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烟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直朝下坠去,不知过了多久,便坠入了一片刺骨的河水里。
窒息感袭来,出于求生的本能她奋力用手向上扑腾,在湍急的河水里试图挣扎着呼吸一口空气。
然而那河水由于暴雨的原因又急又快,敛烟挣扎了几下很快便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娘……女儿可能无法和你团聚了……承允,一定要好好照顾娘……
在昏迷之前,敛烟好像看到了厉思远的脸。
奇怪了……自己为什么会在生命的最后想到他?
黑暗席卷而来,敛烟缓缓闭上了眼睛。
*
滴答——
滴答——滴答——
匀速的水滴声让昏睡中的敛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动了动,感觉自己身边好像有些暖洋洋的。
出于本能,她努力朝那热源靠近了一些,却忽然感觉一只大手将自己按住,阻止了她靠近。
“……嗯……不要动我……”
那只手微微一僵,但还是没有挪开的意思。
敛烟很是不满,嘟囔着:“冷……”
随后窸窸窣窣好像布料摩擦的声音传来,没一会儿,敛烟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个尚且带着体温的衣服盖住,那衣服很长,能够将她整个人裹起来。
熟悉清冽的气味让敛烟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等等……这气味怎么有些熟悉……
敛烟骤然睁开双眼,再抬头一瞧,忍不住小小叫出声:
“厉、厉思远!”
火堆旁,英俊的男人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背,防止她滚向温暖的火堆把自己点燃,另一只手正持着一卷书看,垂眸思索的模样让敛烟又差点流下口水。
不得不说,即便厉思远说出了那样让她不寒而栗的话,她依旧觉得他很好看。
想到厉思远和严天逸在密道里面的那番话,敛烟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逃跑,却感觉四肢无力,最后变成了在地上蠕动,活像一只蚕蛹。
厉思远听见了敛烟说话,他的视线从书上移走,就看到了正在蛄蛹的少女。
“……还冷?”厉思远声线温柔:“营帐条件艰苦,只能委屈你了。”
“营帐?”敛烟一愣,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确实是在一个不算大的营帐里面。
而吵醒自己的水滴声,就是沿着营帐上方滴落下来的,砸在地面上形成的小水坑里,营帐不大,中间有一簇小火堆,旁边放着一个包袱,条件很简陋。
敛烟眼睛骨碌碌转着,这营帐很小,外面看起来似乎有人把守,怎么也跑不掉。
她心里盘算来盘算去,最后只能放弃,问道:
“大人怎么会来这里?”
“冀州闹叛民,良山县尤为严重,他们有自己的军队,我们几番劝阻无用,陛下便派我带兵镇压。”
厉思远沉沉的眸子望过来,敛烟感觉他墨色的眸子仿佛要将自己吞噬,放在自己后背上的手掌忽然变得灼热无比,又想到自己不辞而别,她心虚地朝外面挪了挪,避开了他的手掌。
厉思远感觉到手里有些软乎乎的后背忽然一空,攥了一下拳头后收了回来。
“你……”
“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敛烟住了嘴,小心翼翼看向厉思远。
厉思远一瞬不瞬盯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他那目光很是炽热,敛烟只觉得两颊都要被点燃了。
“我、我不是故意想要告别的,就像我给你留的信说的,我、我在大人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就不好再叨扰了……”
敛烟拿出早已想好的借口,脑海中疯狂盘算着等下该怎么再次逃跑。
“这是你的么?”厉思远听完敛烟说的话后,却忽然转了话题。
敛烟看到他手上举着一枚玉佩,刻印罕见精致,她愣了愣,多年前的记忆涌现。
那日赏花宴醉酒的时候,她脑子不清醒,回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从哪儿顺了个玉佩回来,问了周围认识的人都不知道失主是谁,便和其他首饰一并收了起来。
从敛府出逃后,她偷偷溜回去收拾东西,由于走的急她干脆将首饰盒子一并揣走了,想着能换些银钱。
如今所有的珠钗首饰都已经当掉,因着玉佩是别人的物件,敛烟便一直带着没有卖掉。
敛烟点点头:“是我的……确切地说,说我们家小姐送我的。”
厉思远抿着唇拿起玉佩看了一下,随后道:“这是我母亲送给我的遗物。”
“啊?”敛烟睁大双眼,看了看玉佩,又看了看厉思远。
所以……当时赏花宴自己醉酒的时候调戏他,是因为他想要拿回母亲的遗物?!
敛烟脸上瞬间爆红,她低下头捂住了脸。
好、好丢人……
她嗫喏道:“这、这样啊,既然是大人的东西,那便还给大人吧……”
厉思远盯着敛烟泛红的脖颈,嘴角微微勾起:“无妨,我现在有新的玉佩了。”
说完他拿起腰间的玉牌:“谢谢你,它很漂亮。”
敛烟把脸从手里面拔起,正想说些什么,目光略到手上通红的颜料,忽然哽住了。
等等……她脸上的瘢痕……
掉、掉色了!!!
