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雅云缓缓地打量着院子。
这地方和原主记忆中的院子并没什么不同，只是有些地方因为时间长了，显得很是陈旧。
苗翠红将东西抱进房间之后，也没说让人进屋，而是拉着人在院子里坐了下来。
“这不年不节的，回来也没说一声。”苗翠红脸上带着夸张的笑意，语气里有股自来熟的熟稔，“你也看到了，家里就这么大点的地方，你若是回来住几日，只能和你妹妹挤一挤。”
“不过，这么多年没见你回来，没想到都成大姑娘了。”
慕雅云看了一眼躲在门后抱着扫帚的慕芊芊，目光又落到苗翠红身上。
这个女人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是从表面来看，岁月还算是比较优待她，这可能和她常年不干活有关系。
这种人，虽然比较自私，但是不可否认，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日子过得不舒心。
“爹爹什么时候回来？”慕雅云并没有想要和苗翠红多交流的意思。
且不管苗翠红是什么样的人，在慕家的家庭条件并不是说要到卖儿卖女的地步的时候，原主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卖了，要说苗翠红没有私心，她是不信的。
苗翠红的嘴角抽动了下，很快又恢复自然，“你爹爹也累，做工一般都是到酉时才能到家。”
“这些年，你爹没少念叨你，看到你回来，他肯定很高兴。”
慕雅云微微抬眼，“是吗？我还以为爹爹已经忘记我了。”
“毕竟，我就在江南府，又不是什么非常远的地方。”
“这么多年，也没见爹爹去看我一眼。”
“你爹忙，我们一大家子都要他养，没什么时间。”苗翠红捋了下发丝，脸上也不见尴尬，神态很自然。
“你也别怨你爹，这么多张嘴要吃饭，总要有人要干活不是？”
慕雅云的爹人称慕老三，在附近一家药店做账房。
平日里确实比较忙，但是要是说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那肯定不是。
说白了，还是没有将第一个闺女放在心上，所以才会默认卖出去的女儿如同和他分割开一样，心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了。
“娘——”院门一下子被撞开，一个半大的小子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我饿死了，今天做了什么饭？”
原本坐着的苗翠红赶忙站了起来，拿着手中的帕子心疼地帮男孩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小祖宗哟，你这是又去哪里玩了？”
“芊芊——你个死丫头，看到弟弟回来还不赶紧端了水来？跟块木头一样，不戳就不会动！”
慕芊芊低着头，端着水出来，胳膊才伸出一半，就被慕一鸣一把夺了过去，“咕咚咕咚”一碗水下肚。
他抹了把嘴，随意地把碗又丢给慕芊芊，脸上都是不满，“娘，啥时候吃饭啊，我饿了，你快让那死丫头给我做饭。”
他回来没闻到饭香，就知道肯定还没做饭，不满的瞪了慕芊芊一眼，这才看到坐在一边的慕雅云。
慕一鸣也没在意，当是不知道哪家的人来串门，只是缠着苗翠红要吃的。
“死丫头，还不快去！没听到你弟弟说饿了吗？”苗翠红丹凤眼一瞪，眉毛高挑，“还等着老娘去烧饭不成？”
慕芊芊唯唯诺诺应了，又咬了咬唇，偷偷瞄了慕雅云一眼，细声细气开口，“娘，今天的饭要多做点吗？”
“什么多做点……”苗翠红下意识地就要骂她，忽然猛地一拍额头，“你瞧我，居然把你大姐给忘记了。”
她又对慕雅云笑了下，“云丫头在家吃饭吧？不过都是粗茶淡饭，比不得你在江南府吃的那些，可别嫌弃。”
“劳烦了。”慕雅云点头，成功地看到苗翠红的嘴角又僵硬了几分。
她这次回来是有目的的，至于别人高不高兴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了。
更何况，她不在这里吃饭，难道还跑出去吃一顿再回来？
慕一鸣眼珠子转了转，刚才还没在意坐着的慕雅云，但是听到自家娘亲和这人的对话，忍不住好奇，“娘，这人是谁啊？”
“是你大姐。”苗翠红搪塞了一句，“乖宝，你坐着歇一会儿，娘看看你姐干活有没有偷懒。”
她可要去厨房看看，这芊丫头别拿了什么不该拿的出来做。
慕一鸣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肉墩墩的屁股抖了两下。
他可能平时吃得比较好，肉也比较敦实，看上去要比同龄人还要高上几分。
“你是我大姐？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该不会是哪里来的穷酸想要打秋风吧？”
