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回到那时候。
高鸿山掏出证件给她看，嗓子被烟熏得有些哑，身上的警官服穿得不正经。
跟她记忆里的高鸿山完全不一样，现在的他没有满头白发，没有颓败的神情。
乔皎皎红了眼，突感庆幸。
好在，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
目光移至一旁盖着白布，仍散发出不安的血腥气，那尤为显眼的尸体。
既然给她重来的机会，为什么总有她无法预料的事情，逐渐走向崩塌。
她真的，能改变悲剧吗。
高鸿山将只燃至一半的烟丢在地上踩灭，走近些在她面前晃了晃手：“同学，同学？能听见我说话吗？”
有股温热覆上她的手腕，将她从无边困境中拉出来。
乔皎皎回过神，心绪不安地点了点头。
高鸿山戳着本子，问她：“乔皎皎是吧，你是死者轻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是，我路过这里，看见她要跳楼。我…我，没能把她劝下来。对、对不起…”
手腕上的暖意不断收紧，止住她不断颤抖而变得脆弱的神经。
“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乔皎皎摇头，话间一顿，“高叔…警察叔叔，能不能好好安葬她们。”
“我们会通知死者家属。”高鸿山不断打量着她，“你真的不认识她？”
警员正在警戒线外维持秩序，乔皎皎能猜到，这件事已经犹如病毒一样传遍了整座学校。
根本压不住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外围有不少同学伸着脖子，满脸焦急地看着警察。
没人会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人在极度兴奋的状态下是不会考虑后果的。
事到如今，他们也会害怕，害怕是自己间接杀了张月灵，害怕论坛上的事情会被揭发。
可他们不会承认自己的过错，只会怨张月灵的承受能力是如此的差。
都是手染鲜血的怪物。
乔皎皎眼睛充血，刚要开口，却被人揽入怀中。
“警察叔叔，我们只是高中生，目睹跳楼对我们来说刺激太大了，可以让我们休息一下吗？”
池述有礼貌地朝他躬腰，牵着乔皎皎的手拉到他身后。
高鸿山点头同意：“今天就先回去，后续如果有需要调查的麻烦你们配合。”
说完，他和其他警察一起组织同学们有序离开学校。
乔皎皎失魂落魄地被池述牵着走，忽有似轻笑飘散在空气中。
隐在熙攘的人群里，分明格外轻，但她听得一清二楚。
造成这样的结果，居然还笑得出来？
乔皎皎猛地从他手里抽出手，脸上的泪越淌越多：“为什么不跟警察说？”
“为什么不说是我们联手害死了她！论坛上没有一个人帮她说话，但凡有人肯帮她说一句，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压死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池述拥过她：“不是的。”
“我想告诉警察，这是校园霸凌，已经出人命了，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乔皎皎死死握着拳，指甲深陷掌心。
“听我说。”池述将她摁在长凳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现在说出去，明天你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轻轻抚着乔皎皎的背。
从压抑的哭声逐渐转成小声的抽泣。
池述蹲下身，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放心，交给我。”
他起身走向高鸿山。
而另一边的教学楼走出三人，步调尤其不自然。
“高念真！你给我过来！”高鸿山突然冲着人群中大喊。
只见池冀浑身僵硬地顿在原地。
“走啊，别管他，快走。”高念真躲在他背后，猫手猫脚地溜出去。
高鸿山气极，气势汹汹地从池冀背后揪着她的耳朵给拎了出来。
“爸！爸我错了，有话好说，你这是家暴啊！”高念真画着舞台妆，穿着格外清凉的表演服。
高鸿山气得胡子都歪了，脱下身上的外套甩给她：“你以为不回家就万事大吉了是吧？你老子我可是警察，躲得过一时你躲不得过一世。”
高念真捂着通红的耳朵，不屑嘟囔：“可把你牛死了。”
“你说什么？”高鸿山的手指不断戳着她的脑门，“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跟小混混鬼混就算了，我不说你什么，你以为真的就可以彻底放纵了是吧！”
“昨天巷子里那个男生，你为什么要打他？”
“给老子发条信息就消失大吉了，人家现在还在医院躺着，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高鸿山不停地数落着她，嗓门一声比一声响。
乔皎皎还坐在女生宿舍落下的长凳上缓神，池冀和叶云禾朝她走来。
走到她身边，叶云禾问池冀：“她昨天不是在表演吗，怎么还出去打架了？”
池冀擦拭着长凳，嘴上也不歇：“谁知道啊，今天突然在我面前邀功，现在乐不出来了吧。”
