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1日星期五下午。
窗外，树影摇曳，阵阵微风吹拂，蝉鸣声荡响。
钟苡乐与面前的赵菡意大眼瞪小眼，两人间的气氛像极隔了十年才见的友人。
钟苡乐欲言又止：“你……”
赵菡意：“怎么？”
钟苡乐：“……你旷课了？怎么会有时间来看我？”
“……”赵菡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神情气极语噎。
“喂喂！拜托，”赵菡意气道，“现在是午睡时间，我特地为你请假了好吗！”
“真是一溺傻三年。”赵菡意满脸惋惜，幽幽叹了口气。
“年纪轻轻就傻了……以后谁给我养老送终啊……”她戏精附体，装样欲抬手拭去眼角那不存在的泪水。
钟苡乐：“……”
她确实没想到。
“对不起，劳烦赵姐关心了。”钟苡乐启唇，“下次我请你喝咖啡，星巴克的，两次。”
“好嘞！”赵菡意眼里瞬间闪起了光。
钟苡乐默默为自己贫瘪的钱包叹息。
得，下周认命吃林女士的全素寡淡套餐。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突然间就溺水了啊？”赵菡意目光上下扫量她，话语中带着几分不解的含义，嘲讽地问，“怎么？防溺水六不准还没抄够啊。”
钟苡乐被讽的哑口无言：“……”
好一会儿，钟苡乐才扯出一个假理由为证自己以前真的认认真真抄过多次防溺水六不准：“我那天低血糖，头昏眼花，一不小心走错了路就掉湖里了。”
“我就说呢，”赵菡意嘴角噙着笑，“你怎么会是那样蠢的人呢。”
钟苡乐无言以对：“……”
啊对，她当时蠢，人一旦精神不济就容易犯蠢。
钟苡乐自知怼不过身为班上交际花之王的赵菡意，只得在内心寻求自我安慰。
“哎，对了，”半晌，钟苡乐回过神，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开口道出了她目前内心最为好奇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溺水了？”
她从那天晚上到目前以止都没碰过手机，根本没机会发信息，而且她相信林女士和她哥也不会到处传。
“哦，这个啊，”提到这个话题，赵意菡嘴上的笑莫名其妙变得怪异起来，饱含狐黠的滋味，她渐渐凑近钟苡乐，嗓音放低，“你知道吗，现在几乎全校百分之八十的学生都知道你溺水了……”
钟苡乐：“……”
她心肌梗塞。
“哟哟哟，想不到呀，你又火了呀！”赵菡意眼里充满了戏谑，唇角的笑容逐渐变态。
钟苡乐只觉如此以后学校她都不敢上了，太尴尬了……
谁会因为溺水而半校皆知啊……
完……活不下去。
某联苏酋长以后绝对天天拿这事嘲她……
钟苡乐的脸蛋“唰”得一下红温了。
“……不是，这破事为什么会那么多人知道啊……”钟苡乐觉得自己的脚趾现在可以抠出一栋巨大巨梦幻的魔法城堡，她简直抬不起脑袋，极为羞耻地问，试图为自己找出一条活下去的回路，甚至还贬低起了自我，“不是，我就一死人机……没必要啊……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眼瞧见她满脸窘迫的羞耻红温样，赵菡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想到啊，钟小乐，你也会成为别人的餐后笑点……”
救命……
钟苡乐好想拿个不锈钢大叉子，把哈哈嘲笑的赵菡意狠狠叉出病房。然后她再去找林女士申请转学，彻底逃离这片令她面红耳赤的土壤……
亦或是拿卷胶带死死封住赵菡意的嘴……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赵菡意笑得眼泪都掉了出来，她伸手抽了几张纸，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继续道，“那些人没笑你溺水，他们在乎的是……”
赵菡意突然放缓了语速。
“啊？”赵菡意一句话，成功让想逃离渝川的钟苡乐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她赶忙凑近赵菡意，试图从对方口中听到一些能让她回心转意的话语。
“……你被颜值高，性格冷，家世好，全方位优秀的年级第一救了！”赵菡意说得振振有词，义言愤慨，就好像她被他救这件事有多光荣似的，表情简直恨不得去给他颁个奖。
“……”钟苡乐语噎了一阵，并不觉得自己被年级第一救这事很有话题讨论点，她认为这仅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无足轻重，“……就、就这？”
但凡是个善良的人，见到有人溺水都会去救的好吗！
而且这能证明什么？！这只能证明他善！不是这到底有什么好讨论的啊！
钟苡乐头顶有无数只乌鸦飞过，心中有无数头小鹿走过。
“怎么可能？！这只是铺垫，”赵菡意咳了几声，语气突然变得正经，“关键的是……”
她的话语令钟苡乐顿感不妙，但她彼时有些无暇顾及，反正都社死了，是谁救的已经不重要了……钟苡乐感到喉咙干燥，端起水杯便喝了起来。
“有同学看到，他对你进行了心肺复苏！”赵菡意语出惊人，“而且还是特别标准的那种！”
“噗！！！”
钟苡乐差点一口水喷赵菡意脸上，幸好她反应迅速，瞬间别开了头，嘴里的水喷到了一旁的空地。
“咳咳，不是，咳咳咳……”钟苡乐呛到了喉咙，话语断断续续，“这、这、这……”
