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马蹄声。
虞欢原本坐在靠近洞口的位置,正要探头出去看,忽然被沈岭拦了一下,示意她先别出去,往里面避一避。
她依言往里面挪了挪,看着沈岭钻出洞口。
不多时,她听到外面马蹄声渐近,兰执的声音也顺着风传过来。
“可累死老子了!”
声音听上去干哑,有极力周旋过后的疲惫。
知道来的都是自己人,她放心的起身,走出洞口。
远处兰执几个一路策马狂奔,跑到这儿的时候,都沾了一头一身的林子里的碎枝叶。
几个人下马以后拍拍身上的尘土,往沈岭身后一探头,“怎么样?妹子也救回来了吧?”
一眼看到洞口那边的身影,纷纷抬起胳膊在半空挥了挥,算作示意。
“救回来了,”沈岭看了他们几个一眼,见都没缺胳膊少腿儿,脸色也还算红润,放下心来,但还是先问了一声,“你们几个,没受伤吧?”
“没有!”卢豹从后面钻过来,一脸得意,“多亏了沈阿兄你安排的计划,那盛大头让我们玩儿的团团转——沈阿兄你都不知道,他到现在还以为官兵埋伏在松山里,专等着他放松警惕的时候端他的寨子呢!哈哈哈哈哈!”
“不过也别太得意,盛大头可不好对付,”兰执把卢豹探过来的脑袋给挡回去,“我们这么戏弄他一回,说不好什么时候他会来报复。”
“怕什么?”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卢虎抹了一把脸,看向沈岭,不以为然,“来了就继续跟他干!他一个土匪头子,还敢明目张胆的进城动手?沈岭你说,是不是?”
“行了,先不说那些,你们几个没事儿就好,”沈岭转身往回走,“今天可能赶不及进城,先去城外小院。”
走出没两步,忽然又回头,看了看兰执和卢虎牵着的那两匹乌骓马。
“还……有事儿?”两人狐疑。
“它们俩,”沈岭打量一番,“路上没出什么问题?”
“没啊,”兰执拍拍自己牵着的马,脸上都是欣喜,“嘿!你还真别说,好马就是好马,跑得快,跑得稳,还听话!”
卢虎跟着点头,“对对对!比律家的马都好!”
两匹乌骓马听懂了夸奖,得意的晃晃脖子。
沈岭见状,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回头,看了一眼还守在洞口的点雪。
点雪刚打过盹儿,这会儿正在亲昵的蹭蹭虞欢,一个眼神儿也没往他身上分。
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同样都是乌骓马,差距怎么这么大?
……
回程虽然仍要戒备,但因为兰执几人都在,相互之间有了照应,路上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张。
他们回去的时候经过城门口,正巧城门还没有全关上,守城士兵举着火把,正在做关城门前最后的检查。
兰执往值守士兵那儿看了一眼,猛地一勒马,抬手招呼起来,“哎哎!陈老哥陈老哥!先别关!是我啊!”
守城门的陈三抬头一看,认出兰执来,连着招手催促,“又是你小子,快点儿快点儿——”
几个人当即催马,从门缝里挤进去,城门在身后重新关上。
一进城就发觉城内不太对劲。
人还是原来的那些人,屋也还是原来那些屋,但就是透着一股和往日截然不同的古怪。
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很快,兰执调转马头,重新折回城门处,去找陈三打听情况,其他人没有停留,径直打马前行。
没多久就遇到前来接应的云竹。
沈岭下马一问,才得知,承华宫已经被从洛阳来的骑都尉占据,她们这些原本在承华宫内等消息的人全部被赶出来,甚至连带来的东西,都差点儿没能保住。
虞欢听到这里,心中一紧。
得知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安置在新宅子里以后,才算是放心。
云竹还说,如今这群人正在挨家挨户查户籍,马上就要查到新宅子这一带了。
沈岭把这话连在一起前后一思量,明白了。
看情形,还是在查琅琊公主的行踪。
思及先前听说的传闻,恐怕洛阳那头的人已经认定,传国玉玺就在琅琊公主手中,这才花费大力气,又是下发文书,又是专门派人前来查问。
他以前和京里来的人打过交道,知道这群人根本看不起边镇的人,即便按正常流程办事,也会随意刁难大伙。
镇上的人为了不起冲突,往往选择忍气吞声。
他早习惯了这一套,应对起来也自有说辞,但当他抬起头看向还坐在马上的人时,心中多了一层顾虑。
王琅和他们不一样。
她本就是从外乡前来避难,一旦被这群人抓住由头,给她安上一个“孤女在外、形迹可疑”的罪名,单独盘问,说不定会因此惹来她那些族人的注意。
不如……
暂且省去那些重复的仪式,直接像寻常的夫妻一样生活在一起。
虽然有些冒昧,但胜在管用。
正巧,虞欢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视线一对,一拍即合,当即决定一同返回新宅子。
几人在岔口分道扬镳,云竹先回宅子里做准备,沈岭没有再上马,只牵着缰绳,带着虞欢稳稳当当的往回走。
才转进巷子,迎面忽然走来一行人。
看上去还算低调,都是简单的侍从打扮,但举手投足间行动有素,一看就是受过训练之人。
沈岭只瞥一眼,察觉这些人绝非等闲之辈。
