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清雾回忆起那一天,其实转校并不是他的意愿,他默默的跟着母亲赵莫娅来到新的学校。
谭清雾没有仔细的观察这所学校,他的印象里只有很多树,这些茂密的树似乎要将学生的青春全部藏匿在阴影之下。
走过一个四百米大的操场,上了一栋教学楼,四层楼转折了两次谭清雾终于见到了赵莫娅口中的王牌班主任,班主任叫刘武强五十岁左右地中海,看了一眼谭清雾就觉得这是一个严肃到令人厌烦的老师。
他看错了,谭清雾站在办公室外面,里面传出来了几次刘武强爽朗的笑声,老师学生都在上课,安静的环境下笑声显得尤为怪异,谭清雾抬头也只能看到被树挡住的斑驳,初春的阳光不管再强烈还是带着丝丝的寒气,少年十六岁他又长高了一些。
赵莫娅叫他,走进办公室鞠躬之后,这件事差不多就完成了。
赵莫娅离开后,刘武强让谭清雾跟他去他的班级。
路上刘武强说:“谭清雾你这个头发该剪了,还有校服和书下午可以去教务处领,不知道在哪的话问我们班的同学。”
谭清雾点了点头,面对谭清雾的冷淡刘武强没有说什么,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学生。
下课铃刚刚响刘武强走进教室时教室默然安静了一瞬,看到后面的谭清雾学生们又开始骚动,刚来的谭清雾没有校服,深色的连帽衫浅色牛仔裤,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些许眉目,在一堆校服中间极其扎眼。
刘武强叫了一声:“安静!都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阳光穿透玻璃照射进教室,整个教室在阳光的照耀下看起来整洁又干净,暖黄色的视线里是一张张年轻稚嫩的脸,讲台上的少年淡漠的不动声色。
刘武强待教室安静了后开口说:“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大家以后要好好相处,介绍一下自己吧。”
“我叫谭清雾。”,冷冽的语气过后,教室里陷入了安静。
“没了?”
“嗯。”
这样惜字如金的学生在刘武强班上少见,但看谭清雾并不打算再开口,刘武强也没说什么。
他环顾了一圈教室,最终指了指靠墙后排角落的一个空位。
“你坐那。”
谭清雾随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空位的旁边坐着一个女生,靠后的这个位置对谭清雾来说正和他意,班上其他人的视线有意无意的跟在谭清雾的身上,他走下讲台朝角落走去。
至今为止谭清雾已经有些忘记这时的情形,唯一让他感到清晰的是姚眠的眼睛,那双清澈干净又散发着光亮的双眼,让他感到神奇的是怎会如此熟悉。
这或许是他与姚眠的始端,他的视线里姚眠与那天的朝阳并齐。
谭清雾的视线让女生愕然的错开,他也发觉这样的不自在,他沉默的拉开凳子坐下。
上课铃声响起,刘武强在班上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这节课是自习课。
谭清雾还没有课本,他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素描本和一只铅笔,没有老师的管控班上的学生开始蠢蠢欲动,新的环境谭清雾还是显得格格不入,他自己却并不觉得,他的世界里有属于他的环境。
谭清雾没有料到旁边的女生会主动跟他搭话,而第一句话仍然熟悉。
她说:“你好谭清雾,我叫姚眠。”
谭清雾赫然,对上那双眼睛他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谭清雾在学校适应了三天他的沉默寡言,整个班都有目共睹,他很少与别人说话,大家对他的新奇也在他的安静中消失殆尽,唯独姚眠不是。
姚眠性格比较开朗,跟班上的人关系都不错,没人跟她坐的原因是座位是按成绩排的,作为这个重点班的倒数第一她理所当然的坐到了只有一个位置的空位,那一天坐过来的谭清雾是她高中以来的第一个同桌,面对谭清雾的冷淡她视而不见,肉眼可见的在姚眠不断的搭话下,谭清雾说话的频率变高了。
这个聒噪的女生谭清雾觉得并不讨厌,要说因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他的生活轨迹还是照旧。
赵莫娅给他租了一个离学校不远的房子,房子在一个旧小区,里面的设施几乎都老化了,没有电梯锈到发黑的扶手,楼梯的狭窄转角都堆满了杂物,谭清雾穿着白色球鞋,在日落之前缓缓上楼,采光不足的楼道暗到谭清雾只能模糊的看到脚下的一抹白色。
他要一个人在这个地方生活三年。
三年是多久好像也就一千多天,谭清雾停在楼梯上,心中蓦的想如果世界毁灭就好了,就像电影里漫画里看到的那样,这样自己就不用罪恶的活着,哪怕不要这么的孤独,但比起世界毁灭这种天方夜谭的想法谭清雾想了个实际一点的,他还是自杀吧。
自杀之前他要将那本漫画画完,那年的他无时无刻都想把那本漫画画完。
姚眠是第一个发现那本漫画的人,少年修剪干净的指甲,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上总是握着一只铅笔,无论是上课下课还是课间他的动作都不会停,姚眠承认偷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可她发现他画的漫画有些潦草,但姚眠看着那些交错的黑白线条组成的人物或物体,她还是感慨她的同桌原来是漫画家。
铅笔和纸张摩擦出的沙沙声很小,但姚眠却听的无比了然,尤其是午休时,班上的人几乎睡着了,还没到夏至的汀雨市就开始变得燥热,薄薄的窗帘似乎也抵御不了这样的炽热,姚眠的半张脸埋在手臂上,生理和心理上的同时烦闷在看到少年的侧脸顷刻间又烟消云散。
那个燥热的午后,那个像是夏天的春天,少年好像亲手在她的青春里写下了名字。
无关其它,至少十六年来姚眠第一次对一个人这样好奇。
但姚眠与谭清雾之间有一堵厚厚的墙,这堵墙让姚眠永远隔绝在对面,尽管她和谭清雾说再多的话他好像都没有什么改变,陡然的看过去谭清雾的冷漠甚至无迹可寻。
事情的转折在期中考完试的下午,谭清雾在放学后总是走的很快,眼看谭清雾收拾好桌面就要走姚眠赶忙跑过去跟上。
姚眠带着笑腔问他:“谭清雾你怎么老是放学就跑?”
