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潮汐宴(8)

从极南之地的魔域被一路抓回来,关在极北之地的溟海断息洞。好歹也是魔君座下三侍鬼之一,竟被收拾成这副模样,丢不丢脸?

云拂晓想到此处就轻哼了声。

断息洞内侍鬼似乎察觉到她的存在,不自控地挣扎了下。原本气息平稳的灵障忽地出现一瞬波动,紧接着断息洞内便传来一声惨嚎。

云拂晓:“……”

你老实一点吧。

侍鬼细瘦黑长的手足都被白色骨链束缚,动弹不得。它干脆释放出鬼力,浓黑鬼雾绕过灵障封印,丝丝缕缕缠绕过去,试图侵染云拂晓的脑识。

它感应到来者是个小姑娘,灵力微弱,不含杀意。它最喜欢这样的猎物,特别好拿捏,比秦宇滨和岳殊那两个蠢货更好拿捏。

细长的鬼雾如游蛇般蜿蜒在海边的水雾中,缓缓靠近神情沉静的少女。

云拂晓看着眼前如毒蛇弓起的鬼雾轻挑眉,唇边露出嘲讽冷笑。

对视的一刹那,鬼雾僵在半空。

它如同被某种碾压性的力量死死压制住,进也不是,退亦无法,分毫动弹不得。

此时若有第三人在场,看到的便是云拂晓静静看向虚空中的鬼雾,姿态放松,裙摆微扬,俏丽的眉眼甚至含笑。

鬼雾瞬间消散,四下寂静,唯有浪花扑打岸边礁石的声音。

过了很久,才有一道暗含畏惧与试探的声音响起:“忌元魔脉?”

云拂晓轻哼声:“你也没那么无知。”

“……”侍鬼欲言又止,片刻后,才小心翼翼问,“你在溟海仙门……竟然没暴露?”

云拂晓瞥它一眼:“当别人跟你一样蠢吗?”

侍鬼委屈:“小妖主,我招你惹你了?”

侍鬼还在魔域没被抓的时候,曾受制于云拂晓的阿娘姜榴。

姜榴那时候已是九万妖山之主,妖魔两族都要尊她一声“妖主”,对云拂晓则唤“小妖主”。

因为每个人都笃定等云拂晓长大后,会从姜榴的手里接过妖主之令,继续统领九万妖山。

但后来姜榴身死魂消,云拂晓小小年纪也葬身南境。

多亏了那人以邪术移植忌元魔脉到她身上,云拂晓才勉强捡回一命。

不过妖主令碎,九万妖山没了主人却是很快分裂,至今多年过去,依旧是散乱割据,各自为王的混乱状态。

侍鬼似乎也觉出这“小妖主”的称呼已经不太合适,尴尬沉默后,生硬地转移话题:“督查卫要放我出去了吗?”

云拂晓冷漠道:“你这个话题转得也太生硬了。”

侍鬼哀嚎:“……毕竟人家只是侍鬼,怎么明白你们人类的弯弯绕绕?!”

“哗啦啦”一阵锁链晃动的清脆声,似乎是侍鬼的动作幅度太大招致了处罚,紧接着又是一声“嗷!好痛!能不能别电我了!!”

溟海断息洞内关着的都是罪大恶极之辈,必须以天雷缚骨链加身,时刻遭受雷电鞭笞。

云拂晓听着它的嗷嗷叫声,同时暗忖:既有缚骨链的困锁,侍鬼应当没什么本事出来蛊惑人心,更不会帮助秦宇滨捣鬼,暗害祝挽月。

那是怎么回事?

秦宇滨傲慢自负,心术不正,但他毕生追求也是被众人仰望。若说他为了提升修为而与侍鬼合作,不太可能。

毕竟万一被发现,名声臭了,就什么都没了。

像他这样死要面子的人,才不会容许自己被戳脊梁骨。

秦宇滨的狐朋狗友是岳殊,两人臭味相投。

而岳殊后来被谁算计死的来着?

