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熙疑惑道:“一般来说,客人们都会把骨灰定制成一些什么饰品?”
眯眯眼女子道:“一般来说的话,许多人都会把骨灰定制成手镯。”
上官熙道:“手镯?”
眯眯眼女子道:“没错,之前有个客人的母亲是个信佛之人,他给他母亲骨灰定制成的手镯是我所有作品中我最满意的一个。或许是因为那些骨灰中有些类似于舍利子的东西吧,所以那个手镯格外的好看,那位客人也是爱不释手。”
上官熙道:“即是如此,那就劳烦老板娘把我父亲的骨灰也制成手镯吧。”
女子似乎一直都是眯眼笑着的:“好,那么客人是喜欢白色的手镯,还是绿色的手镯?又或者是黑色的?还是红色的?”
上官熙思索了片刻后,道:“绿色的吧,就像是新发芽的绿叶那般,这样每当我看到手镯的时候,都能有一种我父亲还在以另一种方式活着,一直陪在我身边的感觉。”
眯眯眼女子道:“既然客人如此说,那么我便为客官定制绿色的手镯,费用的话,是十二两银子。”
上官熙从钱袋中拿出了十二两银子递给了眯眯眼女子。
眯眯眼女子接过银子,道:“客人爽快,七日后客人便可来取镯子了。”
上官熙将骨灰盒放到了眯眯眼女子身前的桌案上:“那就有劳老板娘了。”
出了万象阁后,上官熙与乔毅漫无目的地在街市上闲逛了起来。
然而,白天的街市似乎要比夜晚的要萧条一些。
之前与文晗在外面逛夜市的时候是晚上,灯照不到的地方就看不清,再加上到处都是热情的吆喝声,让人会有一种这地方非常繁华的错觉。
现在白天再看这条街时,上官熙发现这里根本没有梁国繁华,明明是大白天,却有很多店铺紧闭着大门不出摊。跟自己之前在梁国开巧纸斋的那条街相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上官熙心中默默道:“怪不得太后要让文晗来赵国,赵国比梁国萧条这么多,太后自然是要把文晗从梁王之位上赶下来,让自己的侄子到梁国去称王。”
走了许久之后,两人在路过一个草垛时发现了一个双目紧闭,浑身上下到处都缠着绷带的人。
这人的头发非常蓬乱,脸上到处都是灰扑扑的印子,缠在身上的绷带时不时还会渗出血来。
他的口中在不停地喃喃着“回家……回家……”
上官熙心中生出了一丝怜悯之心,道:“这个人,我们要不要救?”
“我先去试探一下他。”说完,乔毅走到了这个人的跟前,凑近了他的耳朵,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是想要回家吗?”
那人在听到乔毅的声音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语气颤抖道:“陈……荫,战场……兔子……家……”
乔毅微微皱眉:“你叫陈荫?你从战场来?兔子?家?”
那人又道:“嗯……烤、烤兔子……”
乔毅看了看这人的伤势,无奈道:“你都快要死了怎么还想着吃烤兔子啊?”
上官熙走上前看了看这人,道:“他会不会是饿了想吃烤兔子?”
乔毅道:“吃什么不好,非要吃烤兔子?”
上官熙道:“毕竟烤兔子好吃啊。”
乔毅回忆了一下之前在夜市上吃的烤兔子,思索道:“这么说来,好像还挺有道理的,他刚刚说自己从战场来,会不会是从战场……从战场逃回来的?!”
上官熙道:“可是战场里这儿也太远了吧?!那可是在赵国的边境处呢!”
乔毅道:“难不成是打败战后在战场上侥幸活下来的士兵?”
上官熙思索道:“有这个可能。”
乔毅再次向那人问道:“你家住在哪里?”
那人气若游丝:“兔子……烤兔子……”
乔毅十分无奈:“我不是要问你想吃什么,我是想问你的家住在哪儿?”
上官熙道:“他一直说烤兔子,他有没有可能是之前我们在夜市时路过的那家烤兔肉铺子的家人?”
“……”
沉默片刻后,乔毅道:“那个卖兔肉的小男孩的年纪看起来与我一般大,但当时却没有看到他的父母,说不定……”
上官熙道:“他的母亲我不知道,但他的父亲有可能被抓去了战场打仗!”
乔毅又看了看草垛旁躺着人。
刚刚这人为了说几句话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看起来快要不行了。
上官熙道:“要不要让那个卖烤兔肉的男孩儿来看看?”
乔毅道:“嗯,让他来看看吧,或许就是他爹。”
上官熙道:“那乔毅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找他,我记得那家卖烤兔肉的铺子离这里不远。”
说罢,上官熙便疾步走向了之前去过的那家烤兔肉铺子。
街上没什么行人,上官熙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她就来到了那家铺子前,看到了那个卖烤兔肉的小男孩。
上官熙走近了男孩,试探着问道:“孩子,你怎么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这里卖烤兔子?你爹娘呢?”
男孩道:“我爹娘都去战场了。”
上官熙有些意外:“你爹娘都去战场了?你娘怎么也去了?”
