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寨依山而建,占地广袤,里面的楼台大多木头制成,时间久了,走在上面都是吱吱呀呀的声响。
整个寨子像是一个座巨大的迷宫,错综复杂,毫无章法。没一会儿沐黎就迷路了。更要命的是,她惊动了连云寨里的弟子,几个黑衣人此刻正在她身后穷追不止。
沐黎没办法,一路轻功没敢停下半步,这就来到了路的尽头,眼前一闪铁门,她也不作多想,只得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带着极为不适的潮湿感。沐黎随手关上了身后的铁门,定睛瞧了瞧,似曾相识的摆设,中间一个巨大的石鼎,周围摆满一圈小坛子。
和济世堂那件密室竟是如出一辙。
她有些好奇地走近那石鼎瞧了一眼,里面倒是空空如也。
正准备蹲下来看看那些小坛子,忽听得身后“呼啦”一声,似乎有什么在移动的样子。
她忙不迭转过身去,却见铁门对面的那扇墙壁竟在缓缓移动。
她从靴筒中掏出赤金匕首,三步并两步地闪到那墙壁旁边,待得那人影一现出来,她手便挥了出去。
“是你!”两人同时发出一声轻叹。
“先生!没事吧!”沐黎双目闪着欣喜的光,不住地上下打量着眼前之人。
白衣胜雪,清隽俊雅,如松如竹,不是胡元清又是谁?
沐黎绕着他看了一圈,嘴里不停地问:“他们没把先生怎么样吧?身子可还好些了吗?”
胡元清微笑着摇了摇头,温声道:“多谢殿下挂记。臣并无大碍。他们也没为难臣。”
“那就好!”沐黎轻吁了一口气,“不过先生如何逃出来了?”
胡元清温润的眼眸中一丝精光闪过,转瞬即逝,“他们见我一个弱书生,自然也没什么太防备。要逃出来倒是不难。”
沐黎微微颌首道:“说的也是。不过他们缘何要抓先生呢?”
正说着忽然外面一阵嘈杂,铁门“砰”地一声被重重地打开了,一群黑衣人踏门而入。为首的一个山羊胡子大声喝道:
“哪来的臭丫头!快拿下她!”
他大手一挥,几个黑色的身影立刻闪到了眼前。
沐黎赶忙把胡元清往身后一挡。
“先生小心!”她说完抄起手中的赤金匕首和那些个黑衣人斗了起来。
她身法极快,虽手中无长剑,但这把匕首削铁如泥,转眼间几个人黑衣人便倒下了。
那山羊胡子见状,自己便带着身后两个黑衣人向胡元清那边冲去。
沐黎提气往那三人面前扑去,一掌一个,把两个黑衣人劈倒了。
眼见着那山羊胡子趁机举起手中大刀要往她身上砍去,“唰”地一声,
衣帛撕碎的声音传来。只见胡元清整个人挡在沐黎身前,抬起的左臂上,一道殷红的血印。
“先生!”沐黎忍不住大声嘶叫了一声。
那山羊胡子被这文弱书生的举动惊呆到了,有些讶异地瞪着眼睛,忽地他双瞳骤然一紧,仿佛见着恶鬼一般,脸色铁青得吓人,几近同时,他口中冒出团团白泡,“唔……”嘴里挣扎着发出了点儿声音,接着一声闷响,高大的身子砰然倒地。
“他死了么?这是怎么回事?”短短几瞬发生的事,沐黎有些不相信自己眼睛。
“应该是死了。练巫蛊术的人容易暴毙……”胡元清轻描淡写地说道。
沐黎赶紧绕到他面前,见着他左臂上那汩汩流血的伤口,又惊又急:“先生!你的手臂!快,快放下来……”
胡元清缓缓放下手,沐黎这才看清他此刻的面容。
原本就白皙的脸颊更是一丝血色都没有,额头上冒出一颗颗的小汗珠,顺着鬓角边上流下来。
只是那双深幽的黑瞳依旧闪着柔和的光芒,“殿下莫慌。一点皮外伤而已。”他的声音亦是波澜不惊。
“先生身上带着金创药吧?在哪里?”沐黎问道。
“是,在……在臣的里衣内……”胡元清还没说完,一只温热的手便伸了进来。他身子微微一颤,有些不自然地说道:“还是臣自己来拿吧。”
“先生莫要乱动。”沐黎的口气却是不容反驳的。
胡元清无奈,只得任着她的手在他怀中游荡。
“便是这个吧。”半晌,沐黎掏出一个白色玉瓶。
胡元清点了点头。
“嘶啦——”一声,沐黎将胡元清的袖管撕去一半。白皙的手臂立刻显露了出来。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那紧实的肌肉线条,看着和他平日里弱不禁风的样子倒有些不太相称。
不过沐黎却没心思多想这些,只快速地从白玉瓶子里倒了些药在那道血淋淋的刀口上。
“嘶……”胡元清忍不住低声哼了一下。
“很痛吧?”沐黎心中更是愧疚,这一刀明明是替她受的。
“还好。”胡元清淡然一笑,“以前臣为了治病,每年都要放血好几回,早就习惯了。”
沐黎的眸光变得有些晦暗,眼前这位温润如玉的先生,到底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去呢?
