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俩进了里屋，关上屋门。
“敏敏啊，今儿个家里头来了客人，是我的老伙计……”老徐有些纠结，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就把照片拿出来放在桌上，“算了，我就直接跟你说吧，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李牧遥乖顺地垂着头，目光落在照片上。
那张照片已经有些年头了，边缘处都微微泛着黄，但这并不会影响到照片里头的人，男人穿着一身军装，面无表情地看向镜头，皮肤黑黑的，硬朗的五官看起来跟黑古有几分相似，长得还真是挺不错，属于那种第一眼就可以吸引人的长相。
但光一张照片又怎么能看出来这个人怎么样？
“爸，你这是打算给我介绍？”李牧遥心里纠结的要死，脸上却没怎么表现出来，“看起来倒是挺好的，但我觉得跟我不太合适。”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还没处过呢就知道不合适？”老徐下意识这么回了一句，又叹气，“我那老伙计都跟我说了，这孩子模样确实不错，家里条件也比咱家好很多，就是年纪比你大些，之前结过婚，前年他老婆生了场大病没挺过来，就一直到现在也没再娶，要不是因为他还有两个孩子这事儿给拖了后腿，就他这条件，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
李牧遥听得心里有点不舒服，随口说：“是吧，我这条件跟人家也不匹配，所以算了吧，不想去高攀人家哈。”
老徐皱了眉：“敏敏，别置气，我现在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认真考虑考虑，毕竟咱也说句实话，以你的条件，想找个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的，很难。”
李牧遥抿嘴一笑：“可是爸，我不想给人当后妈，我已经吃过一次亏，不想再吃第二次了，给人当后妈有多难您应该也是知道的。”
“......”
老徐叹了口气：“那就算了，改天我去跟我那老伙计说一声，没事，你出去吧。”
他到底还是心疼女儿，人人都知道给别家孩子当后妈有多辛苦，而敏敏偏又是个什么事都喜欢往心里憋的，真要是进到了这样的家庭里头，那么受了委屈，也必然是不会吭声的。
他一方面想让敏敏能通过一段更好的婚姻来洗刷掉之前的阴影，但心里又怕她会重蹈覆辙。
当晚，他和徐母对坐无言。
等第二天，老徐就借了车子去找他的那个老伙计了，他是想着客客气气回绝掉的，却没想到找上门以后，开门的竟是照片上的人！
方卫国这趟回来，是打算带儿子一起走。
他常年驻守新疆，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家里人几面，所以和儿子的关系一点儿都不亲近。
以前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是靠他媳妇儿打理，媳妇儿没了以后，两个儿子就被送到了姑姑家，但是他大儿子这两年有些过于叛逆了，也不知道是跟谁学得一副不三不四的模样。
他看了姑姑寄来的照片，大儿子身上背着跟个琵琶似的东西，还留起了飘逸的长发，远远看去，背影就跟个姑娘似的，让他十分担心儿子是不是有可能得了什么精神病。
他也没想到这次回来，姑父竟然想给他介绍对象，他本来对这件事没什么心思，但是听得多了，就让他忍不住也开始思考，家里头是不是还是得需要有一个女主人来打理才行。
不过这次既然想把儿子一起带走，那他再婚对象肯定也得愿意跟他一起去新疆才行。
方卫国觉得可能性不大。
正说着，有人来敲门了。
-
这个时候的李牧遥正在和家里人说自己搬出去的事儿。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有个帮手，小妹徐洋还是得以学业为主，正好在家的时候帮她多盯一盯徐秀丽，徐慧倒是可以一起。
那个胡同离他们家走路大概也就十五分钟的路程，不算很远，想去串门随时都可以——为了能在以后给徐秀丽更多的经济支持，她现在必须得尽快想办法赚钱才行，必须走。
大不了以后她多花点时间回来看看。
也不耽误事儿。
徐母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决定好了，一时间竟有些无措，默默坐在屋里掉了一阵子的眼泪，过了一会儿才出来帮她收拾东西。
但徐慧就没那么好了，劈头盖脸挨了顿训，只能耷拉着腰带听着徐母训。全年房租，她俩一人一半那就是十九块二，最后手里还能剩点钱买东西，等周三那两口子走了以后，她们再搬。
不过他们倒是可以提前把这屋子拾掇出来。
客厅的布置就按照里屋一样，中间弄个帘子做隔断，徐父徐母住在里面，徐洋靠外，里头就让国强国富兄弟两口子住。
搬来搬去，又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所有人都给累得不行。
李牧遥便自告奋勇地包了今天的饭！
家里还有点菜，但李牧遥是想给徐秀丽弄点好吃的，才主动请缨的，她提着篮子去割了一斤肉，又捡了点排骨，存款再次减少几块。
徐洋本来还探头探脑说自己也可以搭把手，但李牧遥没让她动锅铲，只让她去把菜全给洗了，今儿个大家就当过年了！
徐家条件虽然说不是特别好，可是吃饭钱总不会少的，开始上班赚钱的子女每个月都给家里交伙食费，所以一个星期总能见着一点肉，不过像李牧遥这样头一次买菜就直接拎回来一大坨的，说来可真是少见，得等过年才行！
她今天打算多来几道菜。
平时家里饭菜味道老淡了，都不咋舍得放调料和油，这一次是她来出大头，还提前把其他人都赶到了厨房外不让帮忙，所以她格外舍得。
她弄了道肉末豆腐，一道清炒小白菜和一道水煮鱼，做的时候满院子飘香，周围的街坊邻居都闻见了这味儿，忍不住频频往徐家看，心想这老徐家是准备提前过年了还是碰见啥大喜事儿了，菜炒得味道飘香，可真舍得放油啊！
就别说家里徐秀丽和徐红兵这俩小的了，连大人都被这味道蛊得直吞口水，一直吞到饭菜上桌，眼珠子都快黏在菜盘子上了！
徐母心情复杂：“闺女，一说要出去住，你就这么高兴啊？”
张芳也一改往日挑三拣四的毛病，热情得不像话：“大姐，来来来我过来帮你端饭！”
“......”
