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和晓菲赶紧去看端木夏的回复。
只见端木夏言简意赅,寥寥数语:“因我早已察觉张力师兄对我有所企图,且行事不端,奈何他是音乐社社长,又是学生会干部,他假借工作之名约我聊事。”
“我不能因私废公,但从小家教森严,家里教导我不能随意收别人的礼物和钱财,不得占他人便宜,这些教诲我都谨记,因此每一次和张师兄谈事,饭后我都aa现金给张师兄,张师兄送我的礼物可以当场拒绝的我都会拒绝。”
“但无奈有些时候张师兄会当场拆掉礼物强迫我手下,这些礼物我收下后也会按照专柜价钱把钱给师兄。”
“以上内容句句属实,张师兄做事滴水不漏,以为我是现金付款没有证据,可惜天网恢恢,我早已察觉师兄心思不轨,出于自我保护,以上内容均有录音。诸位如有兴趣,自可下载录音,一听便知。”
“是非黑白,自在人心,有人在意公道,有人只认定自己认定的真相,但我并非可被造谣污蔑之人,请师兄自重。”
“最后,我不认识武宫圣。”
端木夏在回帖里写上几段话,同时附上几个音频文件,是她和张力之间的对话录音,每一段对话发生的时间和背景都在标题中标注出来,和张力所谓的证据一一对应上。
回帖一发出,下面顿时炸开锅。
——铁证啊!!刚才还叫嚷让人家甩证据的人,现在妹子拿出了录音,你们还能再逼逼啥?
——听了再说,谁知道录了啥。
——刚听了录音开头就听不下去了,楼主你说话好猥琐啊,一直跪舔妹子,人家妹子都非常冷淡要和你撇清关系,一直和你说只聊公事,你还在跪舔,丢脸啊。
——2倍速拉完录音,大反转啊!!这楼主猥琐成啥样了,用工作之名胁迫妹子吃饭,妹子都害怕到带着录音笔,便于以后自证清白了。
——楼上的,别动不动反转,反转个啥,你怎么证明捞女发的文件是真的?现在搞剪辑断章取义的多了去了。
——对啊,虽然捞女拒绝了礼物,但为啥她不喜欢楼主还愿意和楼主出来,摆明养鱼。
——楼上的你们真是油盐不进啊,你听不出来录音里端木夏已经很坚决明确拒绝了张力嘛。
——不喜欢为啥要和人家出来吃饭?还敢说不是勾引。
——如果不是端木夏平时对楼主有暗示勾引,楼主能上赶着跪舔?
——对对对,都是勾引。都是端木夏的错。你们哪能错呢?
——端木夏全程拒绝,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为啥出来,因为是师兄啊,不好得罪人,只能出来吃饭小心拒绝,这很难理解吗?现在给人家扣不到捞女的帽子了,就非得找个罪名呗,总之人家就不能是个好人嘛,因为人家是好人了,刚刚网暴她的你们算什么?认个错有那么难?
“这些人看不到证据吗?”晓菲看完评论很不理解。
“他们不是看不到,他们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人一旦认定了一个事实,便会为自己找各种理由去相信那个事实。现在要让他们承认冤枉了我,便是让他们否定自己。”
端木夏想到过自己放出证据后,依然会有人不相信,但她并没有预料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乐于给自己扣帽子。
在见识过人性的狭隘和暴戾之后,她为自己居然依然对群体抱有幻想而感到可悲。
但不重要了。
端木夏打开微信,找到和张力的聊天框,发给他一段话。
很快,张力上线了。
主楼的内容被重新编辑,只留下张力的道歉声明:“本人张力在此对师妹端木夏表达最诚恳的歉意。对不起,都是我造谣。我因为被师妹拒绝心存怨恨,在我追求师妹的过程中,师妹一直明确拒绝我,是我死缠烂打,以社团活动的名义邀约师妹。来往中师妹从未占过我一分钱便宜,吃饭师妹都有aa给我,送的礼物我怕她不收当面拆了包装强迫她手下,但她都会把钱原价还给我。但尽管如此,因为我心怀不甘,便网罗罪名编造谎言污蔑她,才有了今天的闹剧。在此,我恳请师妹原谅,也恳请大家不要再传播录音了,谢谢。”
楼里一片哗然。
众人没有想到张力态度转变这么快,就连一直力挺张力的人都不知道自己该站队哪边。
只有张力有苦难言。
刚才端木夏放出了和自己的录音,他已经吓破了胆。
之后便收到端木夏发给自己的微信:“师兄,还想让大家听更多录音吗?”
