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事实。”姬渊继续撕着烤鸡，头也没抬。
“什么？”
“吃人对她并没有好处，她也不愿吃人。”
钱伯本就是个精明的人，此刻经姬渊提醒便瞬间恍然。
是啊，看现下少夫人的神情分明痛苦不堪，纵使是妖魅，总不应自找这份苦吃才是。
“嘭！”蔺天宫重重一拳击在梁柱上，眉头纠结，侧视向众人，“师羽，我料想得没错，你果是含冤的。可我好奇，究竟是何人逼着你做下了这般事。”
世家大族的子弟讲究的就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从容，但蔺天宫的语调中分明带着压不住的愠怒。
“蔺郎，我。”寇师羽沐浴在迦梨指尖泛出的柔光之中，半张异化了的脸不断在人与蝶之间变换，叫人看不出神色。“我是自愿的，没人相逼。”
“太假了吧，同乡。你觉得这话在现下这个场合里说出来，有人会信吗？”
迦梨的实话实说让寇师羽有了瞬间的局促，张张嘴想再回复些什么，但到底没再出声。
也不止是寇师羽，房中另外三人谁都没再说话，只是默契的将目光都投给迦梨。
“都看我干什么！有什么屁快放！”
是，迦某人是有几分姿色，但人家性格内向，从不敢大声说话，你们这样看着，多少是会教人脸红的。
又是沉默一阵，终于姬渊上前一步。
“这烧鸡你还吃吗？”
“什么？”
“不吃了的话，我就收起来了。总不好浪费。”
姬渊问得认真，毕竟他确实很穷，一只烤得金黄泛着油光的烧鸡，放在早些还在寒山村的时候，可能要逢年过节才吃的到。
迦梨腾的一下从摇椅上弹起，拎着嘴角，拧着眉毛地瞪向姬渊，“你，你就知道吃是吗！人家少夫人才恢复，招呼都还没打一个，就……”
“那我收起来了。”
小面瘫跟了迦梨有近一周的时间，知道迦梨和自己相反，没用的垃圾话总是特别多，所以知道很多时候意思到了，就没必要再和她纠缠下去。
姬渊这边麻利的收拾着半只烧鸡，另一边寇师羽已缓缓站起身来。
无我相尽褪，蔺府的少夫人不在半虫半人。
原本填满尖牙的口器此刻是专属女子的唇红齿白，腰肢虽细，却也平滑曼妙，就连先前背后的鞘翅此刻也化作一方纱巾斜系在肩上。
“少夫人，您恢复了！”钱伯不禁向前迈出一步，上下眼的打量着。
“师羽！你恢复了！”蔺天宫却后退了半步，脸上尽是不可置信。
“钱伯。”寇师羽脚步轻缓，颔首的同时走过钱伯，凑近了蔺天宫。“蔺郎。”
蔺天宫没再后退，寇师羽便将侧脸贴在蔺天宫的胸口。
寇师羽抬起头看了看蔺天宫，发现蔺天宫也在看自己，于是又接着把头埋回去，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蔺郎，我好怕。好怕你来，也好怕你不来。”
“不怕，有我陪你。”
“咳咳！”
迦梨假意咳嗽，你侬我侬的两人这才分开。
寇师羽整理了一下衣摆，忽然对着迦梨郑重的跪拜下去，而迦梨则坦然的躺回摇椅上，显然受用了谢礼。
“师羽叩谢过同乡再塑浊躯之恩，愿同乡早证圆满，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
“洛川蔺氏蔺天宫拜谢……”
蔺天宫才准备躬身，就被迦梨抬住了小臂。
“少夫人与我算是半个同乡，出于这份渊源我愿意费些力气帮她恢复人身，当然也受的住她的五体投地。但蔺少爷你大可不必多礼，我和你只是一个人出金珠一个人出力的单纯雇佣关系而已。”
“既如此，蔺某会将参玄应得的报酬再加三成，权作赏钱。”
“不急，事情这才处理了一半。迦某人虽然贪财，但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
“对对对，刚刚大师说少夫人真吃了人，可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
钱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寇师羽用眼神打断。
“夫人…夫人的死当然要有个交代，只是…只是其中细节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说……届时若是老爷降罚，师羽宁愿一人承担。”
蔺天宫一把将寇师羽揽进怀中，轻声细语。
“师羽，究竟是何人让你如此顾忌？我说了，无论怎样都有我陪着你呢，你不用怕。”
“就是！咱们老爷可是堂堂魏成伯，有他给您做主，少夫人你不用怕！”
钱伯似乎忘了他口中的这位靠山老爷此刻就在蔺府门外，静等着神光离合阵能源耗尽，好冲将进来将那惑世的妖魅烧死呢。
寇师羽依然无动于衷，摇摇头，示意自己什么都不会说。
“既然少夫人不想说，那是否还有其他可以提供线索的人？”
就像姬渊不会花时间去为父亲的离世而悲伤一样，他总觉得，在无能为力的事上多花时间就是浪费，所以他一贯的做事干脆。
“有是有的着，但是……”没人再打断钱伯，钱伯却自己停了话头。
迦梨忍不住追问过去，“但是什么！快说！”
钱伯低着头，悄悄瞟了一眼寇师羽，才低着声表示，“我们原都以为少夫人就是那种吃人的妖魅来着，所以夫人出事那晚，及时赶过去的四个人里有两个长工已经因为害怕，趁乱跑回家去了。”
“痴愚！”迦梨的评价一如既往的精简且准确。“那就赶紧把剩下那两个人都叫过来吧，迦某人要好好审讯审讯！啪！”
迦梨在琉璃世界的时候没少看写有雪域外故事的话本，所以知道人族两大国中都有种专门负责审讯断案的小官。一般是有人含冤受辱了，就跑去官府门前的鼓架处击鼓，然后在一班小吏唱和声下跪到小官案前，涕泗横流的说着自己怎样被人抢了老婆或者占了田地的。
所以想到此处，迦梨将随身玉牌当作惊堂木用，啪的一声，把钱伯吓了一个趔趄，好在蔺天宫伸手扶了一把。
“不必叫了，剩下的那两人就是我与钱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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