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女太医五

据说当时:

望着身形都有些趔趄,行动依旧缓慢,但举手投足间还维持一丝礼仪的林禄。顺天府尹吁口气,再定睛一瞧见林禄眉眼间都有些强忍痛苦,竭力清明的神色的倔强,因此面上都不由得带着些怜惜。

他扫过因为年龄问题导致被人抱着陈情的崔琇,有了借口体恤着林禄:“此案你为证人,且病重,便坐着回话!”

林禄闻言,缓缓的朝顺天府尹一鞠躬:“学生……咳咳……学生谢过大人。”

锦衣卫密探见状赶忙去搀扶林禄,垂首扫了眼几乎白皙嫩滑的双手,眼眸沉了沉。

寒门学子,一心读圣贤书,手指白白嫩嫩,还能理解。

可林禄按着资料显示是个务实的,孝顺的好孩子。哪怕林禄会研究胭脂水粉,研究药膏。但不跟其他寒门务实子弟对比,就跟崔家对比。

崔家养孩子够精细,每日药浴不断,还浑身涂香香,比寻常闺女都还臭美。世子爷崔瑚更是独苗苗,娇娇养着。但因为习文练武,外加那些不知从哪里听来杂七杂八的流放苦役训练,崔瑚的手该长茧的有薄茧,该有倒刺的也有,皮外伤也有。

旧伤好了有新伤。毕竟每天都得练。

而林禄呢?

手指除却练字处的薄茧外,再无其他。

浑身既没积年累月帮着家里卖炸鸡的小吃的油腥味;也没研究胭脂水粉的香味。唯有淡淡的墨香。

倒像是娇养的读书郎!

捋着违和的信息,密探飞快对自己的上峰比划一个手势。

与此同时,五岁的崔琇对于病患林禄被赐座倒是没什么看法,只不过当近距离看见林禄的相貌,便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偏颇。

无法客观的评价林禄。

因为他觉得林禄身上有种他无法形容的傲慢,甚至是轻蔑。

按理说,崔恩侯这个武帝爷宠侄是高高在上,被权势浸养出来的傲慢,带着出身的优越感。

可……可以崔琇观察来看,林禄比崔恩侯还傲气。

甚至还挺凉薄。

因为当林禄坐下后眼神只扫过林恒之,完完全全没看眼焦急如焚的亲娘和媳妇。

崔琇观察着,眉头紧拧成川。

被注目的林禄望着林文庸青肿的猪头脸,暗中揣测着林恒之这位官吏族叔的情绪,边喑哑着声缓缓道:“这事……咳咳……都因学生而起。事情罪魁祸首应该是我。还请大人将我一同列为被告!”

听得响彻耳畔果断利索的被告一词,顺天府尹都有些讶然,强调:“此乃公堂,不是你们彰显所谓兄弟情深的地方!”

说罢,还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

瞬间,带着威压的响声响彻府衙上空。

林禄像是对此毫无畏惧,站直起身,弯腰作揖,沉声道:“大人,学生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有法必依,执法必严,但法与情兼容自古以来也常有。自打汉时便行亲亲得相首匿……”

这规则,来源于孔子宣扬的“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自打汉代独尊儒家后,这伦理规则也适用刑法。规定三代直系血亲之间、夫妻之间,除犯谋反、大逆以外的罪行,有罪可以相互包庇隐瞒,不向官府告发;对于亲属之间容隐犯罪的行为,依照法律规定也不应当追究其刑事责任!!

当然本朝也有此制度。

林禄说的义正言辞:“因此学生还是厚颜无耻恳求大人能够用更加灵活的方式处理此案,传递出教化和一份最朴素也是最纯粹的信任!毕竟小弟文庸也是因为觉得我有些才华,才情急之下冒犯了天威,忘记了崔家闭门苦读之事,想要求未来岳父帮忙,请太医救治。”

这话的意思简单的恐怕五岁小孩都能听得懂:连罪犯亲人之间都能互相包庇,更别提只是区区请个太医罢了!林文庸想着,眸光一亮,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又再一次提及林禄的文章,提及林禄石破天惊的治理黄河之策。

听得这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透着极其笃定自豪的目光,顺天府尹眼眸沉了沉,示意捕头接过文章。

本想一目十行匆匆扫眼,但看着引经据典罗列历朝历代治河方案利弊,提出治沙之策也有具体可行的办法后,顺天府尹表情凝重了些,抬眸定定望着站立的林禄。

林禄哪怕是面色苍白,这一刻一提及策论,他的双眸都带着灼热的光芒,明亮耀眼。病弱的躯体更为其增添了几分脆弱又坚韧的忧郁美感!

