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蘅的意识清醒了片刻,迅速将衣服穿戴好,小跑到秦启身边。
她双手上下反转交叠,积聚灵力施向秦启,傀儡术发动。
秦启重新能够行动,他提剑起身,快速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往外看了看。
当下已经戌时,又是冬夜,天色暗得如同要坠入深渊一般。屋内的蜡烛即将燃尽,屋外也没有半点灯火。秦启眯了眯眼,确认屋外没有人后,悄悄推开房门溜身出去。
秦启隐匿在黑暗中,瞧见东院隐隐出现了一些火光。
言蘅跟在秦启身后,往声音传来之处走去,她小心翼翼拨开墙壁边的杂草,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猫耳女孩全身蜷缩着发抖,似乎已经陷入昏迷,无意识地低声呻吟着。
这姑娘浑身单薄,严严寒冬她只穿了件破臂单衫,身材瘦弱如同三五岁的孩童般。
秦启侧目看到言蘅的情况,微微皱眉,却还是说:“先进屋。”
言蘅连忙将猫耳姑娘抱进屋里,秦启随后进屋关上门。
“恐怕那些火光是在找她。”秦启知道言蘅明白他在说什么,她是妖。
“先救下人,再弄清楚缘由。”言蘅没多说,自顾自查看屋内有无可以藏身的地方。
秦启不置可否,却没阻止她。
言蘅听见远处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心里焦急没有地方可以藏下这姑娘,一转身看见方才将要沐浴的浴桶,她把心一横,将女孩放进浴桶里只露出一个头来,随后自己也脱了外衣,踩入桶中。
秦启听见屏风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握紧长剑的右手微不可察地抽了抽。他转过身,背对着屏风,坐在四方桌边,长剑竖在地上,双手犹如雕像般搭在剑柄上,静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人。
果然不多时,便传来了敲门声。
“客官,客官睡下了吗?”
秦启没有答话,等了一会,瞧那店家着实不想放弃,一直在敲门,他才略有不满地应声:“请进。”
店主微微佝着身子,一进屋看见秦启坐在桌边,一脸肃杀的模样,心下一紧。随后他快速扫视了屋内,未见想寻之人,皱起了眉头。
“店家这么晚来访是有什么事?”秦启抬眸,眼神中略带杀意,说出的话却平静如水。
店主后背有些发寒,他于巽城开店迎客,所见之人不知凡几,却从未有人能一句话便让他心中寒意骤然遍布全身的。此人手中人命,没有千人,也有数百,这才沾染了如此重的杀伐之气。他的身份,绝不像那位小姐所说,仅是个练武之人如此简单。
店主赔上笑脸,带着一脸歉意回答:“真是对不住,店里出了个窃贼,偷了本店极为重要的东西,这上上下下不得不连夜搜查。扰了公子休息,真是小店的过错。只是还望公子能有大人之量,容我各处搜查一下,也避免那小贼溜进屋子,伤了公子。”
秦启微微挑眉,似是在思考,片刻之后他抬起左手:“请便。”
店主见他如此好说话,也稍微放下心,在屋子里搜查起来。
客房本就不大,他看过衣柜与床下后,还往床上看了几眼。被褥铺得整整齐齐,定然无法藏人。他这才转身,忽然瞧见左侧竖着的屏风,迈开脚步欲去屏风之后。
言蘅听见房间内的声音,心跳加快。秦启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害她吧。她双手扶着猫耳姑娘,已经在思考后路了。
就在店主将要越过秦启的时候,他手起剑落,白光闪过,一柄极为锋利的长剑便横亘在店主前方,拦住了他的去路。
秦启慢慢扭过头,虽然他坐着,店主站着,他的眼神却像是在睥睨蝼蚁一般,语气冰冷:“店家,我家娘子正在沐浴,你还是不要过去为好。”
店主看过去,瞧见屏风上挂着几件女子衣物,隐隐能看见后面确有位女子正在沐浴的模样。可那偷跑的……
见店主不肯放弃,秦启开口:“娘子,动作快些。看样子这店家是认为那小贼藏在你的浴桶里呢。”
“不敢不敢。公子莫要生气。”店主连退两步,弯着身子给秦启道歉,可却不见他要离开的样子。
言蘅捏着嗓子喊道:“店家,我带着夫君连日奔波,好不容易才投宿客栈。多日未能洗浴,这才将将……方才店里小厮才来送过热汤,他定然清楚,我们房内除我夫妻二人,再无其他人了。”
店主听闻,确认是白日里那小姐的声音后,也再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连连道歉,退出了屋子。
等了一会,屋外没什么动静之后,言蘅才从浴桶中爬出来,将湿透了的里衣脱下,裹了外衣后又将猫耳女孩捞出水。
“她的衣服都湿了,要不你把外衣脱了……”言蘅身边也没其他衣服能给女孩换上,舔着笑脸看向秦启。
“你莫要得寸进尺。”秦启翻了个白眼,没同意。
言蘅脑瓜子一转,噙着狡黠的笑:“夫君,方才喊我娘子的时候不是那般顺口嘛。怎么当下给娘子一件衣服都舍不得了。”
“夫君~~”言蘅泫然欲泣,便要靠近秦启。
秦启一句话没多说,脸黑得跟煤炭似的,一秒内便把外衣脱了丢给言蘅后,压着嗓音训斥:“住嘴!”
