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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拂晓小时候在南境待过。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闯进一处禁地,在那里遇到了同来历练的乌门世家长女,乌久泉。
两人性格相投,一见如故,很快成为好友。
直到后来,乌久泉不能再耽搁,必须回世家复命,两人才短暂分别,并约定半月后再相见。
但世事无常,云拂晓从禁地出来的第七天,遭到妖山部将追杀,死在南境。
两个小女孩之间的约定,就在她那次不为人知的“死亡”中作废。
乌久泉还记得那个约定,语气不善:“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当初说好的见面,你连个人影都没出现,只有我在那儿傻等好几天,都等不到你来。”
云拂晓无意和她说太多,抿唇笑笑:“我没忘,只是妖山的事牵扯太复杂,我怕连累你,才不和你见面的。”
乌久泉轻挑眉,眯眼审视她很久,才在她乌润无辜的眼神中,勉为其难地点头:“行,信你了。”
当初相处得那么好,乌久泉的怒气在多年的岁月流逝中早就散了,此时质问,无非就是等她一个解释而已。
只要云拂晓解释了,乌久泉就会信。
云拂晓自觉有愧,但她也无意说得太详细,便自掏腰包请她吃了碗冰酥酪。
两个女孩子捧着小碗,边逛边吃边聊。
“那些人自己管不住嘴,就别怪乌玉玦动手揍人。”
风波散去,长长的海市商街恢复热闹喧嚷。
乌久泉身姿高挑,脸容冷艳,往人群中一站,甚是惹眼。
她说起方才那场闹剧的缘由:“我和乌玉玦并非一母同胞,这个你还记得吧,晓晓?”
云拂晓点头:“记得。”
南境乌门世家的家主,名为乌行空。
他的发妻周静息,出身高贵,据说曾是南境某地的一位郡主。
成婚不久,周静息便生下了世家长女乌久泉。
后来两人和离,周静息不知所踪。
乌行空颓丧失意之际,对世家事务撒手不管,日夜流连烟花之地,甚至与某青楼的头牌娘子纠缠不清。
更荒唐的是,他竟不顾族人阻拦,硬是将这位娘子娶进了家门。
两人的婚仪在无人认可的情况下举办。
成婚一年后,乌玉玦出生。
没有任何意外,他因生母的“低贱”出身,自小便受尽嘲讽。
“乌玉玦小的时候,就遭到过不少人笑话。那些小孩也是不懂事的,只听家中长辈嚼舌根,有话学话,到处骂乌玉玦是娼妓之子。”
乌久泉搅弄着碗里的灵果碎粒,语气随意:“我没出手管。后来是乌玉玦主动提出要跟我学剑,自己动手把他们打怕了。那些人才不敢再乱嚼舌根。”
云拂晓明白了:“方才那些也是……”
“是,”乌久泉颔首,“所以让他自己解决就是。他又不是小孩了,知道该怎么办。”
云拂晓“嗯”了声。
如此说来,那些弟子们挨打还真不冤。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乌家姐弟两人的关系竟还是这么不冷不热。
乌久泉轻笑:“说说你吧,你不是妖山的小妖主么?怎么忽然来了溟海仙门?”
云拂晓没说太细:“妖山四分五裂,我流落南境的时候,被师尊捡到了。”
“这样啊,”乌久泉是个聪明人,听出来内中有诸多隐情,便也不问,话锋一转,“我还听说你在这次试炼夺得魁首,把剑阁裴真都压下去了?”
“那当然。”提到这茬,云拂晓难免生出点骄傲。
乌久泉讶异道:“能把他压下去。晓晓,若你生在南境,也必定是佼佼者了。”
不比北境的安宁祥和,南境向来情势复杂,纷争不断,简直是个天然的练蛊地,千万年来养出过不少修为通天彻地的怪物。
云拂晓轻笑:“打败裴真,也没有很难。”
她上辈子赢过太多次了。
乌久泉轻挑眉:“只有你说这句话,我才认同。但凡换别人说,我必定会嘲笑他一辈子。”
云拂晓没理这茬,不经意问:“不过,裴真在南境的行事作风,真如传言所说吗?”