男孩道:“当时我娘为了不让我上战场,将我给藏了起来,谎称自己没有孩子,结果我娘就被抓了去给士兵们当了做饭的厨娘。”
上官熙了然:“原来如此。”
小男孩担忧道:“据说匈奴又来抢我们的东西了,边境的战况非常激烈,也不知道我爹娘能不能活着回来。”
看着眼前神色暗淡的男孩,上官熙有些不忍心将刚刚见到的事情告诉他了。
但这种事情总不能一直瞒着。
上官熙叹了一口气,道:“你爹应该回来了。”
男孩道:“是啊,应该回来了,毕竟都已经过去一整年的时间了。”
上官熙犹豫道:“其实……我们刚刚在一个草垛旁发现了一个男子。他的浑身上下都缠着渗血的绷带,灰尘扑扑的。他还说他叫陈荫,是从战场上来的,想吃烤兔子。”
男孩整个人怔了怔,他慌忙问道:“他现在还在草垛那儿吗?!”
上官熙道:“在。”
男孩焦急道:“陈荫,那是我爹!姐姐快带我去!”
上官熙道:“好。”
男孩看上去忧心仲仲的,上官熙心中莫名急切了起来。或许是在为这个男孩担心吧?
只要再走一段路就可以再看到那个草垛的位置了。
身旁的男孩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上官熙带着男孩来到了草垛旁,道:“你看,那个是不是你爹?”
男孩迫不及待地跑到了那人的面前,惊慌失措地喊道:“爹!爹!爹你是怎么回来的?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娘呢?我娘在哪里?”
然而,那人却连眼都没有再睁一下,一句话也没有说。
上官熙不安道:“他怎么不说话?”
一旁的乔毅道:“他刚刚在你离开后就死了,我探了他的鼻息,已经完全没有气了,刚刚他说的那几句话……是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出来的。”
男孩听到乔毅说自己的爹死了,不可置信地用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又趴在了那人的心口处听了听心跳。
然而,回应男孩的只有一潭死水。
“呜呜呜呜呜呜……爹、爹你怎么就死了啊……呜呜呜呜呜呜爹啊、爹啊呜呜呜呜呜呜爹……”
男孩抱着他爹的尸体嚎啕大哭了起来,上官熙与乔毅在一旁默默地站着,心中有千言万语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赵国的北边就是边境,常年与匈奴打仗,动荡不安。
乔毅小声道:“他拼劲全力从战场回了来,却还是死在了回家的路上。其实他只要再坚持走一段路就可以回到家,回到他的烤兔肉铺子了。但是他的伤实在是太重了,剩下的这段路,他走不动了。我刚刚查看了一下他身上的一些伤,有的伤都已经伤到骨头和内脏了,就算是能医治也未必能救得回来。”
男孩哭的抽抽嗒嗒的,他抬头望向了上官熙,抽泣道:“谢谢姐姐,要不然我还以为我爹已经死在战场上了……”
上官熙忙道:“不用谢我的,我没能让你爹活着见到你,我……”
男孩抽泣道:“不、不,已经很好了,现在这样已经是我之前从来都不敢想象的了。与我爹一起去战场的那批人没有一个人有消息传回来的,大家都默认他们已经战死沙场了。但我不信!最起码……最起码我爹有个全尸,我爹是真的从战场上回来了……”
乔毅道:“看来边境的战况很严峻啊。”
男孩道:“没办法,我们这儿只要是边境打仗,每次都会死一大批人,毕竟匈奴挨着我们,他们要是想打随时都可以开战,一开战就会抓人去打仗……呜呜呜呜呜呜……”
说着说着,男孩又开始止不住地哭了起来。
上官熙总算是明白了。赵国的边境与匈奴的地盘挨着,只要战事不断,赵国的百姓就没有安稳的日子可过。街市的萧条与边境的战事脱不了干系,动荡不安的国家,命如蜉蝣的百姓,任谁都不愿意活在这样的地方,治理这样的地方更是难上加难,太后让文晗来赵国当王简直就是在把文晗往火坑里推。
乔毅俯下身在男孩的身旁,安慰道:“总有一日,匈奴会被打败的,我带你去安葬你爹吧。”
男孩不死心的又趴到了他爹的心口上听了听心跳,但依旧是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
其实已经伤成这样的人早就没法活下去了,他能拖着这一身的伤从战场回到这里,完全就是在与阎王抢活命的时间。
男孩从自己爹的心口上起了来,道:“好,我们去安葬我爹。”
乔毅与男孩一齐将男孩的爹安葬在了男孩家的后院中,上官熙看到这后院里已经有三个坟了。
男孩解释道:“其它三个坟都是我哥哥的衣冠冢,我上面有三个哥哥,我是家里最小的,哥哥们之前都被抓去了战场,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后来我娘实在是不想再让我也死在战场上了,于是就代替我去了战场为士兵做饭。只是我娘如今依旧没有回来,但愿她还活着吧,为士兵做饭还是会比直接上战场去打仗要安全得多的。”
上官熙道:“但愿吧,若是你娘还活着,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
安葬好男孩的爹后,上官熙又塞给了男孩一锭银子。
男孩有些惊慌失措,她看了看手里被硬塞来的银子,又看了看上官熙,不知所措道:“不不不,我不应该收你们的银子的!”
上官熙握紧了男孩被塞了银子的手,道:“收好吧,以后的路还很长,你要好好活下去,这样才不会让你爹在九泉之下为你担心。”
男孩不知为何又默默地哭了出来,他含着泪道:“谢谢姐姐,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我不会让我的爹爹为我担心的。”
乔毅也摸了摸男孩的头,道:“总有一天会天下太平的,你一定要活到那个时候,到那时就不再会有无休无止的战争,大家也不会总是无缘无故被抓去战场上打仗了,所有人都可以平安的活着。相信哥哥,一定会有这一天的。”
男孩看向了乔毅,抬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艰难地点了点头,回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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