徐父刚回来，就看见家里热热闹闹的，再往饭桌上一看，顿时后悔自己竟然被劝着留在老伙计家喝两口这事儿了，他都不知道闺女啥时候手艺进步的这么大！看看那鱼！那豆腐！还有那摆盘！都抵得上饭店大厨了！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饱饱的肚子，叹气。
不过虽然吃不下，坐旁边闻闻味道也算。
徐父跟着大家伙一起挤到了饭桌旁，大家也都开饭了，两个小家伙捧着碗吃的满嘴流油，张芳也破天荒地一声不吭，只顾着跟他家那口子猛吃。
小五徐洋还算斯文，小心翼翼地从嘴里抽鱼刺，嗯嗯感叹两声：“姐，你说你有这手艺，咋不干脆出去开个饭店呢？”
“说得轻巧，人家国营饭店不招女厨子！”
“什么呀，我说的是当个体户！”对上一家人疑惑地眼神，徐洋颇有几分得意，“你们没看报纸上说啊，北京那边儿有个女的前段时间开了家私人餐馆！政.府给特批的！一大堆记者都过去给拍照做采访了呢！”
徐父敲了她一筷子：“就你知道的多，个体户个体户的，政.府特批又怎么样，还不是没有国家保障，啥事儿都得自己扛？风险那么大，不如有个铁饭碗！咱家可不赶那时髦！”
徐国富赞同地点了点头：“就是，大姐现在都是有正经工作的人了，你别老撺掇她想那些不好的事，去做个体户的都是那些找不着工作没单位愿意要的人，你把大姐当成啥了？真不知道你整天捧着书，到底都学了点什么。”
“......”
这回，撇嘴的带上了旁边扒饭的徐国强，总觉得他三哥这话像是在指桑骂槐来着。
徐洋被一顿打击，脑袋深深埋了下去，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觉得父兄说得对，一方面却又不自觉地对报纸上的“个体户”带着一种羡慕的心情，总觉得，那三个字背后藏着的其实是捧着铁饭碗的人们所抓不到的自由。
旁边突然悄悄伸出一只手，在她腿上安抚似的拍了拍，她转头，看见大姐冲她笑了笑。
“快吃饭吧。”李牧遥在心里叹了口气。
饭后，徐父又来找李牧遥私聊，说是他那老伙计觉得可惜，想让两个人见个面聊聊再下决定，也不知道这一天他们都去怎么谈的，徐父同样觉得那个方卫国条件不错，心里已经有了偏向，想劝劝闺女，要不就直接见个面再说，成不成的，那都是见了以后的决定嘛！
“老方家那孩子这次有半个多月的假期，且能等等你呢，你跟他见个面又不吃亏。”
“就非得相亲啊……”
李牧遥算了一下时间，感觉自己差不多也就是搬完家以后就得开始忙活了，所以如果徐父非得想让她跟那人见个面的话，只要不是下周三以后，她倒是勉强可以应一应。
“行吧。”对上徐家二老期盼的双眼，李牧遥终于松口了，“你们看着安排吧，不过成不成还得是我说了算，行吗？”
“行行行。”那有啥不行的，徐父觉得那个方卫国真的挺不错，会体贴人，长得也不赖，到时候闺女见了说不定也跟他一个想法呢！
“正好端午快到了，咱到时候请他上家里吃一顿，就拿今个儿这些花样招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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