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了两幅,三妹妹可要一副?”左乾问她。
于妙妙摇摇头道:“谢小侯爷美意,只是我素来不懂这些,算了吧。”
他是为沈姑娘写的字,她留一副似乎不太好。
左乾眼中光芒微暗,垂眸不言。
第二日于妙妙留在于府,她挽着于婉婉的手坐在廊下饮茶说话,心情愉悦。
“大姐姐,看着你气色越发好,亏得姐夫细心照料。”于妙妙看着于婉婉的甜蜜笑意,便知她日子过得不错,放下心来。
“你姐夫也就知晓些皮毛,不过论起医术,他有位好友更是厉害,在江南一带颇有名气,性情又温和。”
于婉婉话锋一转,笑道:“与你倒是配得很。”
于妙妙连忙笑着岔开话题,问起个不相干的问题:“大姐姐,你说这沈姑娘学识渊博才情出众,为何还要去侯府学习?”
“这三人,也就你这笨丫头需要学究授课。”于婉婉意味深长,“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于妙妙似懂非懂,圆溜溜的杏眼眨啊眨,透出几分迷茫。
于婉婉看着自家傻妹妹,忍不住叹气。
“她一个正当年纪的姑娘,你说她意在什么?”
于妙妙终于明白,她靠在于婉婉肩膀上,慢慢道:“沈姑娘才貌双全,左小侯爷惊才绝艳,确实很般配。”
于婉婉摸摸她的头发,“我妹妹也……”
于妙妙等着被夸呢,可半日没动静,忍不住抬头看去,面露期待。
“能吃是福。”
“……”
于成言拿着副字卷走入院中,对于妙妙道:“三妹妹,这是小侯爷差人送来的,说是昨日你落下了。”
于妙妙愣了愣,低声道:“他原是要写给沈姑娘的,这一幅是多出来的。”
“既送到府上了,收着吧。”于成言递给她,于婉婉见她并不想接,便道:“成言你先替她收着,日后再说。”
于成言了然,便拿着字卷走出小院,他素来知晓小侯爷书法了得,却一直没有机会见识,今日倒是借了自家妹妹的光。
他展开那卷一看,字迹行云流水— —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于成言皱眉,这诗,似乎别有深意。
三日后于婉婉离开京城,于妙妙却有了心事。
恰逢月底灯会,沈云岚邀于妙妙去买花灯,左乾得知后便也要跟去。
花灯会甚是热闹,左乾为两位姑娘买花灯,于妙妙打量着手中的兔子花灯,抬眸却看到左乾与沈云岚一同挑选花灯。
一个是温婉的大家闺秀,一个是俊逸的侯门嫡子,喧闹的长安街上,两人出乎意料的和谐。
像极那日檐下,他们研磨题字,融洽静好。
沈云岚浅笑道:“左乾哥哥还不知道我吗?只爱这莲花灯了。”
“是了,年年你来花灯会,都是莲花灯。”
于妙妙忽而想起于婉婉离京前,她们彻夜长谈,说了不少关于左乾的话。
“妙妙,小侯爷并非寻常人,先不说他有个青梅竹马,便是他的心思你也不清楚,我且问你,他待你可有待沈姑娘那般周全?”
她好像有了答案,却下意识的想回避。
结束后左乾送于妙妙回府,抵达于府时,他伸出手问道,“三妹妹,我的香囊呢?”