张力没有想到自己和端木夏的对话全被她录下来了。
他害怕极了。要知道他为了在端木夏面前吹嘘,私下编排了许多人,连学院的老师同学都被他贬损诋毁过,这些话要是被端木夏放到网上,他可能会得罪整个学院,他不敢赌这个万一。
——楼主你可真是丢脸啊!
——号召音乐系抵制楼主这种丢脸玩意儿。
——楼主我宁愿你不道歉,刚刚就不该支持你。
——楼主都道歉了,刚才网暴端木夏的人是不是也该出来道歉了?
——妹子真是狠人啊,我南城大建校百年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绝杀的妹子,你竟然能提前带着录音设备去赴约!
“夏夏,张师兄道歉了!”林瑾兴奋地说,“他还把之前污蔑你的信息全部删了,只留下了道歉。”
端木夏没有说话,这当然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端木夏看了一眼放在书桌上的录音笔,那是她买来记录自己作曲灵感的录音笔,也是……她用来录下与身边人对话的设备。
“夏夏,你怎么知道张师兄有问题的啊,竟然能提前录音。”
林瑾没有心机,全然为端木夏高兴,没有多想。
倒是晓菲,很快拉住了林瑾,示意她不要再问,看端木夏的眼神多了一些复杂的意味。
林瑾被晓菲提醒,忽然明白了什么,但她很快便因为自己的猜想而感到难以置信,她着急地问端木夏:“夏夏,你不会?你不会的吧?”
端木夏没有立刻回答林瑾。
以前的她或许会装作毫不在意地回答,但此刻的她突然被一种无名的脆弱袭击,以至于她在当下无法言语。
从使用录音开始,她便知道,一旦使用,便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从此,她会被人打上心机深的标签敬而远之——一个会随身带着录音笔录下你们聊天对话的人,谁又敢靠近呢?
以前的端木夏对此并不在意,在她此前十几年的岁月里,她只练习一件事——如何保护自己。
她曾经亲眼见证过舆论将自己最亲密的人摧毁却无能为力。
她决心不再重蹈覆辙。所以她反复练习不过是寻找保护自己的方法——为自己筑上厚厚的一层壳和盔甲,用防备武装自己便是一种方法。
她知晓,她从此失去了和他人亲密无间的可能性,但她以为自己并不会伤感于与他人失去联结。
这些年她也的确做到了。她恪守着内心的警戒,一旦有人踏入她内心的防线,便会退缩回到自己安全的壳里。
与林瑾和晓菲的交往是她多年小心谨慎生活中的一个意外,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与陌生人缔结深厚的友谊。上大学后,她为了写歌选择住校。
一开始她只是将住校当作幌子,她原本计划在学校附近租一间房,但没料到学校附近的房租如此之高,几乎抵上了她的生活费。于是她不得不先过起了和他人合住的生活。
一年的大学时光,她和林瑾晓菲在朝夕相处中逐渐了解彼此。
人类因为了解而联结,在不经意的时候,她似乎都没有发现自己录下自己和林瑾她们对话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现在,她已经很久没有录下彼此的对话了。
但她还来不及细究这是怎样的改变,就来到了友谊的岔路口。
她无法做出选择。过去的阴影如影随形,仿佛是对她的诅咒一般。
她看着林瑾和晓菲,她们的眼神中有不相信,有想要一个答案的急切。
但她知道,她无法给出她们希望的答案。
录过便是录过,她无法否认,也不想多加解释。
也许,像她这样内里早已残破不堪的人,希冀和他人的联结和靠近,原本便是一种奢望吧。
然而,即使承认也比她想象得来得艰难。她曾经设想过许多次,自己的面具被拆穿后自己的不在意,但当这一刻来临,她才发现她是有些难过。
这些年的练习,并不曾将她变成自己希望中的冷酷和坚定。
但她不后悔。
在被摧毁中拼凑起来的少女,用尽所有力气涅槃重生,从肉身里生长出尖锐的壳,只是自保。
而且,这些都是事实。
这便是她。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端木夏终于开口,她低低地对林瑾和晓菲说:“对不起。”
她不想为自己过多辩解,然后她转过头,不去看对方的眼睛。
“女女,你要知道,所有美好的新生都必要经历丑陋的挣扎和剥离的过程。”
脑海里,又一次响起父亲的声音。
这一次,她对坐在自己对面的父亲说:“记忆从来不曾消失。因为记忆才构造了现在的我。”
“我不会再受到伤害了,我不会像你一样,没有反抗只是脆弱地走向生命的终结。”
“我们不一样,虽然我的身体里流淌着你的血液,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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