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宜臼下来了。
死因,不论血缘世袭如何为人王加上耀眼光环都改变不了客观现实:权出于下。
当洛宜臼不干活,一心享受,只靠权术维持平衡稳固自己的王座时,谁认真干活,谁就有了取代他的资格。
若是世袭制维持得足够久,形成足够庞大且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对氓庶洗脑也足够久,且非王朝末年,即便有资格,也没几个人会真的试试,但这是人族王朝世袭制的开端。
围绕世袭王权存在的足够庞大且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还没完全成型,对氓庶的洗脑也还不够久,记得禅让制的老人还没死光,因此即便没到王朝末年,一直努力干活稳定局势的郭将闾也可以替代洛宜臼了。
因此洛宜臼下来了。
人族诸王组团去枉死城的路上招待了洛宜臼一番。
做个有始有终的明君会要你命吗?
新王郭将闾倒是有始有终了,但被祸祸了这么久的人族王朝也积重难返,因此他有始有终也改变不了现实。
更令人族诸王痛苦面具的,这家伙又传子。
郭将闾的女儿郭楸继位,但是,真的,父母优秀不代表子女也优秀,且是一样优秀。
郭楸在位期间,人族王朝国力进一步下降,于是她没两年也下来了,被杀的。
杀死郭楸的是洛珏的妹妹洛琅,杀死郭楸后她成了新王。
虽然洛琅是个像话的君王,若无意外,会是个明君,但人族诸王脸上的痛苦没有减少一份。
“竞争上岗还是频繁竞争上岗也就罢了,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但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把前任杀了?还是亲手杀?”
以前哪怕是人王之位更变最乱的时候也没发生这种现任杀前任的事,就算是死王死得最多的时期,从献宣王翟的情况不难看出,但凡有一丝决定权,现任人王都希望自己的前任能活下去。
无关善良,而是今日被杀的是前任,明日被杀的是自己,最重要的是人王随随便便被杀真的很影响王权的权威。
郭洛两家的人王是一点不为子孙后人考虑吗?
老古: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就是为子孙后人考虑才赶尽杀绝?
人族诸王:那她也没杀绝啊,郭氏残党跑回生洲,生洲事实性分裂了。
更绝望的是,洛琅已经不可能掌控元洲之外的土地,最终只能通过对郭氏族人在生洲的分封促使生洲内部分裂,不能威胁元洲。
而元洲内部,地方势力也同样在坐大,洛琅继位时,王权能事实性控制的疆域不足三分之一,哪怕在她的努力下增加到一半,但她很快就下来了。
累死的。
得,人一死,生前做的事也随之前功尽弃。
倒不是继任者推翻前任的政策,而是继任者洛越能力不足,且继位不代表立刻拥有王权。
洛越也需要时间来掌控与磨合朝堂,这在人族诸王看来是很不可思异的事,按照以前的传统,不论公卿中谁继位,都有自己的党羽,而其它公卿,都这么同僚,谁还不清楚谁,因此磨合起来很迅速,不费什么时间,可洛越不行。
少年帝王不是以前那些继位时都年纪一大把的老帮菜,他太年轻了,年轻得还来不及培养起足够的班底,对朝堂掌控力也太小——在储君资格来自血缘,只要有血缘就能通过杀死现任继承王位的前提下,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王都不会允许自己活着时储君在朝堂有太大的掌控力,这迫使储君必须熬死父母才能真正开始与朝堂的磨合。
等洛越磨合完朝堂,再来继续先王的政策,已经错过太多时间,更悲剧的是,洛越在位七年就下来了,只有他母亲的一半。
洛越有子嗣,但子嗣年纪太小,有洛珏的前车之鉴,这次总算没再搞出稚子人王,而是让洛越的妹妹洛涣继位。
但,这个时候的人族王朝已经土埋到额头,真没救了。
王令都出不了蒲阪,洛涣是个纯粹的摆设。
而在人族王朝内部崩溃时,其它种族没闲着。
王涣元年,已经吞并龙伯象国与龙伯拘缨国的安澜征南貊,南貊倒戈,同安澜联手灭人族王朝的幽州驻军,吞并幽州,至此,龙伯全族再次统一。
王涣三年,羽王仲辛开凿姑射运河,海水倒灌,月照盆地化为月照内海,当地居民尽为鱼鳖之食,良田、里聚、城邑被海水淹没。
王涣四年,冀州、兖州大旱,冀、兖、宁、宛四州漫天飞蝗,流民四起,刑渊带流民起义,刑渊之乱爆发。
王涣五年,龙伯雪国攻打宛州。
同年,龙族切断元洲人族与生洲人族的航线,生洲与元洲隔绝。
王涣六年,龙伯雪国吞并宛州,龙伯雪国更名安澜王朝,设北荒为薄州。
同年,刑渊率八十万大军经兖州攻至蒲阪,刑渊未至,王涣出奔宁州。
人族诸王:“....”