“这”了好半天，她愣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为自己辩解。于是只好转移注意，她盯着被自己吐到地上的水，心里似乎有万千虫子骚动撕咬，煎熬、烦躁磨着她。
“啧啧，没想到啊，姐妹，”赵菡意边摇头边调侃，“溺水一场就吃上国宴了啊，了不起了不起。”说着还顺势轻拍起了双手。
钟苡乐：“……”
出自内心来讲……她是真的一点也不稀罕。
钟苡乐毫不在意地“哦”了一下，她有点精神洁癖，在听赵菡意慢悠悠道完事件的所有前因后果后，她心里有些不堪重负，默默往嘴里灌了好几口水，安静跑到卫生间吐掉，顺带使劲刷了好几次牙，同时边刷牙边愧疚……心理得到缓冲后，她拿起阳台角落的拖把，边听赵菡意调侃边拖地。
同时她还在心里盘算该如何礼貌地感激对方的救命之恩。
对了，还得赔他一把伞……当时好像跟她一起泡水里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钟苡乐在心中默念。
拖完地后，她才重新回到病床上，端视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忘乎所以的赵菡意，内心叹了上千口气，默不作声转移话题：“哎，赵赵，我的小笼包还有红枣牛奶呢？”
“现在还能吃吗？”她明知故问。
“能吃个毛线，小笼包早凉透了！”说起这件事来，赵菡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板着脸，怒气十足，“你去吃丢在垃圾场喂流浪狗的小笼包好了！”
“……对不起，赵姐。”钟苡乐自觉背锅，“劳烦您下次再度奖赏我，微臣很馋您携手带来的新鲜小笼包。”
“哼！这次暂且原谅你。”赵菡意故作大度，两只手臂抱起置在胸前。
“微臣知错，谢谢赵姐。”钟苡乐脑海里显现出一笼热气腾腾，皮薄肉厚，香喷喷的包子，顿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那我的红枣牛奶……”钟苡乐逐渐得寸进尺。
“喏。”闻言，赵菡意从书包掏出出门前顺手拿的红枣牛奶，递给她，同时还不忘提醒，“你现在身体还虚弱，最好别喝，别忘了你什么体质。”
“得得，我知道了，谢谢你赵赵。”钟苡乐两眼放光地接过牛奶，唇边的梨涡浮现。
她体质有些特殊，虚弱的时候一喝牛奶就会肚子痛，犯呕吐。
“瞧你这见食就不值钱的死样！”赵菡意损她。
赵菡意：“小心我以后干坏事，一瓶红枣牛奶就卖了你。”
“你知道的，我最馋这口了……”钟苡乐抱着得之不易的红枣牛奶爱不释手。
赵菡意看着她这滑稽样，没忍住咧嘴笑了，同时脑中回想起某一件事，于是便忍不住八卦：“哎，苡乐，你知道吗，你溺水的第二天晚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钟苡乐心怕故技重施，但又不想拂了赵菡意的面子，于是只好装出一副洗耳恭听，十分好奇的样子，“……什么事。”
“就是你还记得温校花吗？”赵菡意凑近她，同她咬耳朵。
“……”钟苡乐心说不太记得，但开口，“……有一点印象。”
“那就行，”赵菡意没看出她眼里的恍惚，浑身散发着八卦的气息，兴趣昂扬启唇发言，“就是她那天晚上不是在某演艺大厅有舞蹈表演吗……”
“……嗯。”
“然后你知道她表演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赵菡意说话的时候总喜欢反问对方，以此来吸引对方的好奇，广泛扩友，广泛吸取并传播八卦。
钟苡乐勉强应：“……嗯。”
她怎么知道啊！
“嘻嘻！”瞧见钟苡乐心有所言但又不敢开口，赵菡意笑出了声，贼兮兮继续道，“她表演那天晚上发现自己的表演服被人用红墨水泼了！白花花的裙子染了大片红，老恐怖了！而且我听说那裙子死贵死贵呢，还是私人定制的！”
“哎——”赵菡意满脸惋惜，“你说温校花这么优秀到无可挑剔的一个人，怎么会有人讨厌她呢……”
……
“啧啧，我不理解。”赵菡意最后道。
“……嗯嗯。”钟苡乐向来对别人的八卦没兴趣，敷衍地点了点头，视线始终关注她手上那瓶奶。
赵菡意：“……”
敢情我的八卦比不上一瓶红枣牛奶是吧！
“……”赵菡意无语，低头无意瞥了眼自己的手表，随后拿起书包站起身，“得了，不跟你聊了，午休时间快结束了。”
“哎赵赵，等一下。”钟苡乐并没有全程未听赵菡意讲的八卦，而是赵菡意在说到温校花貌似被人欺负的时候，她脑中浮现出瘦瘦矮矮的被她救了两次的小女生的容貌。
一时间，她整个脑子都在担心那小女生的情况，所以后面就没怎么听了……
“就是……想请你帮我个忙。”钟苡乐害怕她又被关在那个臭气熏天，暗不见底，诡异恶怖的废弃女厕所，但她目前不方便去见她，于是拙脚地扯了个理由，“我那天值日去对面楼层那个废旧厕所拿工具的时候，不小心把我的发夹掉那儿了，你能不能……帮我找找？”
赵菡意想都没想就拒绝：“我不——”去。
“请你喝星巴克，”钟苡乐早有预料，咬咬牙下了血本，“四次。”
“——是不可以去。”赵菡意立马转了口，嘴角快咧到后脑勺，一字一顿道，“记、住、你、说、的、话！钟、乐、乐！”
“嗯嗯嗯嗯嗯嗯。”
钟苡乐心裂，麻木到小鸡啄米般点头。
得，下下周继续认命吃林女士的全素寡淡套餐。
“嘿，走了。”赵菡意赚了大款，心满意足地离开。
“嗯嗯，再见，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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