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靖还记得，自己怎么认识这个学长的。
那是自己还在留学读硕的时候，学校周年庆结束后，他们一群留子跟着自己学院的组长还有隔壁几个学院的学生一起去了酒吧联谊。场面一度非常混乱，男男女女凑在一起狂欢，跳舞唱歌，酒水撒了满地，烟雾缭绕。
江靖是被郑超远拉过来的，但是一进来，郑超远就不见了踪影，他便一个人在吧台坐着。
有人靠近他想要跟他一起喝酒，都被江靖礼貌回绝了。
有女人叼着东西靠近他，音乐声很大，听不见她说什么，只见那张红唇快要紧紧贴上自己的时候，程川把那红发女人拽开了。
江靖大脑被音乐震得恍惚，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程川便在他耳边大声提醒道：“那女人手里的是药，这种场合怎么不结伴来？你这种看起来乖巧可爱的亚洲面孔最受这群疯女人的喜欢了，别看这里不是M国。”
江靖拿手机打字：这里不是酒吧吗？
程川：“不是正经的酒吧，外面任何一个酒吧都不会这么乱，谁带你来的？”
江靖：组长说有联谊，我是被朋友拉着一起来的。
程川皱眉：“你朋友呢？”
江靖：没影了。
程川点了一杯酒，放在江靖面前：“我请你喝，现在起在我身边别乱动了，等他们结束你就和你朋友快点离开。”
江靖也明白了，这里的氛围绝对不是传言中Y国的酒吧文化，多半是为了追求刺-激的学生来这里猎-艳所以把他们都聚集在这里了。自己和郑超远那个人啥也不知道，以为就是来跳跳舞喝喝酒。
不过他也没有想到会如此危险，那个女人做的事情是违法的吧？在这里管得还算严格的地方竟然都有这种事情存在，江靖后怕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程川全程坐在他的身边，默默喝着酒看着手机，既没有和他说话，也没有往热闹的中心场去望，唯独在最后快要结束的时候，两人被醉鬼泼了一身酒。
江靖远远看见喝的上头的郑超远，和程川告别后就立刻去揪着郑超远打车回家。
回忆结束，江靖想起了当时酒吧里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没有来得及对程川表示感谢。
江靖道：“谢谢你当时帮我，我对那边确实不是太了解。”
程川摆摆手：“没什么，我代课的学生们请我去我就去了，没想到不是什么好地方。当时谁带你去的，把你丢那儿不管，远离他吧。”
江靖尴尬笑笑，没说是郑超远拉着他去的。
程川眯眼看了看外面赢了牌开心的郑超远，抬脚朝外走：“你随意，我出去看看我那几个弟弟。”
郑予时靠在厨房外的水台附近吹了很久的风，耳朵都被风吹得有些红。程川走出来正好看见他，打了招呼走了过来。
“表哥。”郑予时说，眼神稍稍往大堂望了一眼，看见了正在刷手机的江靖。
程川开门见山问：“刚怎么走了？”
“有点闷。”郑予时说。
程川却道：“不见得吧，刚我和学弟说话，你都快把我盯穿了，你对他有好感？”
郑予时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程川说的是谁。
程川又道：“我是说江靖。”
郑予时向后一靠，表情也不似方才淡漠，而是带上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厌恶：“表哥真的很关心弟弟的情感生活呢？”
他冷笑一声，抬手轻轻拍了拍程川的肩膀：“谈一个换一个的郑超远你不觉得有问题，不谈恋爱的郑予时却需要被你时刻警惕，仅仅是因为我在家里公开过我的取向。”
“但是你休学……”
“表哥，教书和带弟弟，是两码事，我不需要你的规训。”
程川似乎也是习惯了郑予时这种说话方式，也不恼，只道：“我没想说什么。”
几秒后又飞速说了一句：“哥哥的话偶尔还是要听一下的，如果说错了，我可以道歉。”
郑予时没听见后半句，直接朝江靖的方向走去。
江靖见郑予时回来了，刚放下下手机，对方就蹲了下来隔着袜子轻轻碰了碰他的脚。
江靖没敢轻举妄动，轻轻出声：“我没有挠过。”
郑予时依旧不发一言。
江靖十分迅速地说：“要去看一眼吗？”
郑予时抬眼，与江靖垂下来的目光相接。
“啊，我是说，喷个药什么的……我早上没弄，我可以找个地方自己喷。”江靖急忙解释。
他想说这个地方毕竟是在他们姑姑的家里，自己也不好随便走动，至少还是需要主人来安排房间什么的。
郑予时起身把他拉了起来：“楼梯间有新的棉拖，跟我上楼吧，有客房。”
江靖跟着郑予时去了客房。
脚面肿-胀的地方已经下去不少，瘙痒的感觉也有所缓解，只有叮咬的部分尚存留一些炎症以及皮下的淤血变得更深了一些。
郑予时轻轻摁了摁，问：“疼吗？”
江靖：“不疼。”
郑予时点点头，又指了指江靖的外套：“衣服脱了。”
