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佛心。
陆衡则是顾不上屁股上的疼痛，忙站起了身，又长舒了口气：“哎，幸好回来了，幸好那魂妖也走了，幸好没撞上那妖道………”
他自然明白，纵便是过去的妖道，也是一种极大的危险………
“嗯，现在要问弥释的问题又多了一个。”
而一边的贺絮舟则是足尖微点，便轻盈地落在了他身侧，显得陆衡方才落地的姿势更加狼狈了些………
陆衡不免地又撇了撇嘴：“也不知道弥释和花爷在外头如何了………”
但所谓说曹操曹操到，一声惊呼之后，“佛骨”大人闪亮登物——从天而降！
而陆衡自然是成功地被吓了一跳，忙闪身让在了一边。
接着便见弥释在空中翻转着，最后一个定格，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但很显然，一边的柳澈寒没憋住笑，险些笑喷出来，却也是一秒正经，“我们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找到这儿的，你俩，还好吧，碰上那魂妖没有？”
“碰上了，但勉强还能应付。”贺絮舟自是不显波澜，仍是淡谈地应道.……
弥释却是趁机凑到继续面前，细细地打量着他：“你们这是去了哪儿啊？见了什么人？”
陆衡则是连忙往边上挪了挪：“那你可知道，妖道入京之前认识的一个傩人？”
“他这四处留情，手下众多的，我哪能每一个都认得啊？”弥释眨巴着眼又是一笑，“还有，你知不知道，那些方砖，都是妖道当上国师之后加的，窥探他的过去，他的执念，小心他来抓你………”
因执生念，这满墙，便尽是他的战利品………
“这些，都是虚境？”贺絮舟皱了皱眉。
弥释自是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仙人不再，此处便已然变成了他的地盘，但有碍于仙人灵基，只加了方砖，其他东西，他都没动，出去的方法，在塔顶之处。”
“可是小瑄在这里。”贺絮舟忽地打断了他的话，抿了抿唇，“血焰指示的方位，正是在此附近。”
“难道你想一个个方砖探过妈？”弥释咬了咬牙，沉下了脸去，“我都说了，方砖之内，并无生灵………”
“你带着陆衡先走。”贺絮舟言罢便一跃而起，衣摆翩飞，恍若牡丹初绽，足下借势，冲着高处的一块方砖，便是一击！
灵波又起，转瞬之间，便再不见其身影，恰与那指尖，擦肩而过：“小舟………”
弥释自是拦不住陆衡的，便也只能跟着，扑了上去。
不出所料，眨眼之间，两人便齐齐地摔在了一处青石板之上……
陆衡不由地又倒抽了口冷气，强撑着爬起来，又忙环顾了四周：“这又是哪儿啊………”
“走……”弥释却迅速地拽了他的手腕，领着他扒在了前头一处木屋的窗边………
陆衡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正打算问些什么，便被弥释一把捂住了嘴，才闻那怪里头的动静………
一个少年的声音，带了几分惊讶：“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灯火明灭之间，映出少年眼眸，倒是同贺絮舟有六七分的相似，应当便是他心心念念的贺若瑄了……
贺若瑄也的确是漂亮的，虽不比贺絮舟的三分英气，却也是温润如玉，平添了几分柔和，一身淡碧长衫，再无其他修饰，自是淡雅，又透出些许书卷气来……
他又冲着仍呆立在门边的贺絮舟一笑，站起身来，三两步上前：“哥，你怎么了？”
“小瑄………”贺絮舟却是猛地把他搂进了怀里，再难言其他………
泪亦顺势自眼角而下，抚满脸颊，滴滴坠落，拍打于他那一身红妆之上，似是讥嘲……
那年望他头颅高悬于城楼之上时，贺絮舟都未尝掉过一滴眼泪，杀手是没资格掉眼泪的，满心满眼，也便只剩了杀上朝殿，还有那数里朱血……
恍数百年，为人兄长者，负了少弟数百年……
“哥，你怎么了？”贺若瑄重新再问了一遍，注视着他泛红的眼角，又伸手替他拭泪，“是谁又让你受委屈了吗？我以后肯定会考上状元，再也不让兄长受委屈的！”
他小脸皱巴巴的，不免又让贺絮舟一阵心触。
“兄长没事的……”贺絮舟忙摇了摇头，又伸手揉了揉贺若瑄的脑袋，“怪兄长，没护好你………”
“才没有，我现在过得很好啊！”贺若瑄又是一笑，拉住了贺絮舟的手，“兄长的手又凉了，你总是照顾不好自己才是真的！”
“小瑄，你要记住，人心难料，事事当以护好自己为先………宫中更是如此，倘若可以，我宁愿你不入仕，不为官………”贺絮舟惨淡地笑着，望着他，仍是泛着些许泪光，又长叹了口气，“好了，兄长还有事，还得出门一趟………”
缓缓起身，转面欲行之时，却又闻那少年轻唤：“哥………我都明白………”贺絮舟不欲回脸，泪却又在不经意之间滑落，惹得他不得不咬着牙，加快了脚步，推门而出………
也顾不得迎面而立的弥释和陆衡，只是失神地径直从二人面前走过，还是被陆衡一把拉了回来：“小舟，这只是幻境，你弟弟，不在这儿……”
贺絮舟却猛地回过脸来，梨花带雨：“我当然知道………”
又泛了些许红晕，自是美人神伤………
“但，我能看着他好好活着，便是值得的了…”贺絮舟微抬眸，泪光闪烁，于不觉之间，扑入了陆衡怀里………
