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县城门外,锣声鼓声隆隆作响。城墙上一众将士、各个面如土色。为首的一个中年将领更是脸色铁青,正是杨猛。
“将军,千杀弹竟没作用了,城外现下都是大祁的人…怕是,怕是……”他身边一位青年兵士,哆哆嗦嗦地说道。
杨猛扭过头去,对着他恶狠狠地吼道:“怕什么?!快去!把城中所有男丁都抓来!把城门给我守好了!”
那青年兵士畏惧地应了一句,转身便要离去,却又被杨猛叫住:“慢着!派人去慈垣山通报了吗?”
那兵士一脸苦相,声音带着哭腔回道:“回将军的话,外面已被大祁军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够了!”杨猛不耐烦地大手一挥,“快快去抓人!”
那兵士刚退下,外面的锣鼓声便骤然而止。乌泱泱的大军中,一匹白色的战马缓缓行来,上面一个窈窕的身影,披着湖蓝色的披风,看不清面容。
杨猛正欲瞪大眼睛,却见那身影将头上的披风解下,露出一张清美绝伦的脸蛋。
不是自己的侄女杨鸢又是谁?
“杨猛,你为了一己私欲,不惜作前宁余孽的走狗,与连云寨勾结,对我父亲下蛊,诱他起兵造反,害得我南蛮族人饱受战乱!今日我便是来取你狗命的!”只听得杨鸢的声音朗朗传来。
“哐当”一声,杨猛惊得落下了手中长枪。
“你……你……怎地在这里?”他声音亦是有些颤抖。
“我说了,我今日是来索你性命的!”杨鸢高声喝道。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啊!快给我丢千杀弹下去!”杨猛转头对着身边的兵士吼道。
那一众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没人挪动一步,最后一个看着稍微年长的高个儿兵士小声道:“千杀弹已都投完了……不知怎地,貌似不管用了……”
“不中用的玩意儿!”杨猛啐了一口,拿起长枪指着杨鸢,高声叫嚷着:
“杨鸢!你这吃里扒外的贱丫头!你难道忘了你阿爹是如何惨死在大祁的刀枪下吗?!竟还去帮着他们对付你的族人!将士们啊!快快将这个不要脸的叛徒拿下!”
适才说话的高个儿拿起弓弩,刚瞄准了杨鸢,却见眼前一道寒光。
一支羽箭如流星划过一般,呼啸飞来。
“砰”,那高个儿的胄甲应声而落。
杨猛定睛一看,那箭从杨鸢身后而来,只是射箭之人动作实在太快,他一时半会也分辨不出是来自何人之手。
那高个儿摸了摸还在震荡的脑袋,脸露戚色。
而其余的兵士们更加不敢再有什么行动。
杨鸢继续朗声道:
“各位南蛮儿郎们!你们还记得是谁抢了慈垣山?谁灭了南蛮二十七个部族?连云寨欠我们的血债!难道大家都忘记了吗?”
城墙上一阵沉默。只有杨猛的嘶吼声:
“大家别听这叛徒妖言惑众!”
“我们这南蛮最后一支部族,是被大祁保下来的。我南蛮族虽势微力薄,但亦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阿爹多年来安分守己,为的是让我们度上安宁日子。但这个人——”杨鸢双目泛起一阵寒光,咬牙切齿,“都是因为这个人!害得我们现在家不成家!人不像人!”
“放屁——”杨猛急得跳脚。
杨鸢却愈发从容,接着又道:“各位将士,如今你们的千杀弹已无用,大军若是强行攻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能拿下。但是他们不愿行此道,因为他们视我们如真正的同胞!”
“尤将军!”杨鸢冲着那高个子喊道,“那一箭可曾伤到你半分?”
姓尤的高个子微微一怔,心下凛然。
想以那射箭之人百步穿杨的身手来看,若要一箭射穿他的脑门绝非难事。但那人却只是射下了自己的胄铠,愣是没伤着自己半分。
“尤川,你呆着做甚!”杨猛却是一巴掌拍了上去。
“还有你们!**!黄兴!何二勇!都给老子把弓给拉上啊!”他转头对着另外几个兵士叫嚣道。
却见众人皆是不动,更是怒火中烧!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
他越骂越急,手脚并用地对着尤川推搡了起来。
尤川被打了几下,终是忍不住,一双大手将杨猛牢牢钳住。
“尤川!你疯了么?要造反了么?”杨猛奋力挣扎嘶吼着,形如疯狗。
见此情形,其他的兵士们也都一拥而上。城墙上瞬间回响起杨猛嘶声力竭地哭叫声。
“反了……反了!你们……这些……畜生!”
杨鸢轻呼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戎装青年。眼角水光微闪,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
那边文昌县一触即发,剑拔弩张。这边慈垣山却是喜气洋洋,一片欢腾。
连云寨的如意堂中,早已经坐满了人。
主位上空空两个座椅,桌面上却放着两个木牌。
沐黎顶着红盖头,看不见那木牌上写的东西。忽听得耳边的嘈杂人声安静了下来,转眼有人来到了自己身旁。她从盖头的缝隙中偷眼望去,可见那人朱红色的衣摆微微晃动。应该便是今日的新郎倌。
那人身上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味,似曾相识,让她的思绪飘忽到了某个模糊的瞬间。
正想着,又听见一声响亮的吆喝:
“吉时已到——”
到字没讲完,门外却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报——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跌跌撞撞地进来了。
“怎么回事?!”独孤远倏地站立起身,竖眉低喝,“什么事大惊小怪?!”