她上辈子认识裴真的时候已经入魔,因此对裴真在南境剑阁的种种经历,半点不知。
“是啊,那些传言不也是他自己动手打出来的么?反正在南境没什么人敢招惹他。”乌久泉回忆道,“当初乌行空想送乌玉玦去剑阁,结果却传来无旸剑尊已经收裴真为徒的消息。乌行空恼羞成怒,还派族里的精英子弟去暗杀裴真呢。”
乌久泉虽和乌行空是亲生父女,言语之间却半点没有对父亲的尊敬之意,心情好了叫“乌行空”,心情不好直接喊“臭老头。”
乌久泉曾经说过,就是因为乌行空和她阿娘和离,又娶别的女子为妻。家里莫名其妙多了个“二娘”,她心里膈应,久而久之,父女之间才会有所隔阂。
但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云拂晓不感兴趣,更不会多问。
“那些所谓的精英,去的时候个个趾高气扬、满嘴狠话,回来之后却筋骨断裂,修为都被废了一半,羞得没脸见人。”
云拂晓听得无语。
原来那个“裴真把世家精英收拾得惨不忍睹”的传言,就是从这儿来的啊。
乌久泉说起自家人吃瘪的往事,竟无半点难堪,反倒是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废了也好。晓晓,你不知道内情,那些所谓的世家精英,个个目中无人、不知深浅,有点实力就到处张扬。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裴真这么一打,倒省得本小姐亲自动手。”
云拂晓不置可否,只是垂眸,挖了一小勺酥酪送入口中。
她前世也接触过世家子弟,兴许是自觉出身高贵,总有种睥睨众生的傲慢感。
但鉴于那些人还有点本能的危机意识,常常是看清了她的脸,知道得罪不起之后,便迅速退避,以免祸及自身。
毕竟,她那时可是臭名昭著的大魔。
乌久泉转眼看她,弯唇一笑:“所以这次试炼,你能把裴真压下去,我是真的感到意外。”
“这只是第一次,”云拂晓眼梢微勾,上挑的眉眼里含着骄矜的笑意,“以后这种情况还会发生无数次,习惯就好。”
她要继续胜利,还要占据上风。
这只是一次试炼的结果,她怎么会满足于此并止步不前?
云拂晓有过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却从没有“止步”二字。
乌久泉听得一挑眉,投来的目光里,满是认同与赞赏之意。
相同的意志与挣扎精神,将两个出身、经历、年纪皆不同的姑娘凝聚到一处。
纵使多年不见,也依旧相谈甚欢。
长街熙攘,骄阳照在玉白殿顶和廊柱上,折射出道道绚丽碎光。
乌久泉逛了一会儿就觉得累,漫声道:“我不爱逛街。若不是有你一起,我早就无聊得回宿馆睡觉了。”
云拂晓轻声笑,朝着海市商街的尽头一指:“我这次来,也是为了到那里,与古鲸族做交易。”
“难得见你也有想要的东西。”乌久泉一挑眉,“若需要什么,尽管找我便是。”
这位昔日好友,瞧着难以接触,实则若认定了谁,便极为重情。
云拂晓弯唇道“好”,蓦地回想前世。
那坛掺了毒的薄浪浮白,便是出自乌久泉之手……
而乌久泉师从南境幽林之主,她亲自研制的毒,极为隐蔽,连见惯了各类邪毒之物的裴真都没能察觉出来。这才给了云拂晓机会,哄劝裴真尽数饮下。
云拂晓闭了闭眼,将这些恼人的思绪甩走。
两人步态散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彼此的注意力逐渐被海市的各种珍宝吸引。
海市的各种珍宝,全部取自万古溟海深处,要价有高有低,但总体来说都很合理。许多弟子们逛了一圈之后,乾坤袋便被塞满。但也有弟子实则囊中羞涩,只是新奇地看了一会儿,便谨慎放回原处,并不购买。
若真遇到难得一见的珍宝,也有人凑钱购置。
云拂晓此次来到海市,是为了进入海市尽头的白玉宫殿,与古鲸族做交易,拿到北境神木枝。
但此刻海市熙攘,那白玉宫殿却依旧殿门紧闭,也不知古鲸族什么时候才会开门做生意。
更不知,像神木枝这种级别的珍宝,她究竟要付出多少才能买到。
云拂晓边走边思索,等回过神来,却蓦地发觉身旁的人不见了踪影。
回首看去,乌久泉站在一家挤满了弟子的店铺前,定定地凝视内中。
“看上了什么宝贝?”云拂晓走到她身边,被店内热闹的场面惊讶住,“这里好多人,很难挤进去的吧?”
乌久泉垂首,红唇凑在她耳畔,轻声:“你瞧,烈阳军刀。”
云拂晓心下一惊,随她视线望去。
店铺旁侧的墙壁上悬挂了一柄军刀。
这是一间首饰铺子,满店都是光滑璀璨的珠宝。然而唯有这刀,摆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与满屋的莹润精致格格不入。
刀身脏污不堪,许是遭受海水腐蚀多年。
可即便如此,她们依旧可以瞧见,刀鞘上隐约现出精细的雕刻纹路。
“这是烈阳花,”乌久泉道,“只生长在南境雾越国。传说在雾越国,有一支镇守人族领土与魔域边境线的军队,便以此为名……”
云拂晓思绪飞转:“烈阳军。”
乌久泉挑眉:“你也知道?”
云拂晓当然知道。
前世在寒山,她就在裴真的书案上发现过烈阳军的相关记载。
这是一支自创立起便守护南境领土的镇边军,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但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烈阳军一夜蒸发,如水雾般消失在南境大地。
与烈阳军有关的一切,也被人为抹去了痕迹。
而此刻,在万古溟海的上方,却出现了一柄烈阳军刀。
店主是鲛人族,见状笑盈盈地游过来,口音怪异道:“二位姑娘,是看中了那柄刀么?”
“这里是无根水境,是海市。”
乌久泉的视线落在鲛人的脸上,声音很轻:“敢问店主,为什么会出现南境的烈阳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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