乔皎皎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她打的是谁？”
“罗英昊。”池冀抬头望天，“嘶，昨天在医务室里就说了一嘴，结果她真去执行了啊，我佩服！”
乔皎皎是记得她醒来那会，他们两个格外吵，一直在讨论什么。
隔了段距离，争吵声清晰回荡在空旷的环境。
“明天学不用上了，跟我一起去医院给他道歉。”
高念真急地跺脚：“不行，我明天还要表演。”
“你真不知轻重，以后出去别说你是老子的女儿！”高鸿山被她气得头昏眼花。
两父女都是暴躁的性子，在冷风中怒声争执着，幸好周围同学都走的差不多了。
池述不合时宜地打断他们：“警察叔叔，刚才人多不方便说，其实这位同学是死于校园暴力。”
他扫过一旁盖着白布的尸体，眼底毫无波澜。
高鸿山又点燃一只烟，烦躁地朝高念真挥了挥手：“衣服穿好，滚回家去，明天再收拾你。”
等同学都走完，警察才开始处理尸体。
通过学校的协助，警方确认死者为高二九班的张月灵。
尸体的衣服里还发现了一封遗书，应该写于今日。
遗书上诉说了张月灵的忏悔。
她家境贫苦，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终于考上了旭彩中学。
家中还有一个刚上小学的弟弟，处处需要用钱，家中揭不开锅，她便只能利用空余时间去打工。
孩子的爸爸就是在打工的时候认识的。
是个小混混，在他们发生关系之后，那男生就对她提了分手。
张月灵不甘心，也不舍得，便把孩子生了下来。
因为没有足够的经济支撑，她只能把孩子养在宿舍里。
后来被同学们发现，酿成了悲剧。
经过警方鉴定，字迹确是张月灵的。
其家属得知死亡消息后也没有过多反应，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奇怪的是，张月灵在遗书中大篇幅说着她家是多么贫穷。
很像是…在暗示什么。
第二日，池述载着乔皎皎经过女生寝室楼。
她看见，地上的尸体和血迹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不留一丝痕迹，好像悲剧从未发生过一样。
同学们都约定好了一般，闭口不谈这件事。
乔皎皎有些疲惫，太阳穴像被针扎似的，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论坛上的爆料贴已经被删除了，一派和气。
她觉得十分可笑。
虽然不清楚张月灵遭遇了什么样的欺凌对待，以至于让她走上死亡的道路。
但她们所有人都是帮凶。
校园暴力不该被同学们当做平日里的玩趣。
看得出论坛管理员想尽快改变论坛内气氛，随意把一篇帖子置了顶。
-《世风日下，画个圈圈诅咒乱扔垃圾的同学》
运动会，学校里的纪律并没有往日严明。
不良风气也渐渐浮现，在操场不远处的黄土地里，有不少零食垃圾。
发帖人应该是被分配在那块包干区打扫。
该帖子发布于昨天下午，楼主似乎很气愤，拍了许多张照片传到论坛上。
除了零食包装垃圾外，照片角落躺着几块明显的黑色碎片。
像是扎破的气球。
乔皎皎没怎么在意，关闭了论坛。
今天是运动会的最后一天，主要是进行闭幕式表演以及校长讲话。
高念真果然没有出现。
乔皎皎始终想不通她为什么要打罗英昊。
就单单因为她被人无端冤枉？可高念真并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无从得知也就不了了之。
自从昨晚目睹血腥场面后，乔皎皎的思绪总有些混沌。
身侧的池述站得笔直，一直陪在她身边。
乔皎皎往他那挪了一步，拽了拽他的小拇指：“池述，警察有继续跟进吗？”
他摇头：“学校高层把这件事拦下来了，背后牵扯势力太多，一时不会有任何进展。”
见她失落，池述笑了笑：“不过你可以把心揣肚子里，我会处理好的，一定会还张月灵一个公道。”
“好。”得到他的承诺，乔皎皎稍微安下心，揉了揉眼睛，“我还是有点害怕，昨天晚上没睡着，一闭上眼睛都是张月灵的死状。”
“不应该让你看见的。”池述说，“乔皎皎，有我在，你不用害怕。”
乔皎皎倏地笑出声，这句话都快变成他的口头禅了。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有人跟你说过吗，其实你真的很好。”
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永远都会及时出现。
乔皎皎原想着时间既然能重回，她就有信心给足池述关怀和爱。
可她没想到，反而是池述给予她更多。
池述歪过头，凑近盯着她，神秘莫测道：“那有人跟你说过吗，其实你……”
乔皎皎抬眸：“什么？”
“其实你真的很娇气。”池述语间雀跃，眸底波澜似星光撒入流水，“乔娇娇。”
保护我方月灵宝宝T^T
（口袋里摸索）（掏出急救箱）（复活给我复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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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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