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新伤旧疤

这两天气温下降明显,课间往外跑的变少了,都宁愿窝在座位上玩手机。陆言初看到四人群里许思凡接连刷了十多条消息,文字加表情包轰炸,每一条都@傅明庭。

【Fan:庭哥,干洗店通知我外套洗好了,我下午后两节没课,过去拿,然后给你送过去啊@ting】

【Fan:我酒量其实真挺好的,那晚就是个意外!你信我!!!@ting】

【Fan:对不住啊哥,要不我还是赔件新的给你吧?】

【Fan:[给您跪下了.jpg】

起因是大前天吃烧烤那晚,他们都喝了不少酒,许思凡本就话痨,喝了酒更是变身bb机,一句话颠来倒去地说个没完,江熠被他吵得头疼,恨不得把人直接扔去路边垃圾箱,最后送许少爷回去的重任自然就落到傅明庭身上。

傅明庭绅士有教养,哪怕被人吐了一身,事后也只字未提。还是罪魁祸首突然连上记忆,想起来了,那会儿傅明庭以为他冷,好心脱下外套递给他,他张嘴想说声“谢谢”,结果一弯腰就吐人衣服上了。

许少爷不知道是吓的还是醉的,懵懵地望着傅明庭,对方反而安慰他没关系,坚持把他送进宿舍楼。

左脚刚迈进宿舍大门,就被冷风吹得一激灵,接着许少爷一转身从傅明庭手里把弄脏的外套薅过来,磕磕巴巴地说了声“对不起”,也不等人回应就急吼吼地跑上楼。

睡过去之前,他还在心里哀嚎他帅气的形象全毁了。

清醒过来后,他抓起枕头盖在自己脸上,生无可恋。

不过许少爷还是决定勇敢面对,唔……先把外套送去干洗,以表诚意。

一直到上课铃响,傅明庭才在群里回复,打字的时候还有点无奈,这两天总共说了多少句对不起来着?

【ting:真的没关系,思凡。也不用赔新的,就这件,倒是要辛苦你多跑一趟了。我下午要出去一会儿,四点前回学校。】

许思凡一看就在开小差,几乎是秒回:【好的庭哥,晚点再联系啊。】

“所以呢?到底有没有赔件新的?”在食堂排队吃晚餐,一坐下来陆言初就追问江熠。

江熠一边把盘子里的鸡腿夹到陆言初盘子里,一边娴熟地替他挑走葱花碎:“没。师兄是真觉得没关系,他脾气好着呢。主要思凡这次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我就没见他跟谁这么见外,赔不了新衣服,就赔了一罐速溶咖啡。”

陆言初:“……”

好吧,也确实是投其所好。

吃完饭两人在食堂门口分开,江熠过去学校机房帮忙调试一下设备,陆言初过去图书馆还书。

电梯门打开,陆言初下意识地往侧边避开,让里面的人先出来,再进去。抬手正准备去摁关门按钮,听到外边有人喊“等一下”,脚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立刻摁住电梯门。

女生手里抱着几本专业书,微微气喘,抬头对上陆言初的脸,笑着踏进电梯:“言初,这么巧。”

“学姐。”

“我刚碰见你哥了,袁老师喊他去机房帮忙。”

“嗯,我们中午一起吃饭来着。”

电梯里很安静,陆言初说完后没话找话地问道:“学姐吃了吗?”

罗倚声侧头看他:“早餐吃得晚,还不饿,留着肚子等今晚聚餐。”

她也是傅明庭团队的成员,大三。陆言初跟她见过几次,每次见面除了聊天气、聊吃饭这种简单的寒暄外,就会聊江熠,也只有这个话题才会勾起陆言初的聊天欲。

有一次他们团队聚餐,陆言初被许思凡拽过去蹭饭,得知他是江熠的弟弟,罗倚声对他很照顾,夹的菜都是他爱吃的,也会在大家都嘻嘻哈哈打闹,而他沉默不语坐着的时候,贴心地倒一杯果汁给他。

在陆言初见到罗倚声本人之前,就从江熠口中听说过她的名字,鲜少夸人的他那天冲电话对面说“这次的功劳要算在倚声学姐头上,思路非常简练,确实厉害”。

如此一来,陆言初就对这位人美心善的学姐,印象深刻。

下午一点图书馆里都坐着不少前来复习的学生,两人提前将手机静音,先还书,再各自走去专业类书架前,又借了几本。

第二天中午,陆言初请蒋铭顺去上次那家京菜馆吃饭,终于把欠的人情补上了。

陆言初结完账出来,蒋铭顺站在大门口,半开玩笑地说:“有一种你要跟我划清界限的感觉?”

陆言初失笑:“怎么会,学长,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啊。”

蒋铭顺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又或许是外面的风太大,陆言初听到的只是风声。

晚上兼职,陆言初意外地在广场上碰到了罗倚声,她抬手指了指商场大门,大大方方地表示她也是过来兼职的。

“就在五楼,一个儿童早教中心。”

简单打了个招呼罗倚声就走了,五分钟后她又折回来,把手里提着的小纸袋递给陆言初,是一杯热奶茶。

离开前她像个姐姐一样叮嘱:“夜里温度低,结束了就早点回学校啊。”

陆言初挥了挥手里还剩一半的宣传册,乖乖点头:“学姐拜拜。”

九点半,陆言初照旧抄近路进了条小巷子,巷子里的路灯稀稀拉拉隔着,今天还不巧坏了一盏。微弱的橙黄色灯光照着一隅,在水泥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走到拐角处的时候,头顶的路灯突然闪了两下,感觉随时都要断电,一只飞虫被风吹到陆言初眼前,他用手挥了挥,这时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就在他后方,他下意识地侧开身子,哪怕反应已经够快了,后背还是被抡了一棍子。