言蘅得了衣服,也不再卖乖,将女孩放上床。秦启见到,自觉转身。
言蘅快速脱了女孩的衣服,却看见对方身上各种各样的伤痕,以及藏在衣服之下的咬痕,有些咬痕甚至出现在她胸口处。
她脸上的笑渐渐没了,心中也升起一股寒意。
这女孩,也是血奴。她还那么小,猫耳都未能退去,血奴营却如此伤害她。
是啊,那些人抓血奴的时候也并不会考虑蝼蚁的年岁,一如当初她也不过十岁的年纪,便被抓去了搏击场。
言蘅的脑子有片刻清明,她给女孩穿好衣服,盖好被子,坐在床边,静静地没说话。
秦启听见身后没了声音,略带疑惑地转过身,看见言蘅沉默着,一股忧伤的气氛包围在她身上。
多日以来他所见到的言蘅,充满了生机与活力,他第一次见到下属曾说的女子像个小太阳,具体是个什么样子。可言蘅此刻却像是失了魂似的,给人的感觉,就像他当初失去家人时一样。
秦启没来由地有些担心,他走上前:“怎么了?”
“秦启,你知道血奴吗?”
秦启皱起眉来,不明白言蘅此话何意:“嗯。”
“你没再继续说,也是觉得血奴是对妖的一种折磨吧。”言蘅嘴角惨淡一笑。
秦启微微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他深受半妖之害,却也为血奴感到悲哀。他认为要屠灭半妖,需要真刀实枪拼出来,不该虐杀,也不该利用完他们后再虐杀。
“这个女孩是血奴,这些是她被咬的地方。”言蘅施了一道法术,女孩身上被咬的部位在灰色被子上同样的位置呈现出暗红色的斑块。
秦启见到那些画面,不自觉侧过头去。
“那些被人族抓去的血奴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虐待。他们只是想活命,为什么这么难?”
“或许你是远离人间的修道士,你不明白如今人妖之间的纷争已经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了。人也好,妖也好,手上都沾染了对方族人的性命。双方也只能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去争斗,至死方休。”秦启看着女孩,又像是在看着什么别的东西。
“可最开始,便是人族得到了抑妖珠,发现能够抑制妖族的法术,所以发动了战争妄图扩大领土。后来又有人发现一些妖族或者半妖身上的血有强身健体的功效,所以开始秘密抓捕他们,形成了血奴的产业链。在这中间,妖族甚至因为反抗不了,如今只剩下南陈那一块领地。妖难道就没有生存下去的资格吗?为什么他们就该被屠杀,被虐待?”
“即便战争已经开始,可凭何不分对错?妖因为反抗欺凌而杀人,便是错?人因为**去屠妖,便是理所应当?”
秦启回过神,看向言蘅,觉得她似乎过于激愤。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谁先开始的战争,如今又有谁说得清?”
言蘅骤然感到一阵恍惚,再回过神,对人族的恨意稍稍退散:“望山仙谷的书册中记载了千年来人世间发生的一切大事。千年前,人族研制出抑妖珠,而后七百年前的帝王开始攻打妖族,血奴产业也是在那时候开始的。”
秦启的怀疑很快消散,只当是望山仙谷真有这样的古史。
“不论我是否怜惜血奴,我也无法撼动这产业如今盘根错节的地位。而我深受妖人之害,也绝不可能怜惜妖类。无论是纯血妖亦或是半妖。”
言蘅脑子里的记忆开始冲撞,她记得那场叛乱,记得悲惨的血奴十年,如今却又多了十年的与人族生活的欢乐记忆。到底现在她是该恨人族,还是该放弃仇恨。
她的双眼感到眩晕,一股腥甜的味道涌入喉咙,她骤然喷出一口血来,只觉天昏地暗,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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