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简三因愣了一瞬,起身坐了起来。忽听不远处开门声响起,羽斓手托红盘带着一群侍女走了进来。
“你为何在此!”羽斓见一大早这傻子就站在公主床边,甚至比她还要早一步,且看公主的样子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忽然就感觉到一种微妙的氛围。
羽斓侧过头,身后的侍女们感受到她的眼神都纷纷低下头,不敢再往里看。
简三因一大早就被这阵势搞的头疼,冷声吩咐宋敛星:“你先出去。”
“我不要。”宋敛星不满地一甩袖子,既固执又坚定。仔细看,这一简单的拂袖动作全然没有上个副本做的那样自然,反倒是有点刻意模仿的生硬之感,或许是他不经意间看到有别的男子这样做,所以才学来这样。
简三因把身上的薄被掀开,下了床,淡声道:“好,那你便在此看我更衣罢。”
羽斓听宋敛星竟然如此胡闹无理,将手里的嫁衣嘭——的一下放在桌上,眼睛一横:“你这个人不要恃宠而骄,公主对你好不过是看你可怜罢了,怎么能如此肆无忌惮!”
宋敛星听简三因说的话本就下意识的脸红,再听得羽斓这般说,终究是没底气再坚持下去,但是一想到简三因将要出嫁的消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生气:“我……我在外面等你……不会看你更衣的。”
说完,宋敛星便转身出了里屋,隔着屏风,简三因见他腰板笔挺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像是一块固执的石碑。
倏的,简三因轻轻的笑了。
“开始吧。”
古代女子的出嫁服饰的繁琐和精致程度比当代的婚纱装扮都要精细考究。要穿龙凤褂,因为是为公主准备的服饰,所以光是那龙凤褂上由金丝银线绣成的龙凤就是由十几个绣工加班加点秀出来的,简三因轻轻抚上那一针针刺绣的纹理,心想,虽说这是个悲剧的婚姻,但能有幸穿上这嫁衣走个过场,倒是也无憾了。
嫁衣里三层外三层,但层层都皆有考究,几个侍女轮番上阵服侍简三因穿上那一件件衣服。对镜梳簪发,插上凤纹玉坠子,戴上九龙九凤冠,描眉、注唇、贴花钿……莫约过了两个时辰,久到简三因坐的腰都酸了,这一系列步骤才堪堪结束。
直到羽斓修妆容修到了第三遍,简三因再也没了起初的耐心,制止了她手里的口脂。
“羽斓,已经很好看了。”
羽斓手指顿了顿,看着简三因的脸,复又失落的将口脂放回去,再转身,眼圈不知觉地已经红了。
“哭什么?”简三因低笑道。
羽斓无言的将眼泪抹掉,整理了情绪:“公主当真是这世上最不幸的新娘子,奴婢只是觉得有点不公罢了。”
简三因听此话竟无奈的笑了:“傻丫头,何来不公一说。想来我作为大梁公主,生来便得父皇疼爱,打小便锦衣玉食,高人一等,此前从来不知困扰为何物。所以说和大梁的大多数人相比,我已经是足够幸运。即便是今日为了战事去和亲,身为大梁公主,那也是我应该做的。若是连我都这般抱怨,岂不是有点过于贪心了。所以,不管这次和亲的结局是什么,我都能接受,羽斓你也不用替我这般愁苦了。”
说完,简三因轻轻拍了拍羽斓的手背,说道:“时辰到了,走吧。”
……
宋敛星一直坐在屋外听着屋内的窸窣响动,没有一个人言语,只听得脚步声还有金钗碰撞的清脆轻响。
他出身贫寒,并没有见过世面,光是凭着想像,发挥的空间何其有限。于是在焦灼等待的空档,他不止一次想转身回头看,但一想到简三因方才说的那句“更衣”,脸一红,当即一下子就不敢动了。而且,为了防止别人偷看,他甚至堵在门口不让通报时辰的侍卫们踏足一步。
忽然,宋敛星终于听的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激动的一转身,恰好就见简三因一身凤冠霞帔,轻轻一抬眸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不知怎么,宋敛星感觉自己一向凌乱的记忆里飘出来一句诗,大概是娘亲教过他的。
——虹裳霞帔步摇冠,细缨累累佩珊珊。
娘说,他这辈子一定会有福气见到自己的娘子这般模样。
可是转眼间,宋敛星就见简三因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在门外宦官的指引下去了别处。
可惜……这个新娘子不是我的。他难过的想着。
“你,傻站在那里干嘛,公主让你跟上!”羽斓去又复返,语气不耐又急躁,显然是被迫而来的。
宋敛星一听简三因,一下子就忘掉了心中的云雾,连忙往外走。
羽斓看他这样子,撇撇嘴不以为意:“那什么,宋公子,我劝你啊还是别对我家公主抱有非分之想,虽说你长的好看,但是公主最看重的却是才华,你什么都不会,还是尽早放弃吧。”
宋敛星一听,问道:“什么是才华?”