“再过些时日吧。”于妙妙垂眸,犹豫下藏在袖中的香囊还是没有拿出来。
她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却被他叫住。
左乾也下马车来,靠近几步,将一支流云簪插入她发髻中,笑道:“这是谢礼,提前给你。”
“在铺子里挑得我眼花缭乱,这支最配你。”
她怔愣,而后抚了抚发簪,心口怦怦作响,方才的郁闷一扫而光,还觉出几分雀跃来。
怕欢喜的失了态,她不敢再看左乾一眼,急忙转身进了府。
眉眼的笑却怎么都藏不住。
于妙妙一夜无眠,辗转反侧想的都是左乾送她发簪的情景。
他那样矜贵的人,对她却那般温柔。
她忍不住想,也许,他对自己是不一样的。
沈姑娘与他虽是门当户对青梅竹马,可两人并无婚约,也许,二人并无情意呢。
也许,大姐姐是多虑了。
天气稍微暖和些的时候,长安城外有碧春阁的姑娘在游船上唱曲,余音绕梁,惹得不少人去泛舟观看。
收到左乾信帖的时候,于妙妙正捧着那香囊出神,左乾邀她明日在城外相见,一同去泛舟游湖,说有重要的话对她说。
于妙妙的心忽而漏了一拍,她轻轻抚了抚发髻上的流云簪,心中升起期盼。
正好她也有话要对他说。
于妙妙看着那香囊,露出个明媚笑容。
次日,于妙妙特意打扮了一番,带着那香囊欢欢喜喜的去了城外,激动又紧张。
湖上传来的曲音空灵悠远,唱着七分情意三分相思,应景的很。
远远便瞧见挂着个“侯府”牌子的船,纱帘轻垂,帘外站着两个婢女。
于妙妙上了船,俯身行礼,“参见小侯爷。”
纱帘被撩开,沈云岚端坐着,缓缓饮了一口茶,笑的温婉无害。
“于三姑娘,是我。”
侯府。
左乾坐在书房内,听着父亲的话,满目错愕。
皇上要为他赐婚。
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父亲便沉下脸,他如何不知晓左乾的心思,正是知晓,所以才为他求了道赐婚诏书。
诏书不日即下。
左乾心中记着今日约了于妙妙,生怕耽误,然而父亲却派人守死了书房,不应这婚事,他走不出这书房一步。
后来小厮匆匆来报,于三姑娘与沈姑娘不慎落水了,两人都伤的重。
左乾瞬间心神大乱。
这个中缘由,他如何猜不到呢?
于妙妙昏迷许久才醒,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郎中把完脉后皱起眉头,直言她身体本就虚空,这次又受寒呛了水,实在不容乐观。
“怎么会不小心落水了……”
珠帘外,于成言低声叹息,语气满是心疼。
于妙妙缓缓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上方的床幔,眼睛微微颤动,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无声无息地没入墨发中。
左乾在暮色时分赶来,他来得匆忙又突兀,竟是翻墙出现,吓坏于府一众下人。
下人战战兢兢将他拦在门外,左乾急的不行,却也不敢擅闯闺房,只能干等着下人进去禀告,就在他着急不安时,房门终于开了。
于妙妙裹着厚厚的狐裘,脸上苍白无血色,墨发铺开,更衬得她消瘦憔悴。
他的心尖锐的疼起来,担忧道:“三妹妹,你现在可还好?我、我带了些补药来,对你身体有益。”
他说着走上台阶,想要靠近些,于妙妙却叫住了他,眉头轻皱。
“左小侯爷,别过来,这不合规矩。”
左乾身形一滞,生生止住了脚步,他抬头认真去看她,却见她眉眼疏离,一颗心不安的往下坠。
这一刻,他忽而觉得她距离自己很远,明明此刻是这样近在眼前。
“小侯爷可去看过沈姑娘了?”于妙妙问他,不等他回答,又自答道:“自然去了吧,她是你即将过门的妻子,自然是以她为重。”
“三妹妹,我与云岚的婚事……”
于妙妙冷冷打断了他的话,“小侯爷,你既叫我一句三妹妹,我便将你当兄长对待,兄长的婚事,何须同做妹妹的多说。”
左乾脸色一白,身形呆滞,错愕出声,“你、你只将我当兄长?”
于妙妙像是丝毫不在他的反应,一脸正色点点头道:“自然。”
她垂眸,极力遮掩住眼中水光,生疏道:“我这些时日需要静养,小侯爷请回吧。”
说罢微微俯身行礼,没再看他一眼。
关上门那一刻,她的落泪倏忽落下来,五脏六腑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个遍,痛的她忍不住弯下腰,忍不住发抖。
怎么会,这么疼呢。
大姐姐那日问的话,如今终于有了答案。
那绣着合欢花的香囊,她注定是送不出去了,大姐姐曾说,若是心悦一人便送他绣着合欢花之物,他自会明白。
可惜,他永远也不会明白的。
听闻于妙妙病了,于婉婉夫妇再次奔着京城而来,连同一起来的还有江南那位郎中。
他名唤周言,眉眼温和,看着便好相处。
周言确实是个斯文儒雅之人,医术也颇为高明,在他的调理下于妙妙的身体渐有好转,只是依然恹恹的,对什么事都提不起精气神。
于婉婉每日都来陪她,拉着她陪自己下棋,或者刺绣调香,总之不让她一个人待着。
日头暖和时,于妙妙会坐在廊边晒太阳,周言在总在她身侧,他是个话少的人,却也绞尽脑汁回想些行医趣事来逗她。
府中每个人都盼着她快快开心起来。
而左乾,再没来过。
“三姑娘,该喝药了。”周言将汤药端给于妙妙,她的药都是他亲自熬的。
于妙妙安静喝完药,苦也没抱怨一声,更不似从前使小性子,要人哄着才啃喝。
“谢过周大夫。”于妙妙微微一笑,“转眼入冬了,周太夫已经来了一个月,辛苦了。”
“我不觉得辛苦。”周言将一碟蜜饯推到她面前,问道,“三姑娘好像有心事,不妨,说与我听听?”
