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神侍站在门口,手中握着个药瓶,微微怔愣,随后遮遮掩掩地垂眸站在了一旁。

等云咎闻声回首时,她已然恢复了波澜不兴的表情,眼观鼻鼻观心地走到近旁递上了药膏。

云咎接过瓷瓶,甫一打开瓶盖,那清幽苦涩的药香便悠悠然飘至明曜鼻端。

少女双眼微睁,桃花眸定定地挪到那药瓶上,少顷才摊开手掌挪到云咎眼皮子底下,小声道:“我来......”

话语未落,那冰凉的药瓶便落入明曜手中。她下意识紧了紧手中的物什,红唇轻启,还没发出半个音节,却见云咎已经转身,准备朝殿门外走去了。

明曜心头一跳,连忙伸手勾住他的衣袖,她攥得极紧,衣料柔软,顿时勒出云咎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她,眼中流露出些许不解:“怎么?”

明曜讨好般朝他弯眼笑了笑,拉着他袖子的手轻轻松了些力道:“我无心伤了您,想替您上药。”

云咎脸上没什么反应,倒是神侍在一旁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云咎:......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越发困惑——她此刻的行为本该是对自己亲近的表现,可不久前的恐惧也分明是出于真心。所以,怎会有人在害怕另一个人的同时,还能向他露出这样的微笑呢?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明曜,见她像个温顺的小动物一样,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袖子。

云咎的手臂线条漂亮,肌肉匀称紧实,皮肉包裹之下,一条若隐若现的青筋隐入肌理,显出一种带有力量的美感。

明曜牵着他的手腕,将他的小臂翻了个面,脸上的神情疑惑又怔愣:“怎么没有伤口?”

云咎抽回手,微微低下身,正对着她的眼睛:“为什么这样怕我?”

明曜眨了眨眼,飞快地摇摇头,强笑道:“怎么会?我怎么会害怕......”

“你害怕我惩处你,害怕我像对待北冥魔族那样对待你。”云咎打断她口是心非的话语,“这药是用来给你疗伤的,我并不需要。”

他顿了顿,轻声补充道:“我不会轻易处置任何人。”

明曜愕然地望着他,她见的人少,也很少遇到云咎这样能够直接看破她心事的人。这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在云咎眼中仿佛一|丝|不|挂,他看穿了她的腹诽,甚至知道她对他惩处魔族之事心有不服。

「我不会轻易处置任何人。」

云咎不仅仅是在告诉她,她不会因为误伤神明而被惩罚,更是在向她重申——北冥魔族罪有应得。

明曜长睫一颤,半晌才讷讷地点头:“我明白了。”

云咎默不作声地将她的神态尽收眼底。他原本计划带她看日出,一是想借机重唤明曜禽鸟血脉的天性,二是想叫她意识到自由的贵重,同时绝了重回北冥的念头。

可如今看来,光是看一次日出,还远远不够。

这鸟在笼子里待久了,一朝放归天地,竟还会想着回到那狭小|逼仄的方寸之地。云咎光是这样想一想,便觉得任重道远。

他费尽心思将明曜带回神族,若她再跑回北冥,就是彻底前功尽弃。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她离开西崇山。

明曜垂头丧气地绞着衣带,她生得好看,性子又乖得不像话,这低眉顺眼的表情落到云咎眼中,反倒令他也有些无措——这样的脾气,哪里又能养得出什么兽|性来呢?

他看着她出神,直到明曜在他的凝视下变得有些不安,他才终于移开了目光,将视线落到她手中的瓷瓶上。

“你自己上药。”他淡淡道,“不方便的话,我就......”

“方便的!”明曜赶忙接话——开玩笑,她要是不自己上药 ,难道还等着云咎给她抹?

想到云咎刚刚的眼神,明曜便觉得脸上无端发烫,心中懊恼又慌乱。别说擦药,就是再和他多待一会儿,她可能都碍不下去。

云咎原本只是想叫神侍进来伺候,谁知明曜如此着急,噎得他那后半句话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他沉默片刻才直起身,多问了一句:“那神侍,你觉得她如何?”

明曜没跟上他的思路,顿了顿方点头道:“我很喜欢神侍姐姐。”

云咎闻言不答,径直离去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寝殿大门又一次开启,明曜迅速扯下衣摆,抬眼看见来人,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神侍步履轻快地朝她走来,展颜一笑,心情极好的样子。

她在明曜床边坐下,查看过她的伤口之后,笑嘻嘻地捏了捏明曜的脸颊:“姐姐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明曜盖上药瓶,语气中带了些疑惑,“应该是我谢谢姐姐费心为我配制药膏。”

神侍摇了摇头,凑上前轻声道:“你是不是在神君面前夸我了?”

