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蒋老师所托,颜落本来信心满满,向老师保证一定会将何遇北带到现场,怎么向班里的同学吹嘘他自己都想好了。
一手小提琴拉得那么好,向别人介绍的时候都特别有面子。
被他无情拒绝外加稍适嘲讽之后,颜落装作十分生气的样子,走在前面,头也没回,实际在心里想着到底该怎么办。
海口都夸下了,我一定不能食言。颜落站在老位置,暗暗下定决心。
“练吧。”把琴盒递给她,何遇北坐在一旁,淡淡开口。
由于长期在这里驻扎,两人特意收拾出一块地方,方便能够随时坐下。
没想好怎么办,何遇北也没提刚才的事,颜落一边思考着一边接过小提琴,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连位置都没找准。
发出的声音自然是急促又激烈。
何遇北静静地看着她,没什么反应,似乎也不准备叫停。他单看着人,尤其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一点点反应就会给人一种被注视着的紧迫感。
颜落终于败下阵来,收了琴,走到他对面,蹲下来,看着他,“真不考虑一下?你至少说个原因,我也好和老师解释嘛。”
“没有原因,就是不想去。”何遇北双手环起,抱在胸前,被她连连逼近也不慌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那,”颜落犹豫着,“有没有一丝可能,你提个什么条件,我们交换一下。”
何遇北冲她一笑:“我,无欲无求。”
这句话还是颜落形容他的,她戏称他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已经到了什么都有的境界,外界的一切都不需要。
“师父!”电光火石之间,颜落想出一个主意。她猛地靠近一步,抱住何遇北的胳膊。
晓之以理行不通,那就动之以情。
“你……”她突然靠近,何遇北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想向后退,却被她紧紧抓住胳膊。
“实不相瞒啊,”颜落突然加大声音,一副极为可怜的样子,小脸皱在一起,眉毛蹙成一团,眼睛眨巴着,似乎就要落泪,嘴巴也委屈地撇了起来。
何遇北眼眸微动,看着她的样子,心想她不会真哭了吧。
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何遇北正想客套两句,哄哄她,半推半就答应算了,反正这里没人认识他,拉个琴而已,都给人弄哭了,多不好。
颜落的戏瘾上来,自然注意不到何遇北的脸部表情变化,她继续装模作样地哭诉着:
“自从单招结束之后,我们老师就不再允许我回去打扰他们学习了。唉,也怪我,在不合适的时间喜欢上了不合适的人。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这是我在高考前唯一能见到他的机会了,哪怕就是远远地看一眼,送个祝福也好!”
何遇北不自然的推拒动作陡然停止,他抬眼看着她,带着些若有似无的落寞。
颜落没有丝毫察觉,眼睛眨巴地更厉害了些,带着些亮晶晶的湿润,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关系到我的终身大事,师父,你不能不管我啊!”
说完,就伏在他面前嚎啕起来。
何遇北一愣,听明白她这话,几乎被气笑,脸色都变了,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说:“好,我,管!”
“真的!”
颜落立刻跳了起来,眼睫上还真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脸部立刻舒展,带着些欣喜的小表情。
“当然。”何遇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继续说道:“关系到你的终身大事,不管为父还是为师,还是为友,都要管。”
颜落沉浸在自己的欣喜中,没有注意到他那几个字眼上加重的音调和极度不正常的表情。
“谢谢师父!那您准备拉哪首音乐呢?小的好提前给您报上,到时候,整个汇报厅一定会为师父您的琴艺喝彩!”颜落奉承着,想象的画面让她的语气不自觉地骄傲起来。
看着她那骄傲的神情,何遇北只觉得她实在是太跳脱,不知不觉也被她感染,竟然开始犹豫选什么曲目。
“我想想。”
“好嘞,师父,您慢慢想,我继续练习。”颜落笑得眉眼弯弯,目标达成,心情自然无比舒畅,连小提琴都进步不少。