谭清雾没有看她脚步却逐渐放缓,没有情绪的回话:“教室太闷了。”
“是哦,那你现在去哪?”
“回家。”
姚眠觉得新奇,这个年纪的男生不应该都有打篮球或者打游戏之类的爱好吗,她随口又说:“你没有爱好吗?比如篮球?”
“没有,不过我觉得足球不错。”
“那你体育课怎么不去踢,我们班班长李杨足球踢的很好的,他人也很好。”
“有机会吧。”
走到校门口姚眠还想说什么,谭清雾却已经自顾自的往前走,姚眠无奈跟在他后面,他走的很快加上放学的高峰期学生太多,姚眠早就找不见谭清雾的影子。
姚眠也准备回家,前面的人群忽地一阵惊呼,正要经过那边,姚眠就走了过去,引起骚动的主角正是谭清雾,还有一个男孩。
男孩看着比他们小一点,比谭清雾矮了半个头,脸上的狰狞与年龄有着强烈的违和,最主要的还是男孩吼的那句杀人犯成功的留住了所有人,谭清雾背对着姚眠他的衣领被男孩扯着无论男孩怎么打他他都像是没有力气。
旁边的几个男生莫名的起哄,这样的声音成功的引来了保安。
“欸!那边干什么呢?!”
这么一吼密不透风的人群稍有松动,姚眠看着男孩挥在谭清雾脸上的拳头有点着急,她人生第一次发挥了莫大的勇气,姚眠在保安渐进的步伐中猛地冲过去推开了男孩,男孩摔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的抬头,姚眠满脸抱歉牵起谭清雾的手就朝前面跑。
姚眠不知道跑了多远,谭清雾被她拉着一直没有动作,到了津河公园姚眠才停下脚步,她的手搭在膝盖上一路上跑的太急导致她踹不上气,谭清雾几乎没有看她扭头就走。
这样的情况在姚眠的意料之外,即使他装下样子说句谢谢呢,姚眠看他决绝的背影不免的有点生气。
“喂!谭清雾你怎么回事?”
谭清雾被她一喊也转过头来,生硬的朝她喊:“你有病吗,这么爱多管闲事?”
姚眠看到少年嘴角溢血的伤痕,傍晚的风吹拂在他的身上除了衣角的微微摆动发丝也看起来混乱,眼角泛出不可察觉的红色,标志的五官透过夕阳的暮色投射到姚眠的眼中,那张脸现在看起来其实也不算冷。
姚眠没有回他,谭清雾也没有走多远,他还是在津河附近,在那座津河大桥上,姚眠一直悄悄的跟在他后面。
有一次一家三口在家里看汀雨市的新闻,新闻里说津河大桥是自杀圣地,每年在这座桥上自杀的人超过了十个,有的是身患绝症的患者没有钱医治,有的是欠下巨额赌债的赌徒,有的是被生活重担压垮的中年人,还有一类人这类人仅仅是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姚眠的母亲说过自杀的人是最没用最懦弱的人,那时的姚眠很赞同,人总是不约而同的去鄙视只会逃避的人,然而生命却只有一次,无论多么糟糕它仍是人生中最后的底牌,也因此姚眠格外珍视生命。
她站在不远处注视着谭清雾,少年单薄的背影与渐暗的天色快要融为一体,沉寂的孤单的破碎的,姚眠的脑海中蹦出这些词汇。
时间应该不早了,她也要回家了。
“姚眠,对不起。”
谭清雾的声音不大,但正好传入姚眠的耳中,这次是真挚的道歉。
姚眠回过头微笑着说:“没关系。”
“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家就在这附近走几步就到了,你现在好些了吗?”
“嗯,那我走了。”
姚眠又想到了什么:“谭清雾你画的那本漫画叫什么名字?”
谭清雾没有奇怪姚眠怎么知道,他或许早已察觉。
那是姚眠第一次看谭清雾露出柔和的神情,如是一字一顿:“汀阳少年。”
“我可以看看吗?”
他几乎不假思索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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