静寂的梳妆台,小免正坐在窗边一边梳头一边发呆,屋里过暗的光线她都浑然不觉。忽然面前的窗子打开,上午强烈的阳光带着空中飞扬的灰尘使她闪了眼睛。
“梳头呢? ”探头进来的华贵女子瞥她,而后移步从门进来,她身上顺滑的绸缎折射出的光芒实在令小免睁不开眼。
“六爷去西郊练兵去了。 ”小免下意识推辞道。
太子妃轻笑:“我不找他。我今日来探望老夫人的,想起多年不见你,就绕道来看看。 ”
说着,便自顾自坐在榻上,随手拿起枕头被褥等拍拍:“ 你跟以前真是大不一样。以前虽然野小子似的,但是眼神中透着一股劲儿,现在呢。”她站起身双手拍拍她的肩,“ 整天困在这里,几乎都无人气儿了。令人不禁疑问,司空霁到底为什么喜欢你呢?”
小免看着镜中的太子妃,她身上是说不出的自信与气度,比自己记忆中的更甚:“殿下得太子独爱,不是我这一介草民能比的。”
“ 哎。”宫德音摸摸小免的头,“你知道,我这几年领悟到了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爱’。当年,太子殿下许我独一份的尊重和富贵,我虽然自暴自弃地答应嫁给她,可他没有一刻失信。 ”
小免自嘲地笑笑:“太子妃殿下何必专程到这里炫耀呢。 ”
听见她的说法,宫德音并不气急败坏,反而温柔地笑,轻捏着小免的下巴让她面对镜子:“你看,你心底里也是不相信他爱你吧。不然,他怎么会看不到你被别人嘲笑出身时的委屈,看不见你终日困在这院子里的苦闷,看不见你即将凋谢的活力。他太看重自己,看不见别人,你只能一次次退让,一次次隐忍不言。”
听到这里,小免怔怔地望向镜子里的自己,眼泪在眼角积蓄。
“ 你可以和我聊聊天,发泄一下心中的苦闷。”宫德音坐在她身旁,平静地看她。
“ 我感觉……这不是我。”小免指尖抚着镜中的倒影,感觉陌生而遥远,“ 但是那些回忆是真实的,我没有一刻缺失记忆。我不明白为什么。”
她说的这些,宫德音不大明白,她只好沉默。
控制好情绪,小免发问:“你今天来,到底是为什么?”
宫德音才缓缓站起,长长舒一口气:“有一些话,站在我的立场上,很不方便讲。毕竟,若司空霁战败,九皇子也会少些助益,但是作为朋友,我想和你聊聊此次关于碧洲的计划。”她伸手拿起桌案上一张宣纸铺开,随手拿起一支细笔蘸了清水在纸上画出地形:“碧洲确实三面环水,水师极强,而陆师甚弱,然而这么多年无法收复,也是有原因的。刺史桑欣酌极善兵事,不只是因为其出身水将世家、经验丰富,更因其目光长远,走一步算三步,能通过某一将领的一场战役推测出他的用兵风格,所以,司空霁是最好的人选,因为他变幻莫测。但是,变化再多,也是有迹可循的。朝廷练兵,动静极大,桑欣酌一定早就收到了风声。若我是他,知道自己不善农事,一定早早备足粮草。而且,碧洲环水的三面是叛王属地,不可能瓮中捉鳖,反倒是我们……”
宫德音面色凝重地来回踱步:“我若是桑欣酌,就会大开城门,引敌深入,而后擒贼先擒王!”
小免不太明白打仗的事,也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事情不妙:“这些事你为什么不在朝廷上讲?”
“你不明白他们,他们这些人心里都有杆秤,一边是心头大患,除之可高枕无忧;一边是久未收复的小小一座城,就是再拖上几年,还怕没有良将吗。他们的眼光太宏大了,看不见那些滚滚车轮旁边带走的泥土。司空霁也是这样。”说完这些,宫德音长长出一口气:“本来不该你知道这些事,但是我希望你能劝劝司空霁,让他多看看身边的人。”
总之,讨论来讨论去,终究是纸上谈兵,滚滚车轮不会因为任何犹豫停下脚步,小免还是跟着司空霁出征了。
然而出乎桑欣酌意料的是,本以为司空霁极擅长陆战,必然会在陆地上跟他心理较量,却不曾想,前日还浩浩荡荡向这里进发的大军,却在空旷地界突然没了声息,再也摸不到他们的踪迹。
“这小子,行军十多年愈发地鬼灵!”沙盘前的削瘦男子捋捋长髯,精明的三角眼中尽是冷笑。“刺史,他隐匿行踪必然是不想我们探寻踪迹,”身旁一个胖胖的将领拱手献策。
桑欣酌无语地瞪他一眼:“我看非也,司空霁隐匿行踪必然是从世上消失了,咱们不如就此高枕无忧,好不好?”
被刺史阴阳怪气地怼一句后,那人尴尬地摸摸鼻子。
“若想完全隐匿行踪,必然五万大军全部散开,但就算伪装成城中百姓,口音容貌不同,也很难藏匿。……”桑欣酌快速地扫一眼沙盘,忽然觉得不对,“不好。传令下去,各码头十日内停止一切运输,并令咱们的水师启用暗语。”
“是。”两个将领领命出去。
“碧洲水道太多,名为一州,实则被大大小小的水道分割成几十块小洲。我实在是担心他们从水道混入城中啊。”桑欣酌伸出竹节一般的手指在水道上比划,“若我是司空霁,不会以卵击石,那实在是傻子所为。若是大开城门,他生性多疑,必不敢入。哼。”嘴角一撇,四指轮换在木案上敲击,如同奔马。
今夜露水浓重,夜空晦暗,碧州各大小水道的岸边布满了芦苇蒲草,一队十人左右的士兵打着哈欠踱步巡视。其中一个瘦弱的少年,疲累地撑着身上重甲,努力不掉出队伍。
“都记得啊,晚饭要吃饱,衣服要穿好,夜深露重,容易感冒啊!”什长吊儿郎当地迈开大步,向后吆喝。
忽而芦苇一阵骚动,二十来个黑衣人从水中摸上来,什长察觉,立刻伸手示意,于是手下水兵按圈排开,稳扎马步,顶出兵器。
什长眼神谨慎,言语却豪爽:“来的是哪部的弟兄?可用饭否?”
黑衣人上岸,看见什长,立刻笑开,忙不迭去勾肩搭背:“咱们是水部的水鬼,这不前日收到刺史令,去摸排敌兵了嘛。”
什长微微点头,也笑道:“真是辛苦各位兄弟了!用了晚饭没有?”
同一句话问了两遍,黑衣人顿觉不对,他余光瞥到后方男子身上,右手也悄悄按在刀把上,气氛渐渐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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