何遇北看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都说日久见人心,但何遇北却觉得,自己认识她并没有多久,就已经彻底了解她的为人性格。
或许是他观察力敏锐,也或许是她过于简单真诚。
颜落是一个十分通透明亮的女孩子,她活泼阳光,真诚爱笑,对人礼貌。坚韧又有耐心,努力向上生长,不会抱怨,有时候又很小孩子气,会背着家长偷吃些不健康的食物。有起床气,会和妈妈撒娇,做事情很认真,目光很是坚定。
像一朵生长在田野里的玫瑰,热情又不高傲,盛放在枝头,大家都很喜欢她。
就这么一个简单真诚的人,即便在做自己不擅长的时候,也会很努力地练习,勤勤恳恳,像在发光一样。
何遇北注视着他,又像是在透过她看之前的自己。
像是在冬天照不到太阳的花,缩在天台的一角,暗自**。又在命悬一线之际,窥见了春天的第一缕光。
胸口不断起伏,一股不同于以往的热流涌过,像是重新充血的脉搏,重获新生般,散发生机。
维瓦尔第《四季》—《春》。
理清尘埃,除掉杂草,春天来了,一颗花的种子,正悄然破土发芽。
-
第一次,何遇北拿起自己的那把小提琴,出了门,提前来到天台上,找出谱子,练习起来。
这支曲目,还是程苍树前辈教他的。那时候,何遇北10岁,在前辈的指点和赞许下,流畅地完成这首曲目。
这是他小提琴里的春天,曾绚丽地绽放过,之后又被隆冬覆盖,白雪皑皑,终于在今天,重见天日。
程苍树很欣赏何遇北,不然也不会在隐退之际还收了这么个小徒弟,还为此延后了自己的退隐时间,还把自己最爱的小提琴赠给他。
何遇北尊重前辈,但小小年纪的他也拗不过家长。
鱼目混珠,偏他们看上了了那颗死气沉沉的鱼眼睛,认定是珠宝,拦也拦不住。
真正的大师归隐,鱼目仗着反射的一丝灯光,竟然也能称上这么多年,到现在还没被丢出去。
一曲结束,何遇北心境平和很多。想起了那年春天,在程前辈的院子,假山流水,花草相映,院外的柳条飘了进来,倒影在白墙上,影影绰绰,燕子飞来飞去,在墙角搭了一个窝,啾鸣交织,乐趣无穷。
地上那只胆大的小肥燕时常过来,竟然一点儿也不怕他们,似乎认定他们不会伤害它,就此就想安家。
那是春天,如今也是。
-
颜落把曲目报上去,负责的陈芮老师看到时很是惊讶,再三确认是不是要演奏这首曲子。
“没错的老师。”颜落回答。
刚听到的时候,颜落也很惊讶。他是不错,但离表演只剩下一天的时间,这么著名的一首曲子,真没问题?
而在听到他的现场后,颜落只觉得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何遇北简直是神了,这么短的时间竟然能练成这样!
这真的只是兴趣爱好,她怎么觉得这水平十分专业。
颜落在网上找视频,搜出来很多国外大师演奏的现场视频,时间比较久远,画质并不是很高清。
随着搜索出现的还有一个个人投放视频,画面在一个小院里,并没有专业的设备舞台,有一老一小两人,看起来像是祖孙俩,就这样演奏了这首曲子。
“这画面也太糊了吧,比舞台视频都糊。”颜落啧了一声,虽然好听,但完全看不清人脸,影响画面观感。
“不过感觉何遇北的曲风和那个小孩儿也太像了,要不是画面太久远,还真以为是一个人呢。”
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一个官方视频,画面相对清晰很多,颜落很快就把那支个人投放视频给忘记了。
周日下午,学校针对要表演的节目专门进行排练,何遇北跟着颜落,按时来到学校汇报大厅。
蒋老师因为有课,和他们打了照面之后就和负责的陈老师交代了一声,急匆匆地就要离开。
“蒋老师,你们班的班牌还没拿过来。”
“哎呀,”蒋老师一拍额头,有些焦急,“我给忙忘了。落落,你去办公室,帮老师拿过来吧,我先去上课,下课就过来。”
“好。”
颜落离开之前对何遇北说了一下,让他在座位上等着自己,一会儿就回来。
陈芮是是初中部的音乐老师,因为高中课业设置原因,学校没有专门的音乐老师。
负责这次活动的年级主任是位上了年纪的数学老师,不胜其烦,索性找了年轻的陈芮老师,全权委托给她。
“这位同学,你们班的曲目确定是这个?”陈老师拿着节目单,不放心地再次确认。
颜落没在,她走到何遇北面前,他一刚进来她觉得他有点儿熟悉,但他一直没抬头。
“嗯,确定。”何遇北抬头,平静回话。
“哦,那好,那……”陈芮突然停了下来,看到何遇北那一瞬间,惊讶地连笔都掉在了地上。
这不是她年前去看的那场音乐会的小提琴家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