陆衡又是一个愣，下意识地伸手托住了他，又轻拍着他的背，有些不知所措………
“好了，回去再哭！”弥释无奈地推了他俩一把，又踩上了的砖，又撇了撇嘴………
金光拂面，一刹眩目，伴而泪散………
“怎么弄成这样了？”柳澈寒自是正抱着臂，瞧着团在地上的三人。
而陆衡自是专注于把贺絮舟从地上扶起来：“缓缓………”
“我早就说过了，偏不信。”弥释还在嘟囔着，他不免是满脸的不满，“现在可以跟我先出塔了吗？”
“看来这塔还不仅可以存储过去，还能映人执念啊………”柳澈寒苦笑着，长叹一声。
一边还不忘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却不觉蓝焰突起，自木阶蔓延而上，火舌肆意，惊得柳澈寒忙退一步。
又是回眸，才见贺絮舟手中的长剑早已出鞘，剑锋起落，生生将那蓝雾斩成两半！
可魂妖本无形，轻巧地一摇，便可重新合二为一，伴一声冷笑……
“果然是你………”弥释抿了抿唇，指尖早已凝气，银光骤起，又见桃瓣微旋，幸而比肩，相辅相承，无声无息之间，便生生将魂妖困于中心！
“我还想让他把吞进去的魂魄都给我吐出来呢！”柳淑寒腕间又加了几分力度，同弥释交换了个眼神！又见金莲忽起，转念为刃，引灵波阵阵，一剑穿心，化魂为烬，灰飞而烟灭！
贺絮舟却是叹了口气：“是分身.……”
“大不了出去再杀一次呗………”弥释摊了摊手，倒也并不在意，挥手灭了蓝焰，缓步而上，绯摆微拂，却也不沾尘灰………
“你也真是，什么都没变………”柳澈寒忽地又道，又咽了口唾沫。
“桃花大人说什么呢，我们以前见过吗？”张释挑了挑眉，还是带着三分挑逗的笑。
柳澈寒摇了摇头，随叹道：“但谁人不知，‘佛骨’大人的名号………”
“往事不堪回首，莫提，莫提啊………”弥释又拨了拨青丝，摆了摆手.“做江湖骗子，还能这么出名，也真是………”
而一边的贺絮舟却是先看向了陆衡，又垂下了脸去。
柳澈寒倒是插了一句：“魂妖最是喜好那些命格不凡的魂体，小舟和陆衡还得多的小心才是………”
“也对，你看我们两个普通的，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弥释也忙表示认同。
“但好在这些自以为有些资历的千年之妖总是自以为是一些的………”柳澈寒意有所指地又补了一句………
四人边说着，边又沿了木梯盘旋而上，四处尽是些微浮的金纹，不过难解其意，也便被暂且忽略了过去………
许久才绕至塔顶，金云环围，纷纷迷人眼………
“这些都是些仙魂，先前，这儿应是有阵塔神兽的………”柳澈寒缓缓伸手轻触其上，散下点点星光，转而绽为桃花朵朵，“这是贡炀上神的坐骑………这塔是他建的……”
“贡炀上神是？”陆衡的好奇心总是旺盛的，听故事这类事，他最乐意不过了………
“他是凡界飞升的第一上神，不过长年闭关，我也只在他飞升之前见过他几面………”柳澈寒不免地又把目光落到了弥释身上，“没想到，他长年闭关不问世事，倒是给了那妖道可趁之机………”
仙气尽散，污杀万魂，守灵陨灭，故国不再，偏偏平添了罪恶无数，实为憾事………
“上头还有一尊佛相………”贺絮舟恍然启唇，正仰着脸，遥遥相望……
又见那塔顶之上，是正悬着一尊金佛，双目微闭，神态自若，只是心口缺的那一块，分外醒目。
又闻不知何处传来的阵阵陈钟之声，倒是拨去浮躁，抚平心神………
众人这时倒是有了默契，冲着金佛齐齐一拜……
“出口应是便在上面了，还请上神恕我等之不敬………”弥释抿了抿唇，一跃而起。
浮于半空，指尖微探，相触一刹！
其余三人也连忙紧随其后，却是忽见佛边一碑，碑上分明刻了句话：“纪挚友愈璃立，立者贡炀。”
顺尔金光拂面，金云托足，直直引出一条出墙之道来………
弥辉却是从未见过此碑的，不免地一愣，又是喃喃：“愈璃………”
引柳微寒不由地掩面而笑，凑到他身侧来：“愈璃可是贡炀上神此生唯一难擒之妖，乃是千年的九尾狐………”
“那如今，他又如何了？”陆衡又问了一句，不禁回眸瞥了一眼那金雕的碑文………
短短一行，潦潦几字，倒是难解其中意味………
“他早便在贡炀上神飞升之前便散魂，归于天地之间了，再无如今可言………”柳澈寒如实而答，却是不自觉地又皱了皱眉，“不过他觉得这般乃是圆满，便圆满吧………只是，我也没想到，竟会有人，为愈璃建塔………”
一身罪孽，手下亡魂无数，却也是胜在潇洒自若，着实没什么，让他人供奉的理由…“
而一边的贺絮舟却是不语，只是径自踏云而出，才觉阴风又至，掀动纱摆，又见朱摆舞动，手中长剑紧握，凝了一周金光，足下轻跨，又落回长廊之内！
“小舟！”陆衡快步上前，却是一把被贺絮给拦了下来，拉着他退到了一侧墙后，“前面有动静，仔细听……”
后头的弥释和柳澈寒自然也不会没有察觉，很快便恢复了警惕………
而皎月之下，只剩了四目相对，几人便贴着泛凉的墙壁缓缓移动着，寸寸向前………
伴着细碎的响声，从右侧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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