明曜想了想,老实回答:“我说我喜欢神侍姐姐。”

“唉呀,我的小鸟怎么那么可爱,”神侍又戳了戳明曜软乎乎的脸颊,“多亏你这样说,神君给了我好多东西。”

明曜见她心情好,也替她高兴:“什么东西?”

“就是西崇山上的一些种子什么的。”神侍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在神君眼中可能不算什么,可在我那边......”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止住话头,又望向明曜:“对了,你这次化形后身上烫得厉害,神君说这是因为你幼时被魔息压制,才导致了如今本相之力的反噬。那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明曜摸了摸额头:“好多了。”

神侍偏过头,斟酌道:“那......你感觉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吗?”

“没有,”明曜按着太阳穴,少顷道,“就是昨晚做了场怪梦。”

神侍心头一凌,忙道:“你梦到什么了?”

明曜微蹙起眉,试着努力回想,脑海中那针扎般的痛处又猛地钻了出来,她脸色一白,倒吸了口冷气,颤声道:“想不起来了。”

神侍见状,脸色也有些难看,她伸手揉了揉明曜的头顶,半晌才轻声道:“没关系,那就不要再想了。”

明曜低低应了一声,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光彩溢目的蓝色羽毛递到神侍面前。神侍稍惊,表情都有些不淡定,半晌才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这是......”

明曜说:“这是送给姐姐的。之前不愿意给你看本相,我担心你会不开心。”

神侍闻言一怔,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接过那根羽毛,忽地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从未近距离看过明曜的本相,可单凭这一根羽毛,便已经好看得叫人挪不开眼。

那羽毛约有一掌之长,中空轻盈,羽瓣华美,自翮部周围的深蓝一层层扩散开来,尾端呈现出一种水色的淡蓝,羽轴与寻常鸟儿也不同,是熠熠生辉的金色,若是黑夜里,也能看得十分清晰。

怪不得......怪不得北冥会那样费心地将她藏起来。

神侍托着羽毛的样子过于当心,倒让明曜看得失笑。许是药膏起了作用,腰腹处的疼痛也缓和了许多,她跟神侍闲聊了一会儿,便有些精力不济,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与往常不同,这一次,神侍在替她掖好被角后,并没有立刻离去。

她坐在明曜床头,静静看着她,直到又一个黑夜。

月亮高悬于西崇山上空的那个瞬间,银辉无声地落在窗棂,那身着白衣的神侍,却突然化为一道月光,消失于寂静无声的西崇山神殿。

这日深夜,分明还是梦魇,明曜却第一次没有在睡梦里感到恐惧。

第二日她起得很早,认真给自己上了药之后,天色才慢慢亮起来,她站在床边望着东岭的朝阳,忽然想起云咎带她看日出的那天。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风在耳畔如此清晰地吹过,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夺目绚丽的天光,彼时她心中震撼,但所思所想皆已不清晰了。

如今隔着窗外重山观日,她忽然就想再往峰顶走一走。

明曜按着记忆中的道路上山,山道上看到的朝阳与在山顶时见到的又不太一样,肆意生长的树木时不时遮住视线,一会儿却又豁然开朗起来。

明曜脚步轻快,可转念想到北冥,又觉得难过。

她如今可以见到这样美丽的景色,可那些出生深海混沌的魔族,却终其一生都看不见神界的太阳。

明曜垂下眼,望着脚下的土地,心情却越发复杂起来。

为什么......魔族就没有太阳呢?

如果她在北冥的朋友们可以看到这样的景色,一定会比她还要高兴的吧?

她一边出神一边爬山,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在山巅见到两个人。

那一抹白衣金带,身姿挺拔的侧影属于云咎,他依旧是那副清冷至极的样子,比西崇山四周的水雾还要冷淡几分。可或许就是因为这样遗世独立的姿容,当他凝神望向某人时,那专注认真的神态又会叫人无端生出绮念,好像他满心只有眼中那一个人。

而此刻,他正用那样的眼神,目不转睛地望向身旁的女子。

那女子身材高挑,丰神绰约,虽只有一个背影,却美好得叫人生出无数旖旎缱绻的想象。她身上的长裙多用星灰与槿紫而成,云鬓高绾,显得飘逸却又端庄,其肩头斜披着一段轻纱,那是一种近乎于无的浅黄,却画龙点睛般的,令她多了一抹月色般灵动的轻盈。

许是察觉到身后的目光,那女子微偏过头,温柔含笑的目光准确地落到明曜脸上。

明曜瞬间止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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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婚清冷神君后
连载中卿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