林禄不躲不闪迎着顺天府尹打量的目光,咳嗽了几声,才缓慢开口,甚至口吻还有些自嘲的颓然:“当不得文庸小弟如此赞誉。学生也是听闻黄河治难,想着或许会成为会试的考题,才如此煞费苦心的钻研。”

“只不过未料到学生还是……还是无法踏入会试贡院的大门!”

话语到最后,林禄身形还显而易见的趔趄了两下,带着些命运弄人的黯然无措。

顺天府尹见状忙不迭开口:“来人,搀扶着林禄林秀才!”

话语中甚至带着肉眼可见的迫切。

仿若伯乐遇到了千里马,眉眼间带着欣喜,甚至还有几分的惜才。

这番变故所有与崔家有旧的人都吓得一变,正琢磨如何回应时,崔琇这个小年轻脸上紧张着,嘴皮子却是依旧利索:“林秀才你生病了,不要强撑着啊。像我脖子酸酸的,就一直让锦衣卫叔叔抱着。”

“你刚才说的话,我半知半解吧,但眼下作为原告,在你发言后还是我要发言回应的。所以你就坐着听我说罢。”

铺垫着把话语权引到自己这一方,崔琇压根不看其他人是什么神色,抬眸望着不远处围观的百姓,自顾开口:“亲亲得相首匿是说亲人可以包庇的话,那大义灭亲又是怎么回事啊?难道叫刘备摔孩子,收买人心吗?”

林文庸闻言气得胸膛都一起一伏的,目光都快渗着毒盯着崔琇,仿若与人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一般,幽幽开口:“崔琇!”

崔琇无视吠吠的林文庸,盯着林禄。

顺天府尹瞧着两帮人之间燃烧的硝烟,握紧惊堂木,又拍了一下:“肃静,公堂之上按律行事!”

听得“啪”得一声重响,崔琇话语加速几分,唯恐再有人打断,也害怕自家欠人情太多日后不好还:“摔孩子这个故事我知道。我大伯就经常说他就是阿斗,不被人喜欢。崔镇的麾下都希望战神的孩子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把对崔镇的希望全都给予在他身上。甚至连明德帝都要崔家闭门苦读,完全没想过我大伯到底要什么。”

说着,崔琇话语真挚了几分,哽咽哭出声音来:“甚至我祖父忠武公走了那么多年了,京城老百姓对崔恩侯的形容还是战神之子,崔将军那个败家子,崔将军家的那个纨绔子弟。”

“崔恩侯仿若无名无姓,一辈子只能做崔镇的附庸一般。”

“从未有人想过明明皇上都说我祖父当武师时很严格,可他却不愿严厉管教崔恩侯,从未有人想过我大伯的名字,我大伯一开始被长辈赋予的厚望,便是承蒙祖上荫庇为侯!”

引用着自己从大哥口中听到大伯检讨书,每一次都能避开暴揍缘由的检讨书后,崔琇红着眼做最后的总结:“也从未有人想过崔恩侯已经是朝廷册封了十二年的国公爷。就好像你们仿若国公府是我爹崔千霆当家做主一般。没想过他只是区区的秀才而已!”

“没想过我大伯为何当纨绔?”

“因为哪怕他是金丝雀,哪怕被人嘲讽,那也是他自己,不是谁的附庸!”

这番话语一出,赶来凑热闹的勋贵中年子弟们齐齐拍掌:“崔千霆这个崽说话中听!”

“就是啊,崔将军要是想让崔恩侯也跟崔千霆一样成器,早就一脚踹过去了,还容得人屁颠屁颠的?”

“想当年崔恩侯打架输了,可都是能回家喊爹加入战场的。”

“咱们这些没才华去戍边,当富贵闲人。也没鱼肉乡里作奸犯科的,怎么就那么招人嫌弃?甚至还被区区秀才郎各种鄙夷?”

“有才华你去敲登闻鼓去自己搞事啊!就算仗着姻亲关系走后门。崔千霆什么性子难道这个姻亲不知道吗?就那个孤傲拽比,连明德帝亲口说顶多做个孤臣的人,要是愿意走后门,忠武公在世的时候他还无法荫庇为官吗?哪怕现在,崔千霆都可以荫庇当官!”

“…………”

林恒之听得背后响起一声声,跟刀刃一样直扎他心脏的话语,拳头咯咯捏紧成拳,带着怒火剐了眼林文庸。

林禄瞧着林家宗族目前官最大也是唯一的一个官吏,唯恐人以后直接打压他。清清嗓子抢在林文庸开口之前,他忙不迭道:“崔琇你这么说也对。只不过按着世俗宗法,总以为婚乃两姓之好,总会下意识的带着些希冀,仿若溺水儿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我……咳咳……”

反手拍拍胸膛,林禄摆出一副忧虑伤身的模样,急声道:“我不管好与坏,都不想因我之事连累了文庸小弟。”

“他才十二岁,也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郎,考虑问题无法全面老练。就像你——”

林禄话语加重了些音调,遮掩住一闪而过的戾火,含笑看向崔琇:“对问题也一知半解,却可以坦诚的诉说自己的看法,带着孩童的天真烂漫!”

