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钟苡乐心苦,脸庞俨然一副痛苦面具,手上抄写的动作一刻也不停歇。
后悔了,她恨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买。早知当初,何必现在。她现在痛得能生吞一罐后悔药。
“哎,可别难受。”桑沁笑嘻嘻地睨视女孩,心底里的一团怨火悄然熄灭,“你可就甭白费力气散发苦气啦,不然待会就没力气继续抄咯。”
“干妈我错了,我再也不让我妈担心了!您大美人就放过我吧,求求您了,就这一次。”钟苡乐苦苦哀求,“50遍防溺水六不准,太多了,真的很费手,抄不完,抄不完啊……”
“不行哦,只有多写写你才会记忆深刻。”桑沁笑眯眯道,“我呀这都是为了你好。听干妈的,快抄。”
钟苡乐面容僵住:“……”
天塌了。
温柔的言语化作利刃一刀又一刀捅向女孩。女孩面露苦涩,仿佛世界在她眼前轰塌了一般。
“张叔,救救我……”
钟苡乐心知自己在桑阿姨这一关完全没法通,于是识相地转变目标,可怜巴巴的目光投向一旁偷笑的张叔。
张文是个妻管严,接收到女孩求助的目光时,他先是看了一眼妻子的脸色,不妙,只得摇头叹气,以示无能为力,让女孩自寻法道,自我救助。
钟苡乐心如死灰:“……”
张叔,
我恨你是个妻管严。
无奈,她只得认命,饱含悲情地抄写防溺水六不准。
桑沁眼瞧女孩这副老实抄写的模样,顺心不少。于是松开摁住女孩肩膀的手,笑嘻嘻指了指附近的办公桌椅,一字一句道,“干妈就在那,抄完了记得给干妈看一眼,别想着逃那么快。不然下次我去你家,你就好、好、吃、完、我、做、的、饭——”她边说边用手指点女孩的肩膀,嗓音是黎明撕碎般“温柔”。
钟苡乐:“……”
要死……
众所皆知,身为好闺蜜多多少少会有一些相同的习性:林女士做饭很寡淡无味,桑阿姨做饭“满汉全席”——吃了保你进医院肠胃科,体验一条龙清洗服务……
在选择抄完与选择吃完桑阿姨做的饭的双重打压选项下,她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认认真真毫无怨言地抄写,老实到至极。
同时她看张叔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佩,悄悄在办公桌下对着张叔的方向竖起了大拇指。
张文:“?”
耳边不时传来办公室里其他阿姨的八卦讨论声。
“哎,小丁啊,你知道最近落苑街出了件大事不?”
“啥事儿啊?我还真不知道。快讲讲!”
“就那落苑街以前不是一直很乱吗,社会治安挫,烂的很。而且附近还有不少悄悄营业不正规店铺……那些啊烂仔、穷破佬呀最喜欢待在那里啦……”
“最近啊,那儿闹大了!好多警车都开到那儿啦!听说啊,好像是某个小区的女生被这儿的一个混混头子给强了!衣服扒烂就算了,还把人给弄进ICU啦。”
“啊,真的吗?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晓……”
“咦咦,这事可不能闹大,到时对咱们市影响力不好……只有少数人知晓,我也是听我一住那儿附近、现场观摩过的朋友偷偷告诉我的……”
“而且啊,我还听说啊,当时那个女孩身上啊,像被好几条狗撕咬了一样。到处都是血腥残目的咬痕,有些地方好像还被揪了肉,那里面的骨头都露出来了……”
“呕,好恶心!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道德沦丧啊!”
“还有人推测,那姑娘啊指不定是被好几个人给轮着……救出来的时候,全身透光、伤痕遍布、手脚抽搐,眼眶都发白了,仅剩微弱的一口气……”
“那群人真该死!这一次可真得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整治落苑街了!那地方实在是太浑浊了,破坏我们市的风气!”
“嗯嗯,可不是嘛。上一次那儿可是发生了群体赌博、斗殴呢,当时可逮了不少人。本以为上次已经揪根整治了,没想到……唉!”
“啧啧,那姑娘也是可怜,多美好的年纪啊,就这么被这些该死的人渣害了……”
“唉!但愿天下恶人皆有恶报!还世界一片净土。”
……
钟苡乐听得后背冒了一身冷汗,写字的手都控制不住抖了好几下。
她说不怕都是假的。
论谁也不想遇上恶势力,被恶势力夺去来之不易的生命。
但总有人,为护一片净土,为保天下安心,义无反顾、无畏深渊、不惧死亡与恶势力拼搏奋战。
钟苡乐攥紧写字的手,父亲的容貌在她脑海浮现,像熊熊燃烧的火花鼓舞炽热她颤抖泛冷的心海。
……
第四十八……
第四十九……
第五十!
啊!世界一片光明!
