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马甲

“行了行了,你去拿吧。”

颜落摆摆手,认命一般,内心只期待这个祖宗拿完衣服赶紧走。

外套散落在墙角处,夜里虽然没下雨,但似乎起了风,衣服上十分凌乱,飘上去很多灰尘碎屑。甚至还有小鸟的脚印,看上去脏兮兮的,他决定扔掉。

何遇北把外套拎了起来,准备下去的时候扔到垃圾桶里,临走之前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颜落,满是歉意。

颜落已经收拾好地上乱糟糟的一团,看他有些嫌弃地捏着衣服的两个角,就知道可能要扔掉。

这人还真是有毛病,明明是专门过来拿外套,拿到了却这么嫌弃,还挺奢侈。

想起什么,她开口说道:“你衣服不要的话,可以放到一楼门板的地方,那有只黑猫,前段时间刚生了几只小猫……”

何遇北明白了,点头同意。颜落和他一起下来,把垃圾扔掉之后,两个人拿着衣服去找黑猫在的地方。

黑猫刚生了小猫,比较凶,颜落不敢靠近。只是通过门洞上看到它不在,把衣服远远地扔了进去。

“不能靠近小猫,要不然黑猫回来闻到别的味道,会把它们丢掉。”颜落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

这只黑猫不像是野猫,也不知道之前经历了什么,对谁都很凶,没人敢逗它,和人不亲近。

大家都喜欢温顺的动物,遇到这么一只,自然没人会去喂养它们。

“好了,走吧。”

“嗯。”

离开这个地方,颜落准备上去,再练习一会儿就去姜叔叔那里吃饭。

没办法,天意弄人,老天爷都不让她吃泡面。

想了想,还是有点儿惋惜。颜落摇了摇头,脚步都显得十分沉重,慢慢地走上了楼梯。

过了大概有十分钟,可能是心理作用,颜落总觉得自己饿的不行,甚至于她都出现了幻觉,空气里都是一股泡面味道。

味道越来越近。

“嗯?”

颜落觉得不对劲儿,抬头,脚步声传来,一道身影挡了下来。

他又回来了?

-

何遇北离开之后,觉得有些愧疚,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泡面,接了开水,带了上来。

“刚才不好意思,昨天,也不好意思,给你。”想了想措辞,何遇北带着歉意开口,把泡面递了过去。

出乎意料之外,颜落有些惊讶,和他对视了好几秒。

对方眼神淡淡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阳光下瞳孔四周泛着棕色,像是一潭不知深浅的水,波光粼粼的表面,清亮又迷人,让人控制不住地向前走。

颜落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东西,察觉到自己刚才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有点儿不太好意思。

“谢谢。”她略微低下头,道谢,手放在泡面桶上。

何遇北点了点头,准备离开。走到天台出口,他又回过头看了一眼。

泡面桶放在一旁,她拿起了手里的琴谱,倚靠着墙壁,仔细看着。小提琴规规整整地放在一旁的盒子里,不急不躁地等着。

阳光顺着墙壁打了下来,颜落的皮肤瓷白地像要发光。一缕发丝掉落,挡着视线,她伸手将其勾在耳后,脸上有些犯难地看着琴谱,头轻微地晃动一下,叹了口气。

何遇北脚步顿住,犹豫一下,折返回去。

颜落正愁着呢。

在家里,颜子凯几乎一天一问,她不停地换着借口,换到他都有点儿不相信了。

她觉得自己作为姐姐的权威和声誉岌岌可危。

这两天略微进步一点点,稍微成调。不过音符们就像各玩各的,愣是不往一个方向走,跟个发狂的风筝一样,扯都扯不回来。

颜落可是快愁死了。

“我懂一点儿,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教你。”何遇北站在不远处,开口说道。

“嗯?”颜落抬头,看见他又回来了,有些好奇,又听到他这么句话,有了不小的兴趣。

她来了劲儿,坐直身子,看着他的方向仰着头问:“你学过小提琴,学过几年?”

何遇北斟酌开口,觉得无伤大雅,便撒了个小谎,“小时候学过,有一点基础。”

三岁开始,到现在都还学着。

颜落有些狐疑,刚才涌起的好奇顿时消散地一干二净。小时候学过?谁以前没学过!

看他的样子估计也是个学生,说不定还不如自己呢。

但刚接了人家的泡面,她也不好直接拒绝,十分委婉地开口:“看你年龄和我差不多,也是学生吧,高考压力那么大,好好学习最重要。”

颜落十分肯定她没在临丘一中见过这个人,但县里还有一个私立高中,据说管的很严,这一个月就放了这么两天假。

那个学校重本率不高,老师抓得特别紧,学生的时间被一压再压,别说拉小提琴了,自己课间哼个歌都要被老师骂上两句。

估摸着今天下午他就该回学校了吧,真是位可怜的、倍受折磨的帅哥,颜落有些怜悯地看着他。

“那你呢?不学习?”何遇北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立刻离开,反而问出了他一直好奇的问题。

颜落不想刺激他,于是就编了个善意的谎言。高三嘛,最怕心理不平衡,万一之后因为这件事考不好,她罪过就大了。

“我啊,我成绩不好,也不指望高考了,走了单招,提前录取了,不用去学校。”颜落面不改色地胡说。

“这样啊。”何遇北似乎明白了,点了点头。

就当颜落以为他就此放弃的时候,准备以一种十分慈爱的微笑目送他离开,他再次开口。

“那刚好,我保送了,也很无聊,可以教你。”在被她委婉拒绝后,何遇北似乎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更加坚持了,信口胡诌了个身份。

“什么?!”颜落脸上的笑容出现一秒钟后极速消失,换上了副不可思议的神情,“保送?你们学校有保送资格?”

