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他仰脸看向云拂晓,眉眼被冷汗浸湿,一双眼珠黑得发亮,像是燃着火。
一抹光芒闪过,木剑搅碎空气发出尖啸声,转瞬刺进他脸旁的土地。
嗡鸣的剑身距他的脸颊仅有半寸,凌厉剑意在他的侧脸留下刺目血痕,风掀动他的碎发飘起又落下。
云拂晓居高临下:“到底为什么圈养妖兽?”
崔赦定定地看着她:“舍不得杀。”
“这些妖兽都是仙门、世家修炼的牺牲品,它们被术法摧残心智,虽暴躁、嗜杀,不再有利用价值,但毕竟出自我们妖山。”
言外之意,一只失去灵智的妖兽性命比人命更重要百倍。
云拂晓的眼光冷了下来。
崔赦弯唇道:“云拂晓,我们不像你那么无情,对待曾经的朋友都能说揍就揍。”
“我揍哪个朋友了?不会是你吧?”云拂晓厌烦道,“抱歉哦,我完全不记得你这号人物。”
崔赦沉默。
云拂晓俯身低眸:“但是,十年前派人去南境搜寻我的下落,十年后逼迫牧仪在溟海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崔赦,妖山就这么怕我?你就这么怕我?”
她的发丝因着俯身的动作而从肩上垂落,在崔赦的余光里轻轻晃动。
他神思昏昏,扯起嘴角一笑:“妖山是怕你,但我只是单纯的恨你,这也不行吗?”
云拂晓莫名:“恨我什么?”
“恨你有赦心印,恨你死而复生,恨你在妖山比试中次次胜过我!”
崔赦盯着她的眼睛,越说越激动,黑眉凤眼显出一种狰狞扭曲的恐怖,“我更恨你,更恨你身边总围绕着那么多人!还恨你、恨你……”
还恨什么?
崔赦睁大双眼,喘息烈烈:“妖山那么多人,你有那么多陪练可以选择,为什么每次都要我陪你练剑法?用得着我的时候就来找我练剑,不需要我了就态度冷淡,屡次三番的忽视、冷落,云拂晓,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朋友?陪练?都不是吧!每次玩我跟玩狗一样……我对你来说就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你到底在臆想什么?”云拂晓很烦,“妖山试炼场一直都是自由组合,谁有空就和谁比试。崔赦,你到底算哪门子陪练?你够资格吗?”
崔赦冷笑道:“是啊,我不够资格,明秀清够资格吗?他也不够。所以你现在也不搭理他了是吗?那天底下到底谁才能入了你的眼?啊,我知道了,裴真!听说你在溟海潮汐宴的时候与裴真相处得不错呀,怎么,难道剑阁裴真才是最够格的那个——”
“啪!”
话音未落,他已经重重挨了一巴掌。
清亮的耳光声响在深夜里。
崔赦被打得微微偏头,眼里的讥诮被打散,整个人处于一种懵懂茫然的状态。
云拂晓俯身揪住他的衣领:“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少拿别人来比较。”
崔赦别过脸不看她,被打的那边脸颊有种**辣的痛感。
她手上香味在鼻端萦绕不散,他脑中一片混沌,有种雪花纷纷落了一地的茫然感。
……什么意思?
她为了裴真打我?
云拂晓:“席风在妖山的威望这么高,就让他拿神木枝给你治治脑子,别整天在外面发癫,丢妖山的脸。”
崔赦梗着脖子犟道:“我没病。”
云拂晓哼笑:“我不信。”
崔赦愤怒地瞪着她。
他很清楚:云拂晓是不会出言维护一个胆敢忤逆她的人的。
牧仪这小子提供的情报一点也不错,裴真一定是快被她驯乖了,乖得不得了,所以云拂晓才会这么满意,甚至为了维护裴真而毫不留情地就扇他耳光。
想到此处,崔赦狠狠闭了下眼,遮掩了恨意。
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兴奋却在心底沸腾。
云拂晓根本不在乎他的自怜:“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没坐稳妖山之主的位子吗?”
“不能争取反对派的支持,甚至都压制不住他们的敌意……”她眸子里甚至隐着轻松的笑意,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叹息,“崔赦,你是否太过无用。”
崔赦气得要笑:“你这么看不过去不如干脆点,直接把赦心印传给我,如何?”
“我不想将赦心印交给曾经的手下败将。”云拂晓拒绝,“你也没有那个实力,对吗?”
赦心印的传承有两种方式。
其一,持印者主动交予。
例如姜榴临死时将赦心印传给云拂晓,但前提是接受赦心印的那人修为境界必须得到赦心印的承认,否则很有可能承受不住神力而灵脉爆裂,从此与修道无缘。
其二,剥夺。
若崔赦今日能在这里杀了云拂晓,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获取赦心印。
神武赦心剑,从此也只会认他一人为主。
这么多年,崔赦一直没有坐稳妖主的位子,就是始终找不到赦心印的所在。妖山众将并非真心臣服他。
天地阵的消息不会出错,牧仪这小子也不敢骗他。云拂晓的修为境界只有七境,真的只是七境。
她甚至连本命剑都没拿到。
可就是这样的云拂晓,让妖山部众掉以轻心的云拂晓,竟能释放出这般覆盖天地的灵压。
崔赦头脑空白。
本以为这么多年的苦修过去,他可以打败云拂晓,再不济也能与她打个平手,但他此刻被云拂晓踩在断折的草木尘泥里,忍着筋骨断裂的剧痛环视四周,却近乎感到一种荒凉的绝望。
十年前他就曾被云拂晓踩在尘泥里,无力反抗。十年苦修过去,他本以为彼此的位置可以颠倒,他终于可以挫她的锐气与骄矜。然而事与愿违,此时此刻,被揍趴在地的竟然还是他。
“崔赦,你很可怜。”云拂晓躬身,纤细指尖落在他腰间紧束的衣带上,“妖山的斗争不该让你沦为牺牲品,更不该有那么多无辜之人的参与。”
“但你也可恨。你有那么多条路可以走,为什么要心甘情愿被席风利用?”
她指尖一勾,无视崔赦震惊且恐惧的眼神,从他的衣带里牵出一只天地阵的阵玉。
妖山的阵玉呈环状,底部雕刻风云纹,象征妖山主脉,祈风山。
“自始至终,妖山的斗争里只有我和席风两个人,根本没有你的位置。”云拂晓的视线落在阵玉亮起的光点,勾唇一笑,“而活下来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瞬间的死寂,月光之下,唯有晚风习习。
云拂晓的指尖按在阵玉,勾唇问:“听懂了吗?席风。”
她的语气轻柔,说出的话却似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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