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来人,阿措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青年对海平霖嘿嘿一笑,看向阿措时却神色不悦:“俺娘让俺领妹子来找海大人的女儿,关你什么事?”
两人目光交汇如同针尖对麦芒,阿措的脸色愈发难看;海平霖连忙挡在阿措前面,对青年问道:“有什么事吗?”
海平霖白皙的脸颊旁染上凉意的红;兔子挡到她身前,呲牙低吼,警惕地盯着青年。
青年上下打量了海平霖一眼,将小女孩往前推了推,自报家门:“俺是赵福,这是俺妹子玲娃;俺娘说海姑娘会些医术,就让俺领她来找你瞧瞧。”
阿措拽了一下海平霖的衣角,海平霖侧俯下身;就听见阿措悄悄地说:“这个赵福是顺庄有名的闲汉,最不讨人待见;你给玲娃看病,尽量不要搭理他。”
海平霖点点头,拍了拍阿措的肩膀,表示记得了。
玲娃的衣服穿得非常厚,严严实实的,除了一双眼睛外几乎没有露出的地方;她被赵福推搡着,怯生生又笨重地走到海平霖面前。
海平霖刚要扒开玲娃的衣领,赵福就一个箭步上前抓住海平霖的手腕:“哎哎哎海姑娘,你可不能在这看俺妹子的身子,快进屋进屋。”
赵福粗糙的手指在海平霖的手腕上暧昧地揉捏了一下;海平霖顿感恶心,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赵福一乐,小眼睛消失成一条缝。
赵福虽然瘦,手劲却挺大,海平霖和玲娃两个姑娘被他推搡着,跌跌撞撞进了厨房。
阿措站起身要跟进屋,赵福在门口叉着腰一站,昂着下巴,一脸挑衅:“俺妹子看病,你跟进去干啥?”
兔子要进,也被赵福一脚搡了回去。
“去去去,都不许进去。”赵福大咧咧往门口一坐,“谁想进,先从老子这过去。”
阿措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理他硬要往里闯;赵福立刻尖着嗓子叫唤:“阿措哥,你家都快家破人亡了,还在这嘚瑟什么呢?咋的?一刻钟都离不开,她是你媳妇啊?”
“你!”
“汪!”
还没等阿措动手,兔子突然一个闪身上前,一口咬上赵福的小腿。
赵福疼得嗷一声不停打滚;兔子的牙又长又利,片刻就把他的裤子撕扯出一个大口子,整条肉血肉模糊。
“死狗!看俺不打死你!”赵福举起拳头就要揍兔子;阿措眼急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阿措的抓握有千钧之力,一点一点收紧,赵福面色痛苦,拼命挣扎,但就是怎么都挣脱不开。
阿措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脸:“说俺啥都行,但就不许冒犯海姑娘,否则,俺揍死你。”
他的目光仿若头狼,只平静地盯着他,迸发出狠厉生硬的光芒。
赵福被阿措的气势吓着了,他从未见过阿措露出过如此狠厉的模样。
于是赵福连连求饶:“哥!哥!俺知道了!”
阿措一把甩开他,赵福一下摔了个大屁蹲。
“都别吵吵了!”
屋内传来海平霖生气的呼喊;阿措瞬间变了脸色,朝屋里喊道:“哎,俺知道了。”
海平霖朝门口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却换了副温柔和善的神情来:“玲娃,冷不冷?”
火炉被海平霖烧得很旺,厨房里暖烘烘的。
玲娃坐在凳子上摇摇头,慢吞吞脱下最后一件袄衣。
小姑娘全身只剩肚兜,海平霖添上一把柴火,回头目光望过去,瞳孔瞬间惊缩成一个点。
玲娃全身上下布满了黑色的硬刺,除眼睛外所有皮肤竟全是可怖的,麻麻赖赖的凸起;黑刺密密麻麻地突出她的皮肉,远望状似刺猬,却不见一点血珠。
玲娃痒得受不了,不停地抓挠。
海平霖着实被吓着了,她张了张嘴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玲娃痛苦得不住哀哭:“阿姐,俺娘说你会看病,你给俺看看,俺痒的难受。”
昨日初遇的时候,玲娃还只是在脖子上有零星几点硬刺;一夜过去,怎么会生出这样多?
