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寺的钟楼很传统。
歇山顶式二层楼阁建筑,钟楼上悬钟一口,造型古朴。此刻那口钟正轻轻摇晃,像是刚被人敲过,还未止住。
“这钟看着也没坏啊?为什么要修?”小云上下打量。
应恣生:“可能是为了吸引我们过来。”
周香宝只觉得这开放的二楼四面漏风,抱着胳膊瑟瑟发抖,“既然没坏,我们是不是可以下去了?”
应恣生刚想说什么,就看见……邓成肢体僵硬地靠近钟杵。
“邓成!”
邓成毫无反应,还在往前走,手已经放在了钟杵上,应恣生握住他的手腕,想将他挪开,却发现他力道惊人,单凭应恣生的力气竟无法撼动半分。
他刚想叫人来帮忙,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丰谛轻松地捏住邓成的袖口,将他的手挪开了。
邓成像从梦中惊醒,面色惨白,额头冒着冷汗,发着抖道:“我怎么了?”
“你看见什么了?”应恣生问。
邓成嘴唇颤抖着吐出两个字:“地府。”
应恣生皱眉,看见地府为何要去敲钟,邓成难道在撒谎吗?
“相传钟声能够‘上彻天堂,下通地府’,‘若闻钟声及佛经咒,得除五百亿劫生死重罪’。”丰谛淡淡道。
“可现在没有佛经咒……”应恣生想起寺庙前的地图,“或许,我们该去藏经楼看看。”
丰谛:“你想现在过去?”
“不行。”应恣生否定,“规则第一条要求有序参观,依次进入,我们必须选择一个方向,既然进入了左侧的钟楼,那就只能按照顺时针走下去。”
“那他们……”邓成从二楼像楼下看,方恪那群人早就没了踪迹。
应恣生:“我也不确定钟楼鼓楼是不是必须去的,可能他们直接去大雄宝殿也没关系。”
邓成还是在寂静无声的黑夜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应恣生走在前面,正准备从楼梯下去。
嘎吱嘎吱——
有人在往上走。
“谁?!”邓成又惊又惧,死死握着楼梯扶手,自从刚刚差点握住钟杵,他似乎就很恐慌。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楼梯转角处,那人手里握着手电,灯光明晃晃地照向楼梯上的人群,刺得他们睁不开眼睛。
“夜深了,游客应该去休息。”男人抿着唇,一双眼睛黑的看不见眼白,声音尖锐怪异,嘴角像是被无形的线吊着,露出森冷的笑意。
应恣生躲开光线问:“去哪里休息?”
“自然是去寮房。”
应恣生语气温柔,像个礼貌的游客,“请问寮房在哪里?”
男人身材虽高大,脸上的皮肤却很松弛,层层叠叠堆在一起,像是头年迈老牛,“最东侧的后山脚下,客人是需要带路吗?”
应恣生眼睛突然亮了,主动下了一层台阶,对着男人笑问:“方便吗?”
“那当然,我们很乐意为游客服务。”男人鼻子翕动,像是闻见了什么味道,皱着的皮肤微微颤抖,尖细的舌头舔了舔唇,“客人请跟我走吧。”
应恣生乖巧地下了两步台阶,才恍然大悟似的道:“但是,我怎么记得客人要依次游览完每个殿堂才行,我们现在去休息,不会出事吧?”
男人嘴角抽了抽,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笑容,“怎么会,只要有工作人员带着,您就不会出事,但如果您擅自离开,就不好说了……”
应恣生神色冷下来,工作人员的话应该是可信的,只是……
这人体重看着不轻,为什么刚才没听见他上一楼的声音,木楼梯只嘎吱两声,就出现在拐角。
只能说明,工作人员可以随时消失,如果他们跟着工作人员去寮房,半路上他消失了,岂不就算他们擅自离开。
男人见应恣生迟迟不往前走,催促道:“客人快随我走吧,别耽误了时间。”
“耽误时间?”应恣生问。
男人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不再解释。
寺庙中的时间是个禁忌,恐怕是关键。
任务是要开光,可到现在为止,还没出现任何与开光有关的东西。
“等下。”
应恣生站定俯视着男人,目光落在他空荡的脖子上,问:“你的工牌呢?”