——明秀清。

明秀清在灵照山派处处被岳殊欺辱,早就难以忍受。此次潮汐宴,岳殊更是明摆着想要趁机除掉明秀清。

而明秀清未必对岳殊没有杀心。

毕竟谁都不能容忍一把刀始终横在自己脖颈,杀意环绕,日夜不得安眠。

解决这把刀的方法只有一个:将它寸寸折断,而后销毁于无形。

借助侍鬼那足以蛊惑人心的力量,让岳殊主动接纳鬼雾的侵染,然后在众人面前暴露魔息、依照门规被清除,这就是个好办法。

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他除掉。

如此,一切都说得通了。

侍鬼的嚎叫声终于停息,呜呜呜地哭着。

魔君座下三侍鬼,“惑”、“贪”、“狡”,其实都是魔君被拆分开的三条魂魄。

每条魂魄都代表着魔君不同的力量。

侍鬼合一,魔君生。

所以这么多年来,溟海仙门始终将这只“惑”封印在断息洞,严加看管,就是要杜绝魔君再次复生的可能性。

但是明秀清也来到溟海。

他是失去力量的魔君,但毕竟魔印还在,可以命令、甚至驱策侍鬼。

他很会隐瞒自我,他不会亲自动手,而是让侍鬼去除掉岳殊。

上辈子云拂晓直到临死之前,才终于知晓明秀清的身份,才终于知道原来有那么多人都死在他的算计之下。

而重生后的云拂晓即将亲眼见到明秀清除掉第一个对手。

云拂晓的视线穿过灵障,望向之后的陡峭山壁。

那秦宇滨呢?他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

当时秦宇滨酒后御剑被罚,其中一条罚则就是清洗此处山壁。

虽然在入禁地之前,教习会在弟子后颈设下一种特殊符印,隔绝外界气息干扰。但是侍鬼究竟实力如何,至今都无人能定论。

或许鬼雾真能穿透符印的隔绝,蛊惑秦宇滨的心智。

如此说来,明秀清想除掉岳殊是没跑了,但秦宇滨……原来就是个被误伤的倒霉蛋啊。

还伤了祝挽月。

不可饶恕。

云拂晓目光微转。

既然秦宇滨已经被鬼雾侵染,那她干脆将计就计。

她皱起眉头,语气凶狠:“别叫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吵。”

侍鬼的呜呜声戛然而止,像是被她吓住:“不要嫌弃我……”

云拂晓:“你话好多,难道被关在断息洞的时候,连个来陪你说话解闷的人都没有吗?”

侍鬼炸毛:“谁说的!前不久有个姓秦的还来看望我呢!我们聊了很久的!”

这只侍鬼虽能蛊惑人心,它本身的智力却极为有限,且争强好胜,浑身的小孩子脾气,一点就炸。

小时候的云拂晓没事就喜欢跑到它面前点炮。她聪明,字字戳它软肋,通常不出三句话就能看到它像个炮仗似的抓狂炸开。

云拂晓轻嗤一声,又收敛了嘲笑之意,敷衍道:“哦,就一个啊。”

“才不是!”侍鬼不服,拼命证明自己,“还有他的朋友岳殊!还有小……”

云拂晓挑眉:“小……?”

侍鬼不说话了,再蠢笨的东西,也有不能透露的底线。

云拂晓璨然一笑:“我知道呀,不就是明秀清吗?你们的小魔君。”

她语调漫不经心,轻飘飘地就说出了魔域隐藏多年的秘密。

侍鬼吓得口不择言:“不是,小妖主,你别说……”

云拂晓懒得听:“我要离开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侍鬼,“……好饿。”

云拂晓:“?”

棠花林的灵物也饿,禁地侍鬼也饿。怎么一个个的,进了溟海都吃不饱?

她转身就走:“与我何干。”

侍鬼:“不要这么无情啊……”

它在身后低声呜呜叫着,发出凄惨的呼唤,听起来实在可怜极了。

然而,假情假意的恳求之后,它眼神骤然狠毒。

瞅准时机,它趁云拂晓心神放松的一瞬间,迅速发出低沉的吟唱声试图侵入她的识海。

与此同时,鬼雾再次自虚空中探出,企图缠绕上她冷白的脖颈。

少女在前方漫步走着,毫无防备。

连海风都静止。

即将触碰到肌肤的瞬间,云拂晓蓦地顿住脚步。

她回过头,乌黑清润的眼瞳倒映灵障的猩红光亮,语气骤然狠厉:“警告过你,不要试图激怒我。”

她秀丽的眉心微蹙,眼神几分狠毒与嫌恶,湛蓝色缎带随风扬起,珍珠莹白。

明艳灵俏的容色,却露出魔女般的神情。

精心描摹过的红唇勾起:“为什么总是不长教训?”

侍鬼被她瞬间的真容震慑,蛇身状的毒雾僵了半晌,终于怯懦着向后缩、向下伏,在她冰冷而暴戾的审视下,缓慢而谨慎地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

天地寂静,唯有晚风吹过树梢,海浪温柔起伏。

云拂晓轻阖眼,凝神平息躁动的魔气。

她深吸一口气后再抬眸,瞳中星火散去,又是清明神色。

忌元魔脉生于南境神木与降世黑火,对魔域的其他魔有着天然的血脉压制。

寻常大魔,比如初试时的那只腐灵魔,仅仅沾了点忌元魔脉的魔息,便已经强过很多魔物了。

而云拂晓体内潜藏的,是忌元魔脉的完整力量。

若她不再压制,摧毁整个魔域也并非不可能。

可惜,这些蠢笨的东西不懂,总妄图挑衅她。

她摇摇头,转身离开。

还没走出多远,却听见前方溺海边传来隐约的呼救声。

云拂晓站住,视线穿过海雾,遥遥望去。

她听那呼救声熟悉而急促,还以为是秦宇滨掉进溺海里快被淹死,刚要拍手称快。没想到,却是裴真姿态懒散地坐在岸边一块巨石上,正垂眸冷冷看着什么。

他还是穿一身墨色劲装,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肩背与腰线。

海风劲送,吹起他的衣袍下摆,隐约露出两条交叠的长腿。

云拂晓心中腹诽:怎么就巧成这样?

她来禁地都能碰见此人。

之前在棠花林,他们相处就不愉快,她又当他本人的面嘲讽了他初试挂零的事,此时再见,说不准真能动手打起来。

云拂晓折腾一晚已经很累,没心情和他打,于是迅速收回目光,装作未见,转身就要抄近道离开。

却晚了一步。

裴真已经转过头,直直与她对视。

云拂晓猝不及防,要离开的动作也就此顿住。

头顶夜幕有澄亮的星月光芒砸落,海浪声轻缓。

隔着漂浮的海雾与斜飞的花雨,两人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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