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蒙彼利埃回国最早的一班飞机落地了。
陆千明拖着行李箱出登机口时，看见接机人群中有个醒目的纸牌子，上面用粉色马克笔写着：
小鹿斑比。
举牌子的男人个头很高，在人群中很显眼。
但他举牌子的手没打直，瑟缩在耳朵边，看起来很害羞，偷感特别重。
他浑身穿黑色运动服，鸭舌帽是黑的，口罩是黑的，墨镜也是黑的。
好家伙，这幅伪装还不如不伪装。陆千明想，机场安保人员没把他当恐怖分子叉地上么？
“少昀，好久不见。”
他已经很多年没念过厉少昀的名字了，说出口时，竟觉得有些陌生。
“啊，太久没见我都认不出你了，你看你，瘦得真不像样，慕临都把你喂塌腮了。”
男人说着话，把纸板折起来收进裤兜里。
可纸板不服管教，把兜撑得跟只张开翅膀的蝙蝠一样。
压一下，翅膀还张着。
再压一下，翅膀飞了。
男人尴尬得手指直搓裤子缝。
陆千明把地板上的纸捡起来，发现在“小鹿斑比”四个字后面有颗极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红色墨团。
墨团不是浑圆，底部有点尖。
他笑着把东西还回去：“说什么呢，你哥把我照顾得很好，塌腮是因为法国人一顿饭要吃三小时，还各种聊，聊得你根本吃不了几口饭。你要是来法国，估计比我瘦得还快。”
黑色鸭舌帽下，墨镜之上，有片白净的额头。
陆千明发现那片额头上淡沙褐色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了，变成一缕缕的，使他想起白橡树芯的纹理。
“热了吧？把口罩摘了吧，害怕被媒体拍到的话你何必来接我呢？”
“不热。”厉少昀摇摇头，然后说，“走，我请你吃饭去，华阳大学门口新开家烤鸭店，买一送一，鸭皮可香了。回国第一顿，吃点儿你小时候的最爱。”
“还记得我爱吃烤鸭，真行，我和你哥没白疼你。走，今天必须给你吃破产。”
陆千明说着，把行李箱一推，厉少昀熟练而自然地接过，领路走在前头。
拉杆把手上残余着主人的温度，把手心烫得不敢紧紧抓住。
他松了松力道，但害怕脱手。
最终还是握紧。
到了餐厅，陆千明特地要了间包间。
菜上齐了，厉少昀还是一副特工打扮。
“口罩焊脸上了吗这是？有本事一口菜别吃。”
陆千明夹起块白灼虾扔对面人碗里，语气有点不耐烦了。
“烤鸭来咯！”
服务员端着个大木盘进屋，把片成片的油汪汪的烤鸭摆在桌中间，旁边放一屉荷叶饼，再配上葱丝、山楂段、白糖和甜面酱。
“咱五坊烤鸭肥而不腻，肉质细嫩，这周买一送一刚好做活动。您先吃着，没了再叫，吃完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啊！”
服务员麻利地说完转身就走，陆千明把人叫住：“麻烦把空调温度调高点，开热风。”
服务员满脸疑惑：“这可是夏天，您确定吗？”
“您看我朋友那打扮，口罩帽子样样不落，准是怕冷啊。就开热风，热死他。”
厉少昀：“……我不冷。您出去忙吧，甭理他。”
口罩和墨镜摘下来了。
帽沿投下的阴影使一双含情桃花大眼睛隐没在昏暗里。
那眼帘垂着，关住一闸汹涌的春水，其实和戴上墨镜没差。
鼻梁以下算是光明正大了。
就是颜色不对劲。
“怎么脸这么红？感冒发烧了？”陆千明问。
厉少昀用很轻的声音回答：
“热的。”
“你到底是冷还是热？”
“......你赶紧吃饭吧。”
饭吃了1个多小时，陆千明吃得又多又快，两只烤鸭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吃完的。
他还吃了白灼虾、赛螃蟹、灌肠、炸酱面……
“慕临绝对克扣你伙食了，瞅你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
厉少昀夹起根青菜放嘴里。
他餐盘很干净，只有一只虾的虾壳孤零零躺板板。
“没有的事，咱留子回国吃饭第一顿都这样。”
“那你继续，我去结账。”
过了大概五分钟，厉少昀还是没回来，包间外隐约有争吵声，陆千明放下筷子走出去。
“……没钱下什么馆子呐，瞅你人模狗样的结果他妈的是个穷鬼。没钱就起开让我先结，这儿停车费12块钱1小时你他妈给我付啊？”
厉少昀好像和一个等在他后面结账的顾客起了争执。
黑色运动服的袖子有点长，把厉少昀骨节分明的大掌遮住一半。
那只大掌渐渐攥成拳。
陆千明走近收银台：“哥们儿，这么大火气干什么？我朋友怎么您了？”
顾客是个脖子上有大片纹身，下巴留络腮胡的壮汉，个头比厉少昀矮点。
壮汉眉毛一横，龇出个下牙骂道：“这你哥们儿？你是他谁啊？小白脸瘦了吧唧的，俩死gay啊？告诉你，你朋友堵这儿半天了不结账，一问就是没钱，叫他问人借也不肯借。你俩要是穷成这样我他妈帮你俩结，你俩给我磕个头叫声我大爷行不行？”
陆千明笑了下，笑意不明显。
他递给收银员一张银行卡：“我来结账吧。”
收银员接过来，松了一大口气。
门口这俩结账的人，一个光挨骂不还嘴穿得偷感很重，一个越劝骂得越难听明显职业喷子。
他是没辙了。
不过锯嘴葫芦的朋友看起来还挺靠谱的，面善，肯定很好说话。
收银员放心了。
“哥们儿，您这是茅坑在嘴里安家了还是天天以粪为食啊？你他妈的要是再张嘴就是他妈的，我他妈把你和你爸你爷爷串起来一块儿操了，个嘴贱的贱王八犊子上等傻逼。”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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