四个人前后将他包围,脸上都戴着黑色口罩,手里的棍子来回抛着,显然是埋伏已久。

其中一个戴了顶棒球帽的貌似是领头人,裤腰上挂着条金链子,手腕还戴了串珠子,冲着陆言初一抬下巴,吹了个流氓哨。

陆言初手摸到背包带,余光快速掠过几人,不给对方念出开场白的机会,直接反手卸下背包。金链子条件反射地往旁边躲,下一秒,那背包被扔了出去,却是稳稳落到墙角的石墩子上。

这架势颇有一种要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的阵仗。

仨马仔默契地退后两步,这样一来,金链子的站位就格外突出。

陆言初面无表情地冲人一抬下巴,脚尖不易察觉地碾过地面,紧接着右脚一个飞踢,一块有棱有角的小石头“嗖”地砸中金链子露在外面的脚踝。

“嘶……我操!”

金链子疼得龇牙咧嘴,挥着棍子就要冲上来砍人。

陆言初比他动作更快,扬手接住木棍往回一拽,同时一个高抬腿膝盖狠狠顶住他的小腹,另一只手则从金链子的后脖子绕过去,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五指用劲卡住他的大动脉。

僻静的巷子里,只听到金链子惨绝人寰的哀嚎,路过的野猫都被吓了一跳,抖着尾巴溜走了。

陆言初向来睚眦必报,他没兴趣知道这几人的底细,能用手就坚决不费嘴。

然后他一甩手,扔垃圾似的,把人扔到灰扑扑的砖墙上,弹了一下,又闷声落地。

仨马仔咽了咽口水,觉得这么掉头就跑实在没面子,而且他们有三个人,打架不就是打个人多欺负人少吗。

“上啊,都死了吗?”金链子自己挨了一顿打,不解气,那必须得大家一起挨打。

巧了,陆言初也没打算放他们平平安安回家。

陆言初手里的木棍转了一圈,在仨人齐齐冲过来的时候,就近挑了个趁手的位置,一棍子劈到斜对面那位的脑门儿,接着又抬脚踹翻一个,剩下那个因为惯性刹不住脚,瞪大眼直冲到陆言初跟前,陆言初抬手挡了一下,随即一个过肩摔,把人利落地摁在地上。

先前打埋伏的时候有多嚣张,此刻就有多狼狈。

“哥、哥大哥……我错了、怪我有眼无珠。”

四双眼睛后怕地盯着陆言初手里的棍子,被陆言初冷漠的视线挨个一扫,总觉得自己像是瓜田里等着被开瓢的西瓜,纷纷抱着头屁股往后挪。

棍子“咣”一声扔去地上,陆言初用脚尖踢了踢挡路的马仔,径直往墙角那儿走去。

刚才还一副恨不得给人下跪磕头的马仔,见陆言初背对着他们,木棍又正好滚到他前边,脑子一热就抓到手里,咬着牙站起身,快步冲向陆言初后背,准备再给他抡一棍子。

距离墙角不到两步的距离,陆言初猛地向右歪头避开,再一俯身,后脑勺堪堪擦着木棍的边缘划过,他转身的同时计算好了出手的角度,一手扣住马仔抓着木棍的手腕,另一只胳膊直捅对方的咽喉,再往上一撬,直接把人下巴整脱臼了。

哀嚎惨叫声引得隔壁楼里的狗一阵狂吠。

打架都不老实,尽想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耽搁了这么久,陆言初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然后大步折回去,一手拎一个,摁着人脑袋往砖墙上狠砸了几下。

“再敢动一下,腿给你们废了。”

不太熟练地丢下一句狠话,陆言初直起身子,扯了扯弄皱的毛衣,接着走去墙角提起背包,头也没回地离开小巷子。

陆言初从幼儿园那时候起,报的兴趣班都是一些文艺修身类型的,比如绘画、弹钢琴、游泳,而这些都是因为母亲希望他将来成为一个小艺术家。艺术家必定都是彬彬有礼、绅士且有涵养,又怎么会像他这般动起手来就把人往死里打?

他的“打架”经验来源于小学时期被高年级的男生霸凌,再就是从二年级下学期开始被父亲频繁打骂、家暴。

因为他小时候身体弱、发育迟缓,个头相比同龄的小孩要矮一截,加上模样生得漂亮,平时在学校里没少受欺负。

最开始他还会跑江熠跟前哭诉,江熠当天就去给他报仇,结果也被揍得鼻青脸肿,回家后他舅妈连着一礼拜没给过他好脸色,后面又趁他舅舅不在家,大冷天里把江熠关门外俩小时。

从那以后,陆言初再也不敢对着江熠多说一个字。打不过他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争取让挨打的时间缩短一点。

所以,在父亲把拖鞋、衣架、晾衣杆、烟灰缸,甚至是木凳子,狠狠砸到他身上的时候,他也从吓得抱头大哭,到学会满屋子躲避,再到瞪着眼跟父亲对抗。

路过一家药店,后背的闷痛也终于被唤醒,迟来地拉扯着他的神经。陆言初拧了拧眉,进去药店买了一盒云南白药跌打损伤膏药。

用手机付款的时候,收到江熠的消息:【回宿舍了吗?】

陆言初冲收银员说了声“等一下”,先给他哥回复。

【LL:嗯,刚把东西收拾好,现在准备去洗澡。哥你早点休息,晚安。】

【J: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啊。】

陆言初垂头扫了一眼柜台上的膏药贴,犹豫了一下。

【LL:我明天有事,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手机对面,江熠意外地挑了挑眉,难得被他弟拒绝一次,还真有些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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