江靖听话开始扯拉链，刚脱下一件，只见对方正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盯着他。
这目光和往常不一样，无端让他心脏剧烈跳了两下。
“继续。”
江靖猛然间反应过来，不解问：“为，为什么脱-衣服？”
“你胳膊上还有后腰也有，你忘了吗？”郑予时坐了下来，给自己手消了毒后推了推江靖，“快点。”
江靖支吾了一阵，还是把衣服从下摆处撩了起来，露-出一截腰，趴在床上等着对方给自己涂药。
郑予时将冰凉的药膏抹在那两处小鼓包的上面，明明是清凉的，江靖却觉得郑予时碰过的地方烧烧的。
“好了。”
郑予时把药膏递给江靖，他自己在胳膊上抹了抹，然后封好盖子，又接过郑予时递来的酒精湿巾擦手。
也许郑予时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神，江靖却是一直能感受到的，他向来很会感受差异。虽然郑予时不说，但是他身上一定发生了让他烦恼的事情，不让不可能一上午到现在都情绪不高。
江靖没打算再问发生了什么，郑予时不愿意说就肯定不会和他讲，所以刚才坐着的时候，他想起了第一天见面时看见的网红桥。
“予时哥等一下。”江靖用干净的手抓住了郑予时光裸的手腕。
郑予时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我们，我们今晚去看网红桥吧，明天小年夜，我刷攻略今晚据说有烟花表演。”江靖把手机掏了出来，页面给郑予时看。
郑予时坐在他身边认真瞧了瞧。
“明天吧，明天下午提前去占个好位置，今晚上我没有时间。”郑予时说。
江靖想起来今天他们要杀年猪，确实晚上会很忙碌，一拍脑袋懊悔道：“抱歉我给忘了。”
郑予时抬手摸了摸江靖的头：“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江靖不能确定郑予时现在心情如何，关心则乱，他真的只是想让对方轻松一点，毕竟自己一直在给郑予时添麻烦，对方丝毫不介意，还照顾他到了一种体贴入微的程度。
还未等江靖找到开口的机会，郑予时便道：“程川是我表哥，他好像也在Y国读博。”
“对，是我学长也是老师，交叉学科上过一点他的课。”江靖说，“毕业后到现在半年多没见了，如果不是今天看见，我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他，他的话，不要往心里去。”郑予时斟酌着开口。
“嗯？他怎么了？”江靖不解，“刚才我俩就是叙叙旧，没说几句他就走了，他对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
外面响起一串鞭炮声，两人目光都被吸引。
郑予时适时道：“要杀年猪了，走吧？一起下去看？”
说这话的郑予时语气十分放松，江靖明白他此时心情好了不少。
郑家在隔壁大院搭了祭场，几个身强体健的青年人正赶好了一只膘肥肉厚的猪。郑予时和江靖还未到跟前，便听见几声凄厉的哀嚎伴随着群众的叫好。
叫声没有持续很久，祭场中的人已经是大汗淋漓，等到有人几声叫好后他们在赶到附近。
猪血已经流了半盆，猪头猪尾完完整整落在大盆子中。
郑予时悄声说：“这是，祝愿来年有头有尾。”
郑爷爷身上溅上了猪血，郑奶奶坐在旁边给人们递着粽叶搓成的绳。旁边还有一伙人在用热水烫猪毛，另外一边已经在火速刮毛了。
“江靖，这儿呢？”郑超远瞧见江靖身影，立刻窜了过来，搭在江靖身上，“是不是挺恍惚的，你们纯正城里人没见过杀猪吧？”
“没见过，很有民俗气息。”江靖眼里新奇地泛光，比起猪是怎么死的，他对这些猪肉的寓意更加感兴趣，“为什么要捆起来？”
“我奶奶要拿一部分去卖，还有一部分拿去挂在灶头熏熏。”
“卖？”
“对，算是一种习俗吧，谁家杀猪都要去围观一下，然后带点猪肉回去做年夜饭。”郑超远解释道，“图个吉利蹭个热闹的都有。”
“不过有的家里也是会养好猪，年尾的时候拿去卖。价格好的话，足够养活他们大半年了。”郑予时说。
江靖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
祭场里已经有处理好的猪肉被捆了起来挂在架子上，有的人已经开始谈论要带走哪块肉了。
郑爷爷把郑予时叫走去帮忙，郑超远扯着江靖非要教他川麻，江靖只好跟着一众小辈坐上了牌桌。
热闹持续了三四个小时，午饭硬是下午两点才开动，大家一起吃着新猪肉，又有不少宾客跟主家道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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