慕一鸣说话很不客气，并没有把慕雅云放在眼里。
“你可曾读书？”慕雅云忽然开口，看着慕一鸣神色平静。
慕一鸣莫名其妙，“自然，我娘说，我们家以后都要靠我，她还指望我给她考个秀才回来呢。”
“若是你读书，你师长难道没有教你如果说话吗？”慕雅云神色淡淡，“不管你是和我说话也好，和你二姐说话也好，我都不曾看到你身上有读书人的影子。”
“读书若是连最起码的礼义廉耻都不懂，那我看你还是别浪费这个时间了，注定读不出来。”
慕一鸣愣了半天才明白慕雅云说的什么意思，他蹭地一下站起来，鼻孔变成圆形，呼哧呼哧地呼着气，“你这个贱丫头说什么呢？你懂什么？”
“你们女人是这个世上最无用的东西，生来就是要给我们做奴隶的。”慕一鸣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珠子微微凸起，拳头紧紧握住，好像下一刻拳头就直接挥出去。
虽然慕一鸣只是七八岁左右的孩子，但是他因为身体健硕，站起来也有几分气势，很像个小牛犊子，一撞就能把人撞倒。
慕雅云个子虽然高挑，但是却是偏清瘦的，在慕一鸣面前，还真的不占什么优势。
“你不就是最无用的东西生出来？”慕雅云知道不应该和一个熊孩子计较，但是熊孩子就是欠教训，作为长姐，她有些手痒，“没有你嘴里无用的东西，哪里来的你？”
“按照你这么说，你不是比无用的还不如？”
“你！”慕一鸣被慕雅云一口气堵在那里，气得发抖，“你这贱皮子，我娘说了，丫头生下来就应该做那些低贱的活。”
“你……你欺负我！”慕一鸣恼怒的一拳头就直接往慕雅云身上招呼，慕雅云又不是傻子，还傻呆呆的站在那里任由他打。
只是绕着院子躲了几下，就把慕一鸣累的吐着舌头喘着气。
他更加恼怒，嚷嚷着，“该死的，看我不打死你！”
他在家里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气，被一个丫头片子欺负，他说两句，这人还敢顶嘴，气死他了。
苗翠红听到动静赶紧从厨房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娘！”慕一鸣一看到苗翠红，就像是找到了救星，声音尖锐，“你把这个贱女人赶出去！”
“这是我家！不允许这个贱女人进来！让她滚出去！”
苗翠红赶紧搂着人哄，“好好，娘这就把她赶出去，你别生气了。”
“快点快点！”慕一鸣推搡着苗翠红，不依不饶。
苗翠红向慕雅云看去，见她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下衣袖，施施然坐下，一口气也堵在胸口。
这刚回来就和儿子闹成这样，居然还有脸跟没事人一样的坐下来，她脸色有些难看。
扯了几下，才让嘴角扯出一点弧度，“云丫头，你这怎么惹到你弟弟了？过来给他陪个不是，这刚回来，就闹得不愉快，你爹爹要是知道了，可不会高兴。”
“要知道，你爹爹可就这一个儿子，平时就很是疼爱，要是知道他受了欺负，肯定会生气的。”
苗翠红语气里的威胁很明显，看着慕雅云的目光也有些不善。
她也不用问来龙去脉，反正她宝贝儿子现在很生气，她必须要让这小祖宗的气消了，不然这后面肯定要闹腾。
慕雅云轻笑，轻抚了下自己的裙摆，身子坐直，“小娘这话说得很有意思，这慕家唯一的男丁被你这样子教导，我看，和绝后也差不多了。”
“你！”苗翠红听到慕雅云叫她小娘，鼻子都气歪了。
这是她的一个心病，就算她再怎么努力抹除前面那个人的一切，也不能否认她嫁进来的时候，慕老三先头还有一个妻子的事实。
“怎么了这是？”有些呆愣的声音让三人都往门口看去，穿着一身青色旧袍子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
慕一鸣一看到中年男人，立刻冲到他身边，一脸的骄纵，“爹，你把那个贱丫头赶出去！我不喜欢她，讨厌她！”
正是慕老三回来了，从门口就听到家里似乎乱成了一锅粥，没明白怎么回事。
慕老三顺着慕一鸣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婷婷少女慢慢站起，少女对他盈盈一拜，抬起的脸，让他万分熟悉，“孩儿见过爹爹。”
他愣了下，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之后又停了下来，目光有些复杂，“小云儿？”
这张脸，和他那个亡妻最少有六分相似，看到她，就不由想起。
“是。”慕雅云轻轻颔首，目光清亮，“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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