海平霖在脑子里疯狂搜寻阿爹有没有给她讲过这种情况该怎么治,但思来想去,应该是没讲过。
玲娃的样子实在可怕,海平霖身上的鸡皮疙瘩炸起来;但小姑娘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又是那样明亮,充满对她的信任和依赖。
海平霖咽了一下口水,蹲到玲娃面前。
黑色的硬疙瘩伸出的部分长了一些,海平霖用指甲捏住了一条:“玲娃,要是疼了就说话啊。”
玲娃怯生生地点点头。
她捏着黑疙瘩慢慢往外拽,边拽边观察玲娃的表情;但玲娃神色一点都没有变,仿佛一丝感觉都没有。
好长的硬物,海平霖扯出了完整的一条;玲娃有些痒,摸了摸自己被扯的地方。
前端发黑,后端则显出枯黄,杆上有分叉的纤维;海平霖将这东西凑到鼻下嗅了嗅,心下一凉,更加印证了她一直以来的猜测。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海平霖又扯出一条黑刺,也是如此的模样。
她愈发惊疑,起身从橱柜里取出一柄菜刀。
玲娃尖叫一声跑开,害怕地缩到墙角。
“玲娃。”海平霖压住心里的恐惧,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变得亲和,“阿姐不是要伤你,你过来。”
玲娃胆怯地看着她手里的菜刀,又看了看她温和漂亮的脸庞;最后小姑娘还是挪了几步,慢慢走到海平霖面前。
海平霖托起玲娃的手臂:“现在阿姐要在你手上划一个小口子,这是看病的流程,你忍着点好吗?”
玲娃咬紧嘴唇:“嗯!”
海平霖不愿相信她的猜测,还是得见到血液才能安心。
锋利的刀刃轻轻划过玲娃的手臂,玲娃“嗯?”一声:“阿姐,俺咋不疼呢?”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海平霖的神经,她手一抖,菜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门外立刻响起阿措的询问声:“阿霖!玲娃!发生啥事了?”
海平霖眉毛紧锁,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
没有血与肉,玲娃的皮肤下面是紧密交织的杆状物;坚硬的黑色前端刺出,内里则是枯黄一片。
稻草。
海平霖终于承认了自己的怀疑,现在玲娃竟是一具由稻草填充而成的人皮娃娃。
那么柱子和娟娃呢?柱子的袄衣下是一堆稻草,娟娃的绣花鞋旁边也是一堆稻草。
如果三个孩子的情况都是一样的,那他们的血肉呢?
难道从出生起就是这样的吗?
不,不,不可能。
海平霖又想到,用来祭拜帝皇神的神祠里,有一只饿鬼。
是啊,娟娃的头颅下连接有肉条,饿鬼吃孩子的血肉。
饿鬼,不,明叔是先吃掉孩子的血肉再填进稻草?还是孩子们的身体里先长出稻草然后再被明叔吃掉?
顺序,顺序非常重要。
正当海平霖愣神时,玲娃的声音糯糯响起:“阿姐,你看这是啥?”
玲娃从自己手臂上的伤口里掏来掏去,最后扯出一串稻穗,金黄饱满,一看就是被滋养得特别好。
海平霖心脏一停,一种不好的预感遍布全身。
她颤抖着手接过稻穗,颤抖着搓开稻壳。
清脆的脱壳声一下一下重击着海平霖的神智;而里面的东西真真切切地,再一次轰在了海平霖脆弱的神经上——
一小撮圆润的,油亮的米,泛着粉红色的光泽;仿佛全身血肉精华都积聚于此。
生长在孩童们身体里的,传说中包治百病的肉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