心中一凛。
看来,镇上的确要发生大事了。
他不动声色,牵马走在路边,尽量不与他们起冲突。
余光里顺带打量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人。
就见那人颀身玉立,虽然有意收敛气息,却也带着一种独属于上位者的威压。
两方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那人忽然转头,往沈岭他们这边看去一眼。
那一眼似乎只是随意的一瞥,却带着看透一切的打量。
沈岭不予理会,稳稳地牵住马,没事儿人似的继续朝前走。
坐在马背上的虞欢忽然像被那目光刺到一下似的,呼吸一紧,下意识拉了一下缰绳。
此时天色已暗,夕阳最后一点儿余晖也已经落去,四周除了远处微弱摇曳的灯火以外,并没有多少光亮。
乌骓马无端受力,促地疾走两步。
沈岭眼疾手快,手腕猛地一翻,向后勒紧缰绳,让乌骓马重新回到先前的速度。
捎带手摩挲摩挲马脸,安抚住莫名变得不安的马,尽量不引起那人注意。
只是动静到底不小,走在中间的那人还是缓下脚步,往两人这边看过一眼。
沈岭视若无睹。
虞欢却清晰的感觉到,那两道目光无视周围的暗色,有穿透之力似的袭来,
又像从地底深渊钻出的毒蛇,带着冰寒之气,瞬息笼罩她周身。
唤起她所有关于那人的记忆——
冠玉之面,青松之姿,却阴冷如蛇。
的确是虞晃!
心里跟着像在打鼓。
虞晃怎么会出现在武承镇?!
他要亲自查出传国玉玺的下落?
他认出自己了吗?
不,不对。
这时候的虞晃并未见过她,更不可能敏锐到,随便看一个人,就对比其与大燕皇帝相貌的相似处。
一直想到这里,才算是定了神。
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并无异样,目视前方。
短短几步路,漫长又煎熬。
那两道状似随意打量的目光,就像是黏在她周围一样,令她从心底往外生出排斥。
好在虞晃带着的人并没有异动,那些压迫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为免引起注意,虞欢没有回头查看,只在心中思索:
如今时局不稳,洛阳本就失了皇帝,更不可一日无主,虞晃是如何安置好洛阳,抽身离京的?
就没人趁机生变,夺了虞晃的位子么?
恍惚间似乎听见沈岭对她说了声什么。
她没听清,下意识应了一声,“好。”
一直到走出巷子,才又听到沈岭问她,“你认识刚才那个人?和你那族人有关系?”
“为什么这么问?”她抓紧缰绳。
“你从看到那些人以后,脸色就不太好。”
她矢口否认,“没有,我不认识,你大概看错了。”
沈岭沉默。
她急于结束这个话题,干脆继续问他,“沈岭。”
“嗯?”
“你阿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明显的转移话题,看来是不愿意和他说。
沈岭扯扯嘴角,再扯扯缰绳,选择不追问,顺着新话题给她描述,“阿姐么……”
……
新宅子里一切都是布置好的,到处都贴满喜字,院中还摆着宴请客人用的桌椅,十几坛好酒仍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墙边,等待大家来品尝。
不过现在,这场婚仪暂时没有继续宴请客人的必要了。
理由都是现成的:
担心庆贺的时候动静太大,惹来土匪报复,只好一切从简。
他们成亲那日,镇上的人是亲眼目睹虞欢被劫走的情况的,自然也没人在这个时候起哄,因此除了少数几个原本和沈家关系较近,到门口看看情况的以外,其他一切如常。
虞欢一回来就去了浴房,沈岭收拾好自己,换过一身衣裳出来,沈家人也在卢家兄弟的护送下来到宅子。
沈岭和沈大娘他们简单说了几句话,便将他们安置到事先安排好的屋子。
沈老爹随身的东西少,闲着没事儿,就拎了壶酒,边喝边在院子里乱逛。
看到沈岭过来,忽然招招手,把人往自己身边喊,“小子,你过来,老子跟你说说心里话。”
沈岭一听到他爹这么说,就知道他爹喝多了。
他爹喝多酒以后,话尤其得多。
拉着他絮絮叨叨,教的全都是成亲以后要怎么过日子的话。
“小子,这成亲过日子啊,看着简单,其实门道儿不少……”
话锋一转,神情严肃,“跟人家成亲了,就得对人家好。”
“爹,我知道……”
“老子话还没说完!”
沈老爹眼睛一瞪,“我瞧着阿琅是个好女子,家财也丰厚,往后你多顺着她些,免得人家看腻了你,再把你踹了——”
沈岭眉毛一抬,正要开口,沈大娘忽然焦急的找过来。
自然的打断了这场对话。
“阿岭,外面来了群当兵的,看着和平常不太一样,你姐夫正在门口同他们周旋,你快去看看吧!”
沈岭过去时,庞树和卢家兄弟都在大门口。
为首那将领听沈岭言明身份,上下打量他几眼,忽然问:
“沈新郎,知道你娶的是什么人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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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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