敛烟一时间浑身僵硬,不敢去看厉思远,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瘢痕掉成了什么模样。
他、他不会发现了吧……
一张干净的布巾从旁边递了过来,厉思远沉静的声音响起:“擦一下吧。”
果然发现了……
敛烟欲哭无泪,只能小心翼翼将布巾接过来,尴尬地擦擦手,用余光去瞥厉思远的表情。
没有惊讶,也没有被欺骗的愤怒,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那个……大、大人,我可以解释……”敛烟艰难开口,心中疯狂想说辞。
“不必。”
厉思远却打断了她,眸光在火炉的映照下温柔似水:“你想要说的话便说,不想说,我也不会去问。”
敛烟猛地抬起头,看向厉思远:“……大人猜到了是么?”
没有说话,应当是默认了。
敛烟被厉思远那炽热的视线看得心脏鼓动不止,她恨自己怎么会这样不知廉耻,一个想要利用自己甚至不惜谋划杀害自己的人,为什么要对他心动!
她咬了咬牙,干脆破罐子破摔:“大人既然知道了,那我就承认了,没错我就是敛烟,一直以来都是。”
“大人要是想杀便杀吧!”
敛烟梗起脖子,毫不畏惧地瞪着厉思远,见她一脸英勇就义的模样,厉思远差点被逗笑了。
“……我为何要杀你?”他忍住没笑,疑惑道。
敛烟更是困惑:“你、你不是说要把我杀了,栽赃给严宏道么?你还说要、要把我母亲和弟弟也杀掉,让陛下没有弥补旧臣的机会……”
她越说越委屈,当初自己一步步试探,又听见他的深情告白,好不容易相信了他,竟又一次信错了人……
敛烟抬手用力擦了擦眼泪:“大人早就有伍家陷害我父亲的证据,却还是希望杀掉我们来彻底做掉伍家,真是好算计!”
厉思远忽然笑出了声,让敛烟擦泪的动作一顿,怒道:“有、有什么好笑的!”
“你都从哪儿听说的这件事?”厉思远止住了笑声,嘴角却没有下来。
敛烟气鼓鼓道:“你自己亲口说的!不许不承认!”
暖洋洋的火光将两个人笼罩,厉思远往前凑近了一些,认真道:“抱歉让你听到了这番话,三殿下的幕僚中混入了严宏道的耳目,若是不和殿下演这出戏,就无法揪出那人。”
“其实三殿下他早就已经恢复,只是为了能够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才一直装病,而他恢复后第一个找上的便是我。”
“三殿下善良又不失锋芒,又能够隐忍不发,是不可多得的明君,所以我愿意追随他,只是……这件事太过复杂,我不想让你牵扯其中,所以便没有说。”
敛烟没想到他竟然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声音认真坚定,敛烟张了张嘴:“你、你何必解释那么多。”
“我想让你相信我,烟……敛小姐。”厉思远认认真真道,他坐的笔直,有些担心敛烟不相信自己,又忙道:“若是我真想害你,之前发现你掉入河里又何必救你?”
这倒也是……
敛烟裹紧身上的衣服,不小心碰到了一处伤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你从山上滚落下来,还好永昌山西侧山崖看着陡峭,但上面有小土坡缓冲,你才没有受很严重的伤。”
一想到自己可能差点失去敛烟,厉思远的心仿佛被人攥住了一样疼痛,他深吸一口气,努力遏制住自己汹涌的感情。
他没想到,自己偷偷藏在心里的人竟然一直跟在身边,而不管她用什么身份来掩盖,自己每一次都会被她深深吸引。
但是他要克制,要慢慢来,不能把她吓跑了。
厉思远努力将自己的视线从敛烟身上移开,打开了身边一个小匣子取出一个瓷瓶放到了敛烟身边,又迅速将手缩回来:
“ 这个是军营里面的大夫给你开的伤药,你有一些擦伤并不碍事,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还、还有,你的衣服是请随军婢女换的,你放心。”
敛烟心里一暖,轻声道:“谢谢。”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没有对视,只是盯着面前的火炉,火炉里面的柴火噼啪作响,西北的夜晚即便是夏季,也有些寒冷,所以军营里有火炉也并不算稀奇。
过了一会儿,厉思远站起身朝敛烟拱了拱手:“很晚了,刚才是怕你自己一个人出事,军营里随军婢女有限忙不开这才进来,我们孤男寡女在一起怕会被人说闲话,我就不打扰敛小姐了,你早点歇息。”
“我还需要处理民叛的事情,这期间周边不是很安全,你安心呆在军营,等到事情处理结束,我会亲自派人送你去西北和家人团圆,至于说黄土村……”
“你个骗子……”敛烟嘟囔着,将小脸埋在尚且残留着体温的大氅。
厉思远往营帐外走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怎么了?”
敛烟将头埋的深深的,声音有些沉闷:“你明明说过陪我一起去的,大骗子。”
掉马成功!小情侣要同甘苦共患难啦![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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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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