于妙妙捏起一颗蜜饯,觉得口中苦味渐渐消退了,才低声问道:“京中最近可有什么喜事?”
“侯府与国公府要结亲了。”周言似乎察觉到什么,小心问道:“三姑娘……认识他们?”
“从前见过几面。”于妙妙轻轻看着手中的流云簪,思绪恍惚。
那日长安城外湖心上,沈云岚抚了抚发髻上的流云簪,柔声笑道:“左乾哥哥想送我素日爱的流云簪,又怕被旁人说笑,为避嫌便也送了妹妹一支,但是我与他婚期都定了,哪里还需要避嫌。”
她说的缓慢,却字字诛于妙妙的心。
“我与左乾哥哥打小便认识,十数年的情分,不是旁人能轻易插足的。”
“皇上早有意为我和他赐婚,不仅为着我们两情相悦,也为着两家联姻能助益皇上,你那样的门户,如何敢肖想他呢?”
“而且,你父亲在平城熬了十来年才来到京城,总不好让那些心血和你父亲将来的仕途都毁在你手中。”
最后,她说今日是左乾让她来说个清楚,为着日后再见仍有着那一声三妹妹的兄妹情谊。
兄妹情谊。
于妙妙忽而觉得自己很可笑。
左乾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他从来都是将她当作妹妹。
所以他会唤沈云岚为云岚,却只唤她三妹妹,他会与沈云岚一同选花灯,却只给她买了盏她不喜欢的兔子花灯,就连那一支她欢喜多日的流云簪,
原来也不过是个陪衬。
沈云岚推了她,却又救了她,不过是想提醒她,她若有非分之想,会是个怎么样的下场,于府又会是怎么样的下场。
于妙妙戚戚一笑,泪如雨落。
忽而脸上有温柔的触感,她回过神,发现是周言正拿着帕子温柔的擦拭她的眼泪。
“三姑娘。”周言双眸温柔,紧张道:“你父母亲让我留在这照顾你的,他们……希望我能照顾好你。”
“但我也真的很喜欢你,所以……”
“三姑娘,我能娶你为妻吗?”
十二月初八,京城下了一场大雪。
两桩婚事同一日举行,这是难得的喜事,众人冒着严寒也要出来瞧瞧热闹。
左乾骑在马上,身后跟着迎亲的队伍,路过于府的时候,他握紧了手中缰绳,只要用力一勒,这马就停在这里了。
但是他终究没有。
路过去的那一瞬,左乾眼眶发红,眼泪险些落下来。
于妙妙果然还是不喜欢他,他还没来得及想好如何让皇上收回成命,她就挑明了对自己的心思。
原来她只是将他当成兄长。
那日长街上,私心为她选了兔子灯和流云簪,想讨她欢喜,可她似乎并不喜欢,急急匆匆要回家。
她躲避的太明显。
她冷淡对他,却同那位郎中廊下相谈甚欢,未给他绣完那香囊,却为那郎中绣了护膝。
他在别院的围墙上,将他们的恩爱看的清楚,真真是讽刺又痛心。
怕吓走胆小的她,怕众人流言伤到她,他只得努力隐藏着自己的心思,一点点靠近,不曾想竟走到了今日。
她从不肯亲昵的唤他哥哥,也不肯主动靠近,好似只有以妹妹相称,才能稍稍接近。
就连那幅他小心翼翼题了多次的字,也不曾有任何回应。
那日初见,他觉得这姑娘与众不同,便想着卖弄一番自己的武艺,博她仰慕。
可是他,终究没能博得她的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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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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