男人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抬起来,黑得瘆人,仿佛要将应恣生盯死在他的眼睛里,许久,才慢慢道:“真是抱歉,我忘记带了。”
应恣生那张清俊的脸在男人的手电光下显得更加温和,他笑着说:“那给我们换一位工作人员应该没问题吧,毕竟你没带工牌,我们也不好相信你。”
“请您见谅,近来寺中为了给佛像开光忙碌得很,我将工牌落在了大殿中。”男人维持着僵硬的笑解释。
他的眼睛落在应恣生身后的男人身上,补充道:“如果您实在不放心,就在这稍等一会,我这就去找人来替我。”
说完也不等应恣生答应,关了手电踩着沉闷的步子下了楼梯。
应恣生身后屏住呼吸的几人终于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冷战。
小云感叹道:“幸好、幸好没跟他走。”
“真的会有别的工作人员来吗?”周香宝虚弱地问。
应恣生:“谁知道来的又会是什么东西,我要去大雄宝殿,你们是要跟我一起去,还是留在这里等工作人员带去寮房。”
“我跟你去!”周香宝第一个举手。
小云、邓成等人也都点头。
应恣生的目光落在丰谛身上,自从进入夜色,他似乎更沉默了。
“你呢?”应恣生问。
丰谛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往下走。
应恣生已经竭力放轻了脚步,但寺庙过分寂静,木楼梯还是抑制不住发出声音。
嘎吱嘎吱——
嘎吱嘎吱——
“为什么……”邓成咽了咽口水,“为什么这楼梯变得这么长……”
是啊。
明明上来的时候只走了两层楼,不过一分钟,可现在他们已经走了好几分钟了,还没有走下楼。
人群六神无主的目光投向应恣生,似乎在等着他说话。
应恣生无奈:“我也不知道。”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四毕业生,能躲开那些陷阱也不过是眼尖心细,但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
“有些钟楼下会供奉地藏王菩萨,寓意为度化众生早离恶道。”丰谛打了个哈欠,有些懒散道,“可能我们走的是恶道,所以拦着不让走呢。”
“可……可这里只有一条路啊……”周香宝呜咽着说。
这二层小楼,除了一条楼梯,再没有别的路了。
“有恶必有善,不然恶怎么配叫恶呢。”沉默寡言的老头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叫曾立华,平日里会偶尔看些经书,佛家说的善恶,是指人的心念,我猜是有人起了恶念,才走不出去。”
众人陷入沉默,表情微妙起来,看身边人的眼神都警惕起来。
“这好办啊,我们分开走不就行了。”周香宝立刻道,“谁有恶念谁走不出去呗!”
小云点头:“对对,快点吧,不然工作人员要来了!”
“别吧,万一下去的人不见了怎么办啊?”邓成说。
李水琳也附和:“是啊是啊,咱们人本来就没那边多,再分散不好吧。”
曾立华又不吭声了,静静站在最后看着这些小辈争论。
应恣生想了想,脱离人群独自一人往下走去。
木板轻声作响,楼道里很暗,每下一层楼梯,应恣生就感觉更冷一分,到最后连木板声也听不见了。
……难道我心里有恶念?
应恣生撇了撇嘴,怎么可能呢,备考这么久,他只有一颗纯粹的为民为国之心。
应恣生伸手摸着墙壁,继续往下走。石墙粗糙,磨得他手指生疼。走了大约三分钟,应恣生才彻底服气了,有恶念的人竟然真的是他。
“我恶什么了?就因为我打了金刚像?太不公平了吧,明明是他先打我的。”应恣生嘟囔着,干脆坐在台阶上思考人生。
嘎吱——
“自言自语的,说什么呢?”
声音离得很近,应恣生没有手机自然无法开灯,只能感受着男人冰冷的气息贴在耳边,他条件反射往后退,被墙拦住了去路,被迫直面他。
应恣生的视力太好,在黑夜里借着月色看见男人那张漂亮得惊人的脸,他明明勾着唇,可眼睛里却是上位者的冷漠。
“丰谛?”应恣生错开眼问。
丰谛的气息退开,“是我,看你没声音就下来瞧瞧。没看出来,这么乖的一张脸,竟然……满心恶念。”
他声音很轻,语气调侃轻松,听得应恣生都快忘了是坐在被困住的钟楼台阶上。
“你能找到我,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应恣生没好气道。
丰谛被逗笑了,眼角弯弯,顺着他的话说:“你说的对,我也不是好人。”
应恣生有些无奈:“现在怎么办?”
丰谛:“是啊,怎么办呢?”
应恣生:“……你复读机啊?”
丰谛又笑,指了指楼梯上方,“或许我们可以跳下去。”
“虽然只是二楼,但是没有任何遮挡,直接掉到石板路上肯定会受伤。”应恣生语速慢了下来,“规则又说不宜流血……流血要找……工作人员包扎……”
他看着丰谛的笑盈盈的眼睛,显然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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