虽然蒲阪的驻军已经荒废,连盗贼都打不过,何况抵抗刑渊,但做为人王,洛涣是不是跑太快了?
氓庶、百官还什么都不知道,这家伙已经跑没影了。
是一溜烟跑没影了,洛涣轻车简从,连家眷都没带,跑路速度一流。
人族诸王:“....”
真的,你要是留下来,哪怕被杀了,我们也能原谅你,毕竟人族这情况是无力回天,但你就这么跑了,是不是太离谱了?
人王死得最频繁的时候,也没谁不战而逃啊。
行吧,这货没救了,再看刑渊....这家伙也没得救。
人间可能因为距离而对刑渊不了解,但幽冥每天都有被刑渊祸祸下来的氓庶,人族诸王太清楚刑渊的军队情况了。
这是一支由失去土地的农人、无家可归的流民、地痞流氓等无产者组成的军队。
有恒产者有恒心,这话对不对不好说,因为正反案例都有。但有恒产者的良家子组成的军队,纪律确实比无产者好,原因无它,无产者除了一条贱命什么都没有,从拿起刀那一刻起就变成了亡命徒,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任何牵挂,随时可能会死。连命都不要了,人间自然也没有任何的法度与秩序可以约束他们。
良家子军队则不然,人有家有业,一人做事全家当,多少会顾虑纪律。
可无产者组成强军的案例也同样有,白帝、盗趾皆如此,无产者在他俩手里组成的军队纪律比恒产者组成的军队更强,令行禁止,悍不畏死。
烂泥一样的无产者在这俩手里变成那样自然不是巧合,而是这俩花了大力气进行改造。
刑渊有吗?
完全没看到,无产者在他手里始终保持着亡命徒的原始风貌。
也不是不能理解刑渊的想法,如今的人族王朝失去土地的农人、无家可归的流民、地痞流氓多如牛毛,不论刑渊被击败多少次,都能随时拉起一支新队伍,实在没必要花大力气进行改造。
麻烦费事费钱,不划算。
但要说这样的军队若能挽狂澜于既倒,人族诸王更愿意相信太阳明天从西边升起。
事实也如此。
刑渊的军队在入帝都的头几天,帝都还有基本的秩序,只是对贵族们下手,但帝都太富庶了。
人族王朝的帝都从洛婼迁回蒲阪后就没再迁都,以一城吸血整个王朝,贵族们富得流油,帝都的良家子氓庶虽不如贵族,但在刑渊的军队们看来也是无法想像的富庶优渥。
最直观的差异便是帝都的良家子光是身上的肉量都比流民多至少十斤。
这要不抢劫都对不起自己跑到帝都的辛苦。
千年古都一夕间化为人间地狱。
荪:“....虽然蒲阪很惨,但我还是无法理解,刑渊军队的成员都是最底层的流民,长期吃不饱,个头矮小,身上也没多少肉,帝都数百万居民,平时吃得饱,长得高,身上肉也多,哪怕是数百万肥豚也没这么容易吧?”
即便她在位时的军队,别说数百万豚,就算面对几万头豚也得跑。
帝都倒好,数百万帝都居民被身体素质比自己差、人数比自己少的刑渊军队杀得血流成河。
这个问题经历过公卿贵族心不服却不得不对自己跪出标准姿势的宁最有发言权:“正常,虽然帝都居民平时吃得饱,长得更高更有肉,但平时太安逸了,安逸得十分反抗能力最多发挥一两分。而少数能完全发挥出来的,一看这么乱,比起维持秩序救人,更渴望趁乱发财。而流民,他们确实身体素质差、人数也少,但他们有个优势,不要命,不在乎自己的命也不在乎别人的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说难听点,无产者的命哪怕是当事人自己都觉得不值钱,拼命拼得毫无心理障碍,而有产者的命起码在他们自己看来是很值钱的,与无产者拼命便如同用玉器砸老鼠,就算老鼠砸死了,玉器也碎了,不划算。
两军交战,决定因素就是士气,士气低落的军队哪怕装备最好的武器也不过待宰豚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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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二章人族诸王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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