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终凑齐了几万,够我在另一座城市暂时安顿下来。
我感到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提着包,走在去往车站的路上。
而忽然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过,我那装载着最后希望的包,就这么被他毫无怜悯地抢走。
我抓着摩托车的后座,被拖行了数十米也不放手。最后那扒手给我后脑勺使劲来了一棍,我终于倒在了地上。
我睁开眼,日光在我的虹膜上模糊变色。
行人从我身边匆匆路过,却没一个出手拉我。
在意识陷入黑暗前,我听到一串缥缈的、细碎的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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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头痛得厉害,使我睁不开眼睛。
我隐约感觉到有人拿什么东西在我眼前一晃,又是一串轻飘飘的铃铛声。
我终于艰难地掀开了眼皮,面前的人影由模糊逐渐清晰,而后把我吓得一哆嗦。
我瞪着这个肤白如纸、唇红如血,戴着副遮住大半张脸的漆黑墨镜的男人,身子迅速往后缩去:“你你你是人是鬼?”
“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他缓缓勾起一个僵硬又诡异的微笑,似乎是想安慰一下我,却使我更害怕了。
“菩萨在上,我这辈子没干过啥坏事,也就踩过几只蟑螂拍过几只蚊子……”我语无伦次地说个不停,被他一巴掌捂住了嘴。
“吵死了。”他蹙起眉说。
我闻见他掌心淡淡的木质香味,总算有了分活人的实感,于是安静下来。
“你是谁?”我问他,“为何打扮成这样?”
“我乃一籍籍无名的天师。”他回答我,“见你煞气缠身,拉你一把。”
“天师?”我的脑袋努力运转着,“算命的瞎子?”
他唇角抽搐,提起铃铛便要离我而去。
我连忙抱住他被长衫遮住的腿:“天师莫走!请给我免费算一卦!”
“不用算。”他回过头来,露出温柔的笑容,“你死定了。”
见我面色瞬间低落下去,他叹了口气,矮下身。
将一枚形状古怪的十字星别在我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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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逃避现实的钱被抢走了,我又回到了家。
从江滢有意无意地提起中,我知道了同学聚会的消息。
系里的群我早就被踢出来了,因为他们觉得我只会给母校蒙羞。
而江滢却在饭桌上很高兴地对我说,她和组织人是好朋友,在她的一番请求下她同意我去了,毕竟也是同学一场。
我觉得好笑,她简直就差没把想要我出丑写在脸上,却还得演出一副真心为我好的模样。
“咱们滢滢真是懂事。”妈妈对她不无赞许,而后冷着脸对我说。
“江渺,不要辜负妹妹一片心意。”
已经得知一切真相的我笑着答应下来。
毕竟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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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着十分普通的白衬衫与牛仔裤,走在一席华丽舞裙的江滢旁,就像公主身边粗鄙的女仆。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美到出尘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曾经他们所唾弃的那个江渺也混了进来。
我乐得自在,自个找了个角落坐下,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在斑驳的霓虹下逐渐失真。
而一阵惊呼将失神的我惊醒,也向门口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白色西服、相貌英俊无比的男人从宾利中下来,缓步走进了会场。
如果说今天的女主角是江滢,那他毫无疑问就是男主。
而他也径直向江滢走去,挽住了她的手,江滢笑靥如花,依偎在他怀里。
周围议论声嘈嘈切切地响起。
“这俊男美女可真是养眼。”
“林语城回国来了?想当年他可是在校的风云人物啊。”
“我怎么记得他是那个谁,江渺的男朋友呢?”
“江渺那小偷配得上他?肯定早就被甩啦……”
我暗自攥紧了拳。
江滢,你一定要让我如此不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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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舞池中央跳了一曲又一曲,那般耀眼,使我不敢抬头。
我呆呆地望着胸前别着的十字星,是那天那个怪人送给我的。
不知为何,我不想将它摘下,每换一件衣服都会重新别在上头。
别在心口的位置,就像我的护身符。
又是一支舞曲奏完,接下来该交换舞伴。
林语城还想继续邀请江滢,却被她笑着推开。
“我有点累了。”她善解人意地说道,“还有许多女孩子没有舞伴呢。”
她于是扬声大喊:“姐姐!”
许多直勾勾的目光向我投来,使正在发呆的我一个恍神。
“你喜欢语城对吧?”她露出迷人又大度的笑容,“你来和他跳一支怎么样?”
“不了。”我挤出难看的微笑,“我不会。”
“没事,语城会带着你的。”她却不依不饶,非要我上台去不可。
林语城在她的支使下向我走来,他曾经温柔和善的面庞上挂着厌恶与勉强。
我静静看着他,心如刀绞。
他拉起我的手,我的身体不争气地向他靠近。
而他却当着众人的面,一把将我推倒在地!
“江渺,你哪里配和我跳舞?”他嫌恶地对着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我嘲讽道,“你对滢滢做过那么多恶心事,竟还有脸跟着过来?”