“回禀寨主,大事不好!文昌县被拿下了,现在那群南蛮人都操着家伙往咱这里杀来——”
“什么!?”独孤远一把抓过那小兵的衣领,高声吼道:“杨猛没用千杀弹么?”
那小兵抖得像个筛子,说话也语无伦次。
“千杀弹没用了……都是那个什么青云县主…她把千杀弹的解药给了祁军……这个妖女三言两语就攛掇了那些个南蛮人……背叛了杨将军……”
他原本低着头的头猛然抬起,满脸不可思议地望向那一身喜服的新娘子,指着她惊叫道:“这个……不是青云县主……”
独孤远幡然觉悟,正要去摸腰间的刀,忽感觉眼前一道寒光,却见一个火红的身影向自己袭来。
不正是今日的新娘子吗?!
他下意识地往后跳开。抽出腰中长刀,定睛一瞧。
那艳红色的盖头下,一张姝色无双的脸蛋,带着冷月般的霜气。
“你是……”独孤远刚要开口,沐黎已经轻功飞至眼前。
“唰”地一声,她手中紧握着赤金匕首,迅雷之速般向独孤远挥去。
手上却传来一股深不可测的力量,震得她虎口处一阵酸麻。沐黎脚跟向后踏了几步,退了开去。
只见一个身着红色喜服的男子挺立在独孤远的面前,手中一柄碧绿的竹扇甚是显眼。
他不紧不慢地打开竹扇,若无其事地扇了几下。
他的脸藏在一张诡异的白银面具下,只露出一双深幽的丹凤眼。
沐黎触到那目光,脑中一些模糊的片段逐渐清晰了起来……
这双眼睛,曾经流淌着寒冬煦阳般温暖的光泽。而如今,却是深不见底的晦暗。
这真的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人么……?
也许只是相似而已。
沐黎轻蹙眉头,敛了敛思绪。
顷刻之间,原本人头攒动的如意堂变得冷冷清清,独孤远带着众人早已不知退去何处,只留下两个红色的身影。
“你……到底是谁?为何不敢真面现身?”沐黎拽紧了手中的匕首。
“大宁梁王见过大祁皇太女。本王容貌甚丑,不敢惊到殿下。”面具之下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不太真实的飘渺感。
和沐黎心中念着的那位先生倒是不太一样。
“是么?”沐黎轻嗤一声,不以为意道,“人的容貌不过是一张皮囊,是美是丑,百年后无非都是一掬黄土。”
梁王微微一怔,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谓。
“但是,人心若是险恶,做下的恶果却是让后人,世世代代都遭罪!”沐黎目光骤然一沉,黑瞳中映射出一抹寒意。
手中的匕首在同一瞬间舞起,直奔那面具而去。
梁王手上轻轻一甩,将玉扇收起,整个人往后飘去。他轻功极好,身法轻盈如鬼魅一般,在屋内四处躲闪。
沐黎也不给他一点儿空隙,紧追其身后。
两个红色的身影就这般在屋内飘来飘去,仿佛两团火焰。
倏地沐黎双脚一踮,整个人凌空跃起,空翻至梁王身前。
脚还未落稳,她已风驰电掣般地亮出匕首。
对面之人亦是快若流星似地举起竹扇。
“砰——”
刀刃狠狠撞击在竹扇柄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随即一条细微的裂痕在那光洁碧绿的扇柄上隐了出来。
沐黎捏紧了匕首,手上更加发力。
两人僵持着,四目相对。
近看那双眼眸,似乎找到了似曾相识的温润。
然而那假意的谦和温顺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恶毒,就像包裹着蜜糖的砒霜。
沐黎想到这里,心中更加忿恨,咬牙切齿道:
“你祖上在西南做王,却罔顾百姓福祉,扶持恶势,作恶多端!根本枉为一方之主!”
面具后面传来一声轻笑,接着一个阴冷的声音:“那些南蛮人本就不是我族。这等低贱的蛮子,自然就不应在我大宁疆土里!”
他说着手中竹扇用力一推,扇尾冒出一把尖锐的刺刀,“刷拉”一下在沐黎胸前轻划而过。
沐黎反应飞快,往后跃开数步。
因着喜服有好几层,这么一剑倒是没刺到里衣。
沐黎正要轻吁一口,却见一抹白色从胸前落下。
“不好——”她心中暗叫,“春花醉!”
那团白色掉落在地上,沐黎忙不迭地弯身去寻。刚把那黄豆大的药丸拽进袖口,正欲捡起一旁的白色绢巾,身体却猝然一震,竟动弹不得分毫。
“……糟糕!被点穴了!”沐黎心底惊呼。
红色的身影倏地飘至眼前。那双墨色的眸子俯视着地上的佳人。
半晌,梁王弯下身来,缓缓拾起那条白色的绢巾。
“还给我!”沐黎热血上涌,大吼一声。
冰冷的面具之下却是沉默,那人抬起手来,把绢巾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一番。
“这条绢巾……”梁王的声音低沉得可怕,“难道对殿下很重要……?”
他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巾角的两朵紫色小花,嘴角慢慢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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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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