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阵修的战力太低,瞬间被气浪掀飞,锋利剑气将他黑色衣袖和手套割破,露出苍白得不正常的皮肤,以及皮肤上密密麻麻的咒印。
云拂晓的视线仅在那些诡异的黑色纹路上停留一瞬,就无比嫌恶地别过了目光。
下一瞬,她瞬身至那名昏倒的八境弟子身边,赦心印发动,指尖在他额心一碰。
那八境弟子身体剧烈一颤,涣散的双目恢复光芒,他如梦初醒,狼狈从地上爬起,茫然看向周遭:“这什么地方?你又是谁?”
“嘶……我的头好痛。”
他后知后觉地揉着脑袋,睁眼就看到站在身前的彩裙少女,“姑娘,方才是你救了我吗?”
云拂晓没理他,轻阖眼,再抬眸时,已经看到了这名弟子被迷惑心智的那段记忆。
与她猜测的一致。
席风派出妖山死侍,在南北两境暗中追绑高境界修士,将之培育成新的黑袍死侍。
他为了什么?
他和胡先觉、莫琼宇是否有着同样的目的?
在高境界修士身上做灵脉试验,从而摸索出一条通向永生的道路?
云拂晓走到被钉在树干的死侍身前,抬手使出追念幻法。
果然不行,看不到他们的任何记忆。
这些炼制的死侍连识海都被抹消,与傀儡无异。她无法得知席风在南境的据点具体在什么位置。
她歪了下头。
难道席风早就预料到她会拿到赦心剑,也早知她会使追念幻法,所以才做得这么绝?不给她留下一丁点线索?
他真能用南境神木枝禳灾批命?预测未来?
这个念头一出,云拂晓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信席风会禳灾批命,不如信她会算命。
更不如信席风也是重生。
云拂晓收敛灵息,将那三名已经被打回原貌的黑袍死侍的位置发到天地阵里,等着这些人的师门来认领。
而后,她无视身后八境弟子“姑娘!恩人!留步啊!”的呼唤声,运使御风术回到了相逢镇的灯火通明又热闹的街市。
刚走到相逢镇内,旁边树下出现一抹熟悉又令她厌恶的身影。
“晓晓,别来无恙。”
明秀清从树后阴影走出,依旧一身月白长袍,肩头纹绣山水。那双清雅眉眼望向她,唇边挂着温柔的笑意。
云拂晓看他一眼,眼里没什么感情,随后转身就走。
“晓晓!”明秀清瞬身追上,“我找了你好久,你为什么不肯理我?”
云拂晓奇怪道:“我为什么要理你,你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她瞳仁清亮,眸光带着某种看透一切的锐利。
明秀清与她对视,竟一瞬间感到心虚。
他喉结轻滚:“我在天地阵里看到了你的讯息,有人说你要去南境,我特意来此处等待。”
云拂晓了然一笑,看来这人是打算和她装到底了。
她刚在天地阵里放出打妖山的消息,明秀清这么快就出现在她身边,真是好巧。
明秀清抿唇,对上她那双略含讥诮的漂亮眼睛,“晓晓,听说你打上妖山,拿走了神武赦心剑。”
他相貌清秀至极,额上细碎黑发随晚风轻晃,更衬得那双乌润的眼无辜又清澈。
明秀清很明白自己的优势,也懂得云拂晓就吃这套软的,因此在她面前惯会撒娇黏人。
换作上辈子,云拂晓还真能被这副乖巧的姿态哄了去。
但此时,她嗯了声,漫不经心笑出声:“你还用去天地阵里听说吗?我拿到赦心剑的事儿席风不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吗?”
明秀清瞳孔紧缩一瞬,旋即低声道:“晓晓,你说什么席风,我听不懂。”
“听不懂就让一边去,别挡道。我饿了,要回去吃东西。”
云拂晓挥挥手,抬脚就走。
垂落的薄纱衣袖轻轻拂过他的手背,柔软微凉,明秀清低眸,身高优势让他轻易看到了她那截皙白脆弱的脖颈,让人很有摧折的兴趣。
掩在昏暗树影中的眉眼瞬间阴冷。
他闭了闭眼,再抬眸时,已经恢复那种只在云拂晓面前才会出现的乖巧与可怜。
他再度追上去,修长手指试探着去抓她的衣袖,轻声道:“晓晓,你不是最爱吃鲫鱼豆腐汤吗?我知道这边夜市有家菜馆做得很有名,正好我也有点饿了,我们一起去尝尝……”
这道鲫鱼豆腐是明秀清最喜欢的。
云拂晓喜欢鲜香麻辣的食物,也喜欢他这张秀润脸庞,以及他身上独有的那种脆弱感,所以愿意迁就他,跟他一起吃了不少清淡的菜品。
以至于明秀清恃宠而骄,将她的喜好记错。
但此时,云拂晓已经懒得反驳。
明秀清始终对她紧追不舍,见此招不通,于是换了策略,“这半年里,我在天地阵里给你发了那么多讯息,为什么一个字也不回?晓晓,你很忙吗?已经忙到连理我都没时间吗?”
云拂晓被他吵得很烦,敷衍道:“我在北境闯了很多禁地。”
明秀清见她终于肯说话,眼里闪过一丝喜悦,又按捺住,垂睫失落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没时间和我说话。”
云拂晓快被气笑了。
她是没想到明秀清能这么委屈可怜,这么死缠烂打,她上辈子是脑子发昏了吗?究竟是怎么忍受他如此之久的?