我紧紧攥着手,指甲陷入掌心,渗出血珠。
昔日的同学纷纷向我指责:“不是吧,她还在欺负江滢?太贱了吧。”
我失去了任何争辩的力气,任由他们唾骂。
“你们别骂姐姐,都是我不好。”江滢抽泣着小跑上前。
而她刚打算再继续假惺惺地为我说话时,却又忽然发出一声尖叫:“我的项链不见了!”
如此熟悉的情节,令众人一瞬间就锁定了小偷。
林语城冲上前来,就想搜我的身。我紧紧摁着衣领蜷缩在地,他却还是用力拉扯我的衣服,即使在场的几十双眼睛都在看着。
“不,如果是姐姐拿的,送给她就好了。”江滢扑上来,想把我偷项链的罪名坐实了,就像两年前那样。
而她却在触碰到我的那一刻再次尖叫起来,比上一声惨烈得多。
她的手掌上,赫然出现了烧焦的印记。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都懵了。
江滢蹲在地上呜呜地哭。她的手被严重烫伤,许多人手忙脚乱地才帮她包扎好。
“姐姐我好心带你来,你为什么要害我……”她哭诉着,梨花带雨,看着便令人无比揪心怜惜。
我有一瞬间以为这又是她的苦肉计,就像那件令她起疹子的演出服一样。
但我摇了摇头,毕竟那烫伤是真的一瞬间就出现了,还伴随着皮开肉绽的焦糊味。
林语城目眦欲裂,就想一掌向我掴来。
我自知躲闪不及,认命地闭上了眼。
而一只苍白的手掌从他背后伸出,将他抬起的胳臂稳稳抓住。
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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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前不久才见过一面的男人弯下腰,将一脸错愕的我拉起。
他披着长发,戴着副古怪墨镜,身上是一件青灰色盘扣斜襟长衫。
像是上世纪的人,与这纸醉金迷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似乎有话想对我说,于是全然不顾旁人疑惑的目光,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
我十分顺从地跟在他后头。此时就算他是要把我拉出去卖掉我都会同意的,只要让我离开这个窒息的地方。
而显然有人不想让我这么轻易地逃开。
江滢在我身后大喊,她脸上还挂着楚楚可怜的泪珠。
“姐姐,你又要和男人走吗?”
“我可以养你,你不要再出去卖了好不好……”她一副心痛不已的模样,为我这个姐姐恨铁不成钢。
众人窃窃的唏嘘声又响起,毕竟我在大学时留下的最后的印象,就是援|交女。
“什么叫做出去卖?”而拉着我的男人忽然开口,似乎并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就是……”江滢倏地哽住,这东西由她说出来实在掉价。
“就是和男人睡觉!”人群中一个大声替她喊道。
男人总算恍然大悟,而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大把样式怪异的铜币,抛在桌上,现学现用地朝江滢问道:“你卖吗?”
从来没被人这样羞辱过的江滢懵了,就连周围的看客也没反应过来。
他环顾一圈他们精彩的神色,忽而露出笑容,将桌上的铜币又一枚枚拾了起来,最后剩下孤零零的一个。
他以抱歉的口吻接着说道:“不好意思,我想你只值这个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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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被怒气冲冲的众人暴揍之前,我拽着这个满脸淡定的男人的手疯跑出了会场,直到无人光顾的垃圾车旁。
“你疯啦?”我气喘吁吁,“江滢肯定会报复你的!”
“她叫江滢?”他推了推那副沉重的墨镜。
“怎么了。”我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毕竟每当有人问出这句话时,他就要变成江滢身边的一条狗了。
而他挑起眉,目光透过厚厚的镜片在我脸上逡巡,而后笃定道:“你叫江渺。”
我愣住,瞳孔放大:“这都能算出来,天师您果乃神人也!”
他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
“你身份证上写的。”
说着他将一个东西递给我,赫然是我那天被抢走的包。
包里的钱都被拿走了,其余的证件没有用,于是连同这个破包一起被随意丢弃。
“我正巧在垃圾堆里看到。”他说。
那可真是太巧了。
我连声向他弯腰道谢:“多谢天师,祝天师健康长寿,永远不死。”
即使只能看见他的嘴,我也感受到了他的无语。
“怎么样,这小东西有用么?”他忽而指了指我的胸前。
我低头看去,只见他指的正是之前送给我的那枚十字星。
“我新为它开的光,之前还未用过。”他接着说道,“是镇邪之物。”
我好像终于明白,江滢为何会被烫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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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家的时候,江滢正在妈妈怀里委屈地呜咽。
妈妈满脸心疼地为她的手涂着药酒,一边安慰她:“滢滢别哭,等那个贱人回来,我打断她的腿。”
我推门而入的手僵住,心扭曲地痛起来,像在滴血。
妈妈叫我……贱人?
我深吸了口气,踢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那瞬间我做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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