认定何遇北是则立中学的学生,颜落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则立中学是个私立学校,而且说实话教的并不好,没听说有保送名额的。

“哦,我在市里读书,保送之后太无聊了,来我外婆家呆一段时间。”

“那我能冒昧地问一下,您保送到哪里了吗?”

“A大。”说个大家都知道的总不会出错,何遇北这么想。

“A大!”颜落几乎要吐血了,这是和未来的校友提前见面?

“你呢,要去哪儿读书?”何遇北似乎积极发问。

“啊,那个,”颜落有些为难,刚才为了他的自尊心,说自己走了单招,这下编都不好编。

“我去的学校不好,不能和你比,还是别说了吧。”她有些尴尬地拒绝。

“哦,好。”何遇北点点头,没接着问下去,反而指了指泡面,“不吃吗?”

“啊,”颜落低头,泡了好大一会儿,她急忙点头,“吃吃吃,就吃。”

趁着她吃饭的时候,何遇北欠身,语气淡淡地问道:“介不介意我用一下小提琴?”

“不介意不介意,您随意。”颜落不敢再问了,只祈祷她和他不是一个专业,并且开学后他俩别撞见。

何遇北拿起小提琴,熟练地调整好姿势,拿过地上摆着的曲谱,看了两眼就放在一旁。

“哎,你不用……”

颜落刚想开口,这人也太装了吧,居然不看谱子。还没在心里吐槽两句,她就被眼前那人传出来的音调给吸引住了。

泡面顿时变得索然无味。

她练了有一个星期了吧,对着谱子一个音一个音地扒,结果人家那么轻松地看了一眼,就,就成了?

很短的一个曲子,很快就结束,何遇北收琴姿势好看又流畅,看起来十分专业。

“谢谢,琴还不错。”他把琴还了回去。

那是琴不错吗大哥,昨天被你说“伐木工”的也是这把。

颜落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大的参差差距,在他面前自己几乎被全方位碾压了。

琴拉的不行,学上的不好。

颜落突然觉得很没面子。

今天是她的错,不该来这里的。

“介意我坐在这边么?”对面那人问,指着她身旁的空地。

颜落不想说话了,点了点头,双手做出恭敬姿势,示意他随意。

坐我这儿都行,我麻溜地拿起东西走人,以后这就是您的天下了。

“要不要我教你?”何遇北不知道怎么地,莫名开口问,可能是有点儿补偿的意思在。

这人话还挺多。

颜落想,落差过大,一时让她有些发懵。

但,他这个水平,她虽然不懂,但好像是比之前琴行里的老师都要好吧。

想起每晚颜子凯的询问以及自己岌岌可危的姐姐地位,颜落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完全忘记自己撒谎后的尴尬。

大不了之后找个机会解释一下。

“好啊!”她从泡面桶里抬起头,看向何遇北,连连点头,生怕他反悔一样。

何遇北觉得有点儿好笑,轻松很多,倚靠在身后的墙壁上。

“老师好,我叫颜落,颜色的颜,落下的落。请问老师尊姓大名?”

过了一会儿,颜落把泡面吃完,对着他手舞足蹈地做了个十分正式又诙谐的自我介绍。

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头略微低了一些,半张脸掩盖在帽子下,开口:“何遇北。”

“何老师好,何老师有事就吩咐我,这边我特别熟。”颜落拍了拍胸脯,向他保证。

颜落的语气十分活泼,带动着何遇北也不再那么沉闷,他有些好奇,她就不怕自己是坏人?

手机响起。

是林锦华女士打来的。

颜落手忙脚乱地接了电话。

“妈,没有呢,练琴给忘了。哦,好,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颜落有些歉意地开口,“我妈回家了,说给我做饭,我要先回去,明天再见。”

“你不是吃过饭了?”何遇北指了指地上的泡面。

“我妈不让吃,被知道了我就完了。”颜落解释,接着猛然惊醒,“你千万别出去说啊。”

“嗯。”

“我走了,明天见。”颜落拿起小提琴,走了两步,想到什么,顿了顿,回过头来问道:“你电话号码是多少?”

-

天台上就剩他一个人,温热的阳光洒了一半在何遇北身上,他去掉帽子,整理了头发。

看着手机通讯录多出来的那串号码,他今天碰了小提琴。

何遇北周身都轻松很多,他舒展肢体后,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手里随意把玩着手机,有规律地上下颠弄着,走向天台出口。

“明早9点天台见!”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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