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全都跪在地上，大呼“陛下息怒”。
晏其乐突然从龙椅上站起来，厉声呵斥道：“大胆刘欣！明知眼下国战在即，兵士不足此等大事却迟迟不报！是真觉得我璟国无人可用，便只等他国来攻，缴械投降吗？若孤没记错，你还曾是林太师的学生吧？”
林国公见火烧到了自家，忙出来撇清关系：“陛下明鉴，臣的父亲告老还乡已多年，对朝中一应事物早已不熟悉，”
晏其乐看了一眼出列垂首的林尧，却不搭理，只得无奈道：“只是眼下雁州事急，只能委屈易之领着这些现有的兵士出发了，待剩下兵士募集完，再作支援了。”
“这战报上说北荣军十万不止，且雁州已经失守，宣威将军年纪轻轻，只带不足二万兵士就前去，此举是不是太过冒险？”有官员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晏其乐闻言也只是一挑眉头：“那依卿的意思，是要等北荣的人攻至京都再做打算了？”
出声的官员吓得将已经低埋着的头埋得更低了，惶恐道：“微臣失言。”
“舅舅，易之可以！”陆易之看着晏其乐，语气诚恳。
晏其乐回头看着这样的陆易之突然一愣，随即缓步从龙椅处走下来，走到陆易之面前，拍了拍陆易之的肩膀，语气似乎带着纠结，道：“委屈易之了。”
陆易之听完，神情和语气更加坚定了，字字铿锵：“臣，定不负圣上所托！”
众人见此事已成定局，纷纷不再多言。本来领兵雁州的事，就棘手得很，如今有人愿意主动请缨，圣上还不反对，自然乐见其成。
陆易之从皇宫出来，就看到等在门口的陆裴之和陆筝宁，寒风将二人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易之，你太冲动了。”陆裴之看着与往日判若两人的陆易之，眉间只有担心。
陆易之则不以为然，伸手替陆筝宁拨开额前被风吹得凌乱的碎发，道：“小妹，二哥现在是将军了，马上就能带兵打仗了。”
陆筝宁看着眼前盲目自信的陆易之，心里也很是担忧：“二哥……”
只是千言万语到最后，陆筝宁什么也说不出来。
“胡闹！”
回到家后，陆易之正要告诉陆崇自己已经成为即将领兵出征的将军了，结果刚进家门，就被陆崇一个茶杯砸破了额头，里面滚烫的茶水混着血水滚落在陆易之脸上，陆易之却一声不吭。
陆崇看着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愤怒道：“不足二万兵士去打北荣的十万精兵，陆易之，你若想死，我镇国公府水潭大树多得是！何必去战场上丢人现眼！”
看着如此暴怒的父亲，别说陆筝宁，就连陆裴之也有些被吓到了。
陆裴之连忙劝道：“父亲，如今事已成定局，您责怪易之也是无用啊。”
陆易之感受着自己额上缓慢流淌着的温热血液，看着因自己生气的陆崇，道：“在父亲心里，儿子永远都不成器，永远都比不上大哥！”
“易之！”见陆易之口不择言，陆裴之连忙呵止，“你明知父亲是担心你。”
陆易之闻言却冷笑起来：“担心？呵呵！不过是懦弱罢了！大哥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吗？我们的父亲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杀伐果决的大将军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处处忍让的懦夫！他总有许多理由，就是因为他自以为是的理由，娘亲待在宫里不愿意回来，因为他自以为是的理由，小妹从前受了多少苦，因为他自以为是的理由，就连娘亲死时，我们都不能见上最后一面！”
陆崇第一次听到自己儿子对自己的控诉，除了生气以外，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和痛心，原来这么多年，他的这些孩子的心里都是怪自己这个父亲的……想到这，陆崇又将目光落在了陆裴之身上。
那裴之呢？他自幼早慧，是不是心底也是怪自己这个父亲的？
接触到陆崇的眼神，陆裴之却有些闪躲，陆易之的想法多多少少又何尝不是自己的想法呢？能明白是一回事，可要坦然接受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看到陆裴之垂下的眼眸，陆崇突然就泄了气，这么多年，他陆续失去了许多，竟连最后想挽留的也没能挽留住。
“罢了……”陆崇呢喃道，神态身形突然就如行将就木的老者一般颓唐，或许在这一刻，陆崇才是真正的老了。
“罢了……”
陆崇转身离开，不再理会这事。
时也，命也。
禾儿，你是不是也曾怪过如此懦弱的我？你是否也曾后悔嫁给我？
陆崇背过身去时的泪花，无人看到。
望着陆崇苍老的背影，陆筝宁却第一次切身地感受到，这个冬日的寒冷。
“易之，阿宁，我先回我院子里去了。”陆裴之看了一眼还站立在原地的陆易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多说。
陆筝宁看着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氛围，如今却寂然无声。
而陆易之站在原地，始终一动未动。陆筝宁挽上陆易之的胳膊，轻声唤道：“二哥……”
陆易之这才回神，看了眼身旁的陆筝宁，又看着这偌大的镇国公府，道：“总有一天，我不再是镇国公府的二公子，而是陆易之。”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其他人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镇国公府的二公子就是陆易之，陆易之也是镇国公府的二公子啊，二哥，你从来都是你自己啊。”中二期的少年真的好倔强，陆筝宁看着犯轴的陆易之，很是无奈。
陆易之看了一眼陆筝宁，知道她是在劝自己，可此时的他又怎会听劝？
“小妹，我再回来的时候，你就不仅仅是镇国公的女儿了，还是宣威将军的妹妹！”
留下这句话，陆易之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镇国公府。
看着陆易之决然却潇洒的背影，陆筝宁无论如何也跨不出要去追的那一步。
或许，陆易之真的很讨厌镇国公府二公子这个名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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