钟苡乐停下颤抖的手,心潮澎湃,眼里闪起了激动的光芒,兴奋的泪水差点从眼角滑落。
她飞一般跑过去将抄好的50遍防溺水六不准递给桑沁。两眼瞪大可怜兮兮求饶似的看着对方,一副“求放过”的表情。
桑沁看了她一眼,克制住往上弯起的唇角,一本正经一张张细细扫量。看得一旁的钟苡乐不免手心直冒汗,唯恐下一步发生意外。
“你这……”正当桑女士欲开口点评时,一个女孩敲响了办公室的门,从外探入头来,她恬静的脸上挂着一抹极具欺骗性的笑容。余光瞥见桑女士,温和又不失礼貌道,“妈。”
桑沁闻声看去,是自家的女儿——张逢月。
“呀,月月来了。真是好久没见啦,你看你女大十八变,越长越漂亮喽!”办公室内有人调侃。
“谢谢汤姨夸奖。汤姨,这么多年您也还是一样貌美如花。”张逢月礼貌回应,默不作声来到钟苡乐身边,一只手将桑沁早上忘带的工作文件递给她,另一只手则搭上了钟苡乐的肩膀,以示来路。
钟苡乐仿佛见了救星一般,用眼神示意:“姐姐救我……”
张逢月唇角挂着笑,手掌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眼神回应:“放心,我在。”
钟苡乐瞬间放下大心,安安心心等待张逢月带她逃脱桑阿姨的魔掌。
张逢月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简简单单应付完桑女士的问候后,便号称自己有急事还要去办。顺带同自家父亲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忙忙带着钟苡乐离开了。一点也不给桑女士有余地惩戒钟苡乐的机会。
出了门,呼吸着新鲜空气,钟苡乐觉得自我心灵世界都清静光亮不少。她侧头看向张逢月,问:“姐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你以后会定居在首都吗?”
“那是以后,并不代表现在。”张逢月用手指划了下钟苡乐的小翘鼻,柔声道,“我回来办点事,过几天就走。”
“姐姐,那你以后过年会回来吗?”钟苡乐莫名有些不舍地看着她,手指攀上她的手臂,摇晃了几下,“我很想你。”
“当然会哒。”张逢月说,“你要是特别特别想我,以后就考到首都的学校,和我一起定居首都。”
“那哪能行呢。”钟苡乐撇撇嘴,“你男朋友到时候可不得恨死我,恨我不给你们留二人时光。”
“哈哈,这确实是他会干出的事。”一想起男人吃醋的脸庞,张逢月缓缓笑了,笑容甜蜜,允诺道,“不过你放心,到时候姐给你撑腰。”
张逢月:“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
钟苡乐:“……谢谢姐姐?”
狗粮吃饱了,真的谢谢。
没多久,一辆银白色的宝马车开到两人面前。车窗缓缓拉下,男人俊俏的脸庞让钟苡乐倍感熟悉,一下便明白了此人是谁。她八卦的眼神在张逢月和男人之间左右扫量。自我识相不愿做瓦亮电灯泡,于是匆匆告别后她一溜烟跑开了。
钟苡乐本想去附近餐馆解决完早餐再赴约,但当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中午12点了。吓得她来不及吃饭,自我安慰其实并不是太饿,解决完事之后再吃也没关系,饿不死饿不死。
于是她飞着赶到晨曦咖啡馆。刚来到店门口,准备进门时,手掌突然覆来一股冰寒的温度。她顺着洁白的手臂抬眼看去,是一个戴着口罩的、瘦瘦小小的女孩。
“……芝雅?”她试探性问道。
“苡乐,我们往这边走……”声音软弱无力,动作畏缩、胆怯、懦弱,是王芝雅没错。
“你……”没事吧?
钟苡乐话音停顿,欲言又止,生怕下一句刺激到对方。温热的手心握紧对方颤动的手,意图传递温度,无声安慰。
“……谢谢。”王芝雅愣了一瞬,即刻明白对方的意图,话语哽咽。
“……”钟苡乐不知如何回应,沉默攥着对方的手。冷汗与热汗搅和,黏腻湿润混杂在一起,钟苡乐难得克制住疯狂躁动的洗手**。
“坐。”她带她来到咖啡店内一处隐蔽角落,桌上放着两杯咖啡,几缕浓郁咖啡香气漂浮,是钟苡乐能勉强接受的经典苦咖啡。
“我曾经在这打过工,这儿只有内部人知道。”王芝雅垂头摘下口罩,脸颊的巴掌印鲜红醒目,紫红嘴唇的裂痕残留着血迹。她神色淡淡抿了口苦咖啡,仿佛对这咖啡的浓烈苦涩习以为常。
“……”
钟苡乐试着抿了口,顿时表情皱成一团。
超苦!
王芝雅看见她的皱团表情,忍不住笑出声,但一咧开嘴就扯到伤口,疼得她一秒收脸,不敢咧嘴笑。无奈将旁侧装有白砂糖的瓷罐推给对方,小心翼翼出声,“这有糖……”
“好的。”钟苡乐毫不犹豫伸手过去,拿起放在瓷罐内配置的铁制小勺,舀了一大勺糖,倒在自己的乌黑咖啡里。随后放回配置小勺,拿起泡在自己咖啡杯里的勺搅拌了起来,咖啡表面随勺子的搅动,起了一阵又一阵漩涡,仿佛无尽的空洞般随时随地吸取光明,散播黑暗。
余光瞥见钟苡乐咖啡液面因搅动泛起涟漪,杯与勺的细微摩擦声入耳,王芝雅心绪一顿。
时间静默,空间安详。
空气凝聚了一段时刻后,王芝雅缓缓道出了过往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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