羽斓见宋敛星如此无知,嗤笑一声:“才华,你说是什么!首先懂得六艺是基础吧,现如今还有不少青年才俊去江湖各大门派学得仙术,修为甚是高超,你倒是说说看,你会哪样?”
宋敛星喃喃地念了那“仙术”二字,失落地摇摇头。
简三因走的远,出府前瞧了一眼身后,才发现羽斓不知道嘀嘀咕咕和宋敛星说些什么,以至于他看起来闷闷不乐。
不过她此时没有要哄宋敛星的打算,如今和亲的时间被提前,不知魔族的人是否会到达七渡岭。按照剧本里的套路,魔族的人定是一直监视着她,否则不会正好掐着她跳崖才出现。
至于怎么提前让他们露陷,这倒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起轿。”
在礼官长长的腔调下,一场开局就是陷阱的和亲正式开始。
说来,简三因这是第二次经历这场景,只是,如今她不再是坐在末轿的透明。但这次虽成了公主,这场婚姻在大多数人眼中还是沾染些悲情妥协的底色,或许连唢呐声都显得聒噪了。
而在这个行列里,唯一不变的,是走在她的轿前,为她护轿的宋敛星。
不知过了多久,仪仗队才出了京城,顺着官道走上了翻山越岭的跨国之路,一路上磕磕绊绊并不好受,况且简三因还浑身尽是束缚。
“停下。”
仪仗队的众人听见公主命令,不敢再有违抗,将轿子放了下来。
“公主,我们才刚进入七渡岭,七渡岭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若是在此处糟了歹人之险,那可是得不偿失啊。”杨峰被简三因上奏调离,如今来的却是另一名将军,简三因看着此人面生,只知道他姓李名苍。
简三因淡声道:“李将军,此处不过离京几里而已,加之有节度兵把守,我看哪家的山匪敢打本公主的主意,我说停下便停下,你难道要违抗本公主的命令不成?”
李苍低头敛目:“不敢。”
简三因站在轿子上垂头看向李苍赔罪的姿态,顿了顿,吩咐道:“扶本公主下轿。”
羽斓同样站在简三因身侧,听见她如此生硬蛮横的语气倒是觉得一阵熟悉,想来公主得知自己要和亲一事,便少有这般刻意羞辱人的作为,难道真的是因为舟车劳顿,身体不适,才无端发此大火?
再看向那李将军迟疑的姿态,便心道是他心有怨气,刚要出声替公主训斥一番,没想到那李苍身后却伸出来一只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只是虎口处有几道因为练武而新磨出来的红痕和茧子。
“我来。”羽斓见宋敛星将李苍推了过去,伸出手仰望着简三因。
简三因看着那只手,怔愣片刻,但很快就顺势将手搭在上面。流苏随着简三因的动作而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是铃铛,全部传入了宋敛星耳中。
然而,简三因下了车碾却立刻把手收了回去,只听她扬声吩咐道:“天色已尽黄昏,夜行不便,大家便在此驻扎休息,明日再行。”
……
简三因坐在早就有人搭好的帐篷里休息,头上的凤冠早就被她摘掉了,甚至还脱去了外层的霞帔。
她算是知道了,凤冠霞帔这东西浅浅体验一番便好,要是真的戴这玩意儿戴一天,那是真的不顾人死活的累。
“公主,吃些东西吧。”宋敛星将帷幕一掀,没有禀告就这样无声的进来,手里拿着刚烤的外焦里嫩的野味。
“你还会这个?”简三因问。
宋敛星摇摇头:“李将军方才教我的,对了,他让我给你带句赔罪。”
“赔罪?”简三因接过宋敛星手里的东西,一愣,“看来这李将军倒是懂礼数。”
“……话说。”简三因忽而想到什么,问宋敛星,“我怎么觉得你这几天说话利索了不少,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想到了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宋敛星脑海一片空白,但一想到自己今天满脑子全身简三因一身凤冠霞帔朝他看过来的模样,心虚的脸一红,连忙道,“从来没有。”
简三因深深的朝宋敛星看了两眼,便觉得手里那东西没滋味了,“你去告诉李将军,本公主有事找他。让他一个人过来,你也不许跟进来。”
虹裳霞帔步摇冠,细缨累累佩珊珊。——白居易《霓裳羽衣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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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我毁灭神明的日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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