果然,在看清他的真实意图后,他此刻的所有言行都显得做作又拙劣,都变得令人厌恶。
街市灯火长龙,熙攘热闹。
云拂晓漫步朝着客栈方向走去。
明秀清跟在她身旁,试探着去捉她的手腕。青年的体热似有若无地贴近她,云拂晓起初没注意,后来察觉到,倒是惊讶挑眉,没料到明秀清的变化这么大。
如今,他竟敢做出这种堪称暧昧的动作。
从前,他可是连与她对视都会脸红的——虽然脸红也可能是他装的。
明秀清垂眸看她。
随着年岁增长与魔性侵染,青年那双秀润的眉眼里不可避免地出现侵略性,即便再努力示弱装乖,那份强烈的占有欲也掩饰不住。
云拂晓甩开他的手。
明秀清脸色一僵:“晓晓,你这么排斥我?”
见她不理会,他又低声:“上个月我在南境见到了崔赦,他受了很重的伤。”
云拂晓敢作敢当:“我打的。”
“……我知道,但我其实不明白为何你对妖山敌意这么大。”
明秀清声音低低,在微热的晚风里显得柔和无比,“晓晓,你能拿到东极神武赦心剑,我很为你高兴。但打伤崔赦,杀死妖山五位脉主,是为什么呢。不管怎么说,崔赦也是我们自小的玩伴,你能对他下杀手,将来……会不会也像对他那样对我?”
云拂晓转头看他一眼,“只要你不惹我。”
她的眸光清凌凌的,如天边寒星一点。
明秀清被她这么一瞧,莫名生出冷意。
他深吸一口气,耐心道:“我惹你?晓晓,我怎么舍得惹你?自小到大,我从没对你做过什么,你就已经对我如此冷漠。倘若有朝一日我真的惹你不开心,我都不敢想你还会不会理我。”
云拂晓没说话。
“是啊,我和崔赦当然算不得什么。”明秀清声音很闷,看了云拂晓一眼,继续道,“反正比不得那个剑阁裴真。”
云拂晓轻轻拧眉,那眼神仿佛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
本不该此时激怒她,但明秀清心里实在气闷,话里忍不住带着妒意:“其实我早就想问了,那个裴真到底有什么好?你对他的态度,可与对我们截然不同。”
云拂晓的注意力已经被街市的热闹所吸引,敷衍道:“哦。”
明秀清听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深知裴真对云拂晓怀着什么心思。这半年里,他也不是没听过天地阵里关于云拂晓的种种猜测,甚至白天裴真出言维护云拂晓的全部过程,他也尽收眼底。
裴真在南境都不知被那些世家大族暗杀过多少次了。
他的晓晓,凭什么要对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人宽容?
“你不要和裴真走得太近,”明秀清的话里挟带了不少私怨,“此人凶狠暴戾,手段残忍,名声极差。若非有剑阁无旸护着,凭他的行事风格,早死了不知多少次。”
云拂晓听得想笑。
名声极差?
名声算什么?
过不了几年,等裴真坐上剑阁之尊的位子,南境那些世家宗门还不是对他恭恭敬敬?
在这个以实力为尊的修真界,先有足够的战力,才有资格去谈别的。
前世的裴真即是如此。
坐上剑阁之尊的位置后,所有的恶意揣测与嘲讽评判一夜消失。
但话到此处,云拂晓终于接了句,“为什么南境世家一定要杀他?他到底做什么了?”
明秀清心中冷笑,终于找到机会让她看清裴真的真面目。
他维持着眼里的清澈与无辜,轻声道:“你以为南境世家追杀他多年只是为了报复他抢走世家弟子进入剑阁的机会?才没这么幼稚。当年太曦神君亲口所言,雾月国裴氏无论本脉还是旁支,注定全灭,只要有一个裴氏子弟活在世上,南境就会大乱。如今连雾月国都灭了,唯有裴真好端端活着,还在剑阁无旸的庇佑下破了九境。这不是摆明了要与神君预言背道而驰?你说,南境世家为了世间安稳,该不该除掉他这个隐患?”
云拂晓听得轻笑。
她还纳闷裴真在南境为何经常被追杀,没想到就因为神君的一句话。
“这位太曦又是什么人?”
明秀清:“世上最后一位神族,但十年前就不知所踪,据说她是回到了天外之界。”
云拂晓心头一跳。
她想到了周玥的话。
[她是这世上最后一位神族。也只有她够资格献祭神木,以自身神力换取神木存活。]
原来她就是太曦么?
太曦为何要裴氏全灭?裴氏犯了什么大错?
明秀清深吸一口气,又柔声劝道:“南境八大宗门,十六世家,那么多人都想杀他。晓晓,你确定要为了他与整个南境为敌?”
云拂晓本来没这个意思,一听,反抗心理立刻出来了,“与南境为敌?我就算与整个修真界为敌,又如何了?”
明秀清被她怼得一怔,乌黑的眸子里现出无措。
他垂着眼睫,柔顺的细发落在眉骨,随夜风轻晃。
“晓晓,我只是很担心你,担心你被他骗了,”他伸手去抓云拂晓的衣袖,“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你管得太多。”
云拂晓甩手避开与他的任何接触。但身边行人熙攘,她躲不到更远的地方,只能忍着恶心与他同行。
没走两步,她的视线凝住。
从街头至巷尾,莹莹光芒闪烁,宛如天幕星芒都砸落世间。
青年站在灯下,挺拔肩背都被浅浅的灯光笼罩,深黑眼眸却被眉骨投下的阴影遮蔽,看不出情绪到底怎么样。
他眸光先是凝视他们缠在一起的衣袖,又上抬,看了明秀清一眼。
这一眼,极冷极静,如剑刃一般锋锐。
明秀清脸上伪装出的无辜都被彻底刺穿。他收敛笑容,隔着往来的人群,平静与他对视。
他久违地感到了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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