话语透着阴阳怪气的嘲讽,让原本因文章欣喜的顺天府尹表情都渐渐凝重起来,带着些狐疑看向开口的林禄。

义正言辞为国为民的,跟个小孩子打嘴仗?

甚至还不愿认错,愣是要揪着姻亲关系?

撞见顺天府尹变化的神色,崔琇擦擦掌心的汗珠,一脸认真的开口回应:“好像秀才公说得有道理。我们都还是孩子,是该可可爱爱没有烦恼。难怪你们愿意选择三万两以及上交家产,都不愿意选择千金阁提出的方案。”

“原来是像我一样不认识钱啊。”

“我刚才可听说了,三万两超级多呢。跟大伯和皇上送我的分家安置费差不多呢!就超级多超级多的钱。”

林禄抬眸死死的盯着崔琇,幽幽道:“对啊。这一笔钱超级多,多到我都心疼,我都害怕。可不管怎么样,对我对我全家来说到底也是一份心意。因为我的父母也不敢去赌。”

“哪怕才华横溢,可科考这东西怎么说呢?”

“我不敢也不能像您父亲一样,也没有机会像您父亲一样,万一出点事还有祖宗托梦,还有帝王查白卷!”

“所以普通老百姓,我扪心而论也是希冀族弟能通过姻亲给我请太医救命!”林禄仿若被刺激到了一般,语调愈发亢奋,说到最后还直接抬起自己的衣袖,露出胳膊上一片片,几乎都快连接的红疙瘩。

“我是中毒,谁能保证三年后我能高中,我还能活着?!生而为人,我想为活命,厚颜无耻,跪地磕头,哪怕卖身为奴也都行。毕竟只要熬过这一劫难,我能活着,我总还有施展才华的机会!”

顺天府尹望着红白相间,显得触目惊心的皮疹,侧身避开了视线。但眼里还是带着些同情,他再一次拍了一下惊堂木:“林禄且放下衣袖,免得邪风入体,加重病情!你的病,王大夫已经诊过脉开过药。哪怕你为彻底根治,那按着王大夫先前所言,你为何不去请林恒之林大人帮忙呢?”

“这病毒据王大夫介绍乃是忠武公——”林禄话还未说完,就听得背后传来歇斯底里的马鸣。

伴随着一声威风赫赫的疾呼:“让开,本世子有武帝爷御赐长命锁,内藏密令如朕亲临!玉玺大印皆有!武帝旨意在,谁敢拦本世子?!”

这一声不亚于惊雷,震的公堂内外,尤其是暗中关注此事的文武朝臣全都傻眼了。崔恩侯手里竟然还有武帝的空白诏书!!!

说句难听的,武帝亲儿子都没这个待遇!

加盖玉玺的诏书啊,代表最为正统的正统皇命!

回忆戛然而止,牛轸望着闺女,十分犀利的点评:“所以司徒家一代比一代奇,犇犇啊,你不用因为重生而惶然。”

“重生算什么?你祖父,你太爷能耐呢。”

犇犇像是对先祖们耀天的事迹好奇,竭力的想要睁开眼,想要张口催促娘继续往下讲。可明明她神智回笼了,耳畔也听得见笃定又温柔的声音,可偏偏眼皮像是被灌了铅坨一样,沉甸甸的,让她使出吃奶的力气都睁不开。

这样的重压,让她害怕,害怕是不是有玄而又玄的神仙暗中压着她。

让她明知道过往的错误,却无法修正。

让她明明能够与父母相处,却又无法再一次触碰。

“娘!”犇犇呼喊着,拼命呼喊着,喊道声嘶力竭,“娘。”

被呼喊的牛轸似母子连心一般,瞬间一口气提溜到嗓子眼:“娘在,娘继续跟你说公堂故事好不好?”

“举着内藏圣旨的长命锁世子爷可拽了,他一声令下要林禄彰显才华。说林禄你只要答对为民的考题,本世子爷可以下令王副院判给你医治。倘若你不能回答对,那本世子不会对你怎么样,只不过我要追究林文庸冒犯我国公府以下犯上的罪过!”

“还拽兮兮道林禄答对就治,答不对就让王副院判从围观老百姓中抽取一位治病。”

“这能耐着,所有老亲故旧都想打崔瑚了。”

“…………”

这一声声温柔的话,犇犇感觉自己听得很清楚,很明白,让喊得都快要嗓子哑掉的犇犇渐渐冷静下来,让自己冷静的听。

冷静的在一片浓稠的黑屋中寻找声音,寻找自己能够闯出去的光芒。

有些剧情与《武勋子弟被迫科举出仕》相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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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女太医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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