他吃尽万般苦,如今在柔京终有了一席之地,也许平稳安宁的日子才是他的诉求……
“倒是殿下才是厉害,上次生剜之痛,居然一声都没吭。”胡元清却是投来钦佩的目光。
“对不起……先生不该受这样的罪,都是孤不好。硬把先生带来这里……”沐黎有些懊丧地低垂下头,手里的动作也缓了下来。
手背上传来一阵凉意,正是胡元清那双苍白修长的手搭了过来,他的手冷如冰雪,但目光却炽热似火,乌黑的双瞳中印出少女的轮廓,薄唇翕张,一字一顿,清晰明朗:“臣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好一个为殿下赴汤蹈火!”石墙后的黑暗中闪出一个颀长的身影,声音清冽如水,“胡先生要表忠心也未必太急了点吧。”
“萧蘅!”沐黎下意识地抽出手来,惊叫了一声。“你怎地也从那里来了?”
萧蘅却并不理会,目光落在胡元清裸露的左臂上。
“胡先生的伤,还得快点儿包起来才好。”他说着转眼就到了胡元清面前。
未等胡元清开口,他便大手一挥,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
“胡先生若是不嫌弃,还是由萧某来吧。”他说着席地而坐。
沐黎看着眼前两个男子面对面坐着的架势,一个端庄优雅,如水中白莲,一个凛冽挺拔,如幽谷苍竹。
脑中又浮现了那日在宓秀亭中两人对弈的情形。虽都是气淡神闲的样子,但彼此眼中却分明闪着不由分说的杀意。
沐黎无奈地眨了眨眼,不知为何这两人一碰到一块儿,就有种弩张剑拔的感觉。
“威在于不变,惠在于因时,机在于应事,战在于治气……然治国之道以不变应万变,御人之术则因地制宜……”忽听得胡元清朗朗念道。
“这是《十二陵》里的……”沐黎心中暗忖,不知胡元清为何在此刻想起兵书里的东西。
萧蘅眉心微动,手上动作稍稍一滞。
“胡先生好记性,这篇《国治论》是当年与先生并列白云双璧的曹少卿之成名作。”
萧蘅所说的曹少卿,乃大理寺少卿曹巍,左相曹宴之子,才赋横溢,风流蕴藉,在白云书院与胡元清并称为白云双璧。
听说亦是萧蘅的密友。
沐黎双眉微蹙。胡元清的声音又娓娓传来。
“曹少卿的文采可谓冠绝柔京,无出其右。但要说兵法策论,那可差得远了。某曾和他有过一次私谈,竟连‘义者不为不仁者死”的下半句都不知。”
他稍顿片刻,目光有些狡黠地瞥向了萧蘅。
见萧蘅只是不语,继续又道:“试问这样的人如何做得出《国治论》这般惊世骇俗的好文来?”
“胡先生到底想说什么?”萧蘅手上微微用力,胡元清忍不住低哼了一声。
“先生?”沐黎惊呼了一声,转脸怒目瞪着萧蘅,“你这是做什么?”
“不碍事不碍事!”胡元清抬起右手轻摆了摆。“萧公爷不过与臣闲聊着呢!”
“刚才这刀上似乎喂了毒。胡先生可要忍着点。”萧横话音未落,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匕首,“唰啦”一下对着胡元清左臂刺去。
“啊……”却听胡元清喉间发出一声惨叫。
那雪白的手臂上顷刻间多了一个血肉模糊的肉坑。
沐黎吓得面无血色,一把揪住萧蘅的衣领,厉声质问道:“萧蘅!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萧蘅不紧不慢地向沐黎瞥了一眼,“不过是把有毒之处剜了出来而已,就同殿下那晚上一样……”
“你!”沐黎急得直跳脚,“胡先生这般孱弱,如何受得生剜之痛?”
再看胡元清,脸色惨白得吓人,双唇亦是毫无血色。满头的汗水,打湿了鬓发,颇为狼狈。
“没事……没事……”他却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殿下受得的苦,臣亦是受得。”
沐黎又是感动,又是自责,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胡先生可不弱,受了伤还能和臣探讨《国治论》……”萧蘅嘴角轻抽,笑得有些隐晦。
“萧公爷谬赞。某不敢当。只不过想到一些陈年旧事而已,需得萧公爷解惑。”胡元清抬手稍作整理,又恢复了昔日的温润之色。
“《述志令散记》这篇亦是上乘的佳作,‘孟德之志,不为子孙谋,而为万民之福,不在天下,而为君守义……’某在想,写此作之人是在借曹孟德而表己心么?”
“砰——”地一声闷响。
却是萧蘅的一掌打在了胡元清的胸口。
“哗——”一口黑血从那双惨白的薄唇中倾泻而出。
胡元清整个人向前倒去。
“还是说萧公爷才是真正的白云双璧?”他在萧蘅耳边低声吟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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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碎碎念:
沐小四不喜欢胡元清!
不喜欢胡元清!
不喜欢胡元清!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只是惜才!惜才!惜才!
她喜欢谁?
下一章就来了!
记得点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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