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宣明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住心里那种微微扯动的,细微的痛感。
“我的东西,也麻烦你不要碰。”他低声说,“毕竟只是假扮情侣,但性别不同,彼此生活习惯也不一样,还是各过各的比较好。”
“作为补偿,我会尽量少用公共区域,只做必要的事。”他说道,“一个月的时间不算很长,就当做为任务牺牲一些。谭老师您如果觉得确实有不方便的地方,我也会尽量配合,必要的话也可以到外面去住……”
“那应该没有这个必要。”顾惟说道,“既然是伪装情侣,还是住在一起比较好,不然容易露馅。”
白宣明“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顾惟说完话后,靠在沙发靠垫上,认真想了想。
“没问题,这些事情我都会注意的。我也需要你告诉我你在意什么,这样我才能了解到该注意的事。”他思考后,说道,“你也不用太过在意,公共空间该用就用。两个人合作就是这样,相互尊重,相互妥协。”
白宣明垂着眼睛,看着手里的杯子,一时什么都没有回答。
他说着“相互妥协”,可实际上妥协的都是他。
但顾惟说这话,并不是为了示好,更不是为了照顾他。对方和他是陌生人,刚才还在和他争夺谈话主权,不会这么快就转变立场。
他说这话,是因为他认为,白宣明作为一个beta,被迫和alpha合作,就已经是在妥协了。
所以身为alpha,他自己也应该付出相应的努力,用以“中和”身为一个alpha给别人带来的麻烦。
这种心态别人不知道,白宣明可是十二万分的清楚。在别人眼里,成为alpha或许是优势,是权力,但是在那人眼里,alpha更多是麻烦和负担,是别人的困扰。
别人躲着他走,或者要求他退让道歉,也都应该是合理的。时隔多年,那人仍然在以这种方式,在别人不知道的地方折腾自己。
一时之间,白宣明掐住掌心,只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地讨厌过自己。
“还有别的问题吗?”顾惟问。
白宣明摇了摇头。
“好吧,那么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顾惟说。
白宣明抬起眼睛,认真听他说话。
于是顾惟安静地开口了。
“你之前,”顾惟问道,“在哪里见过我吗?”
*
白宣明握着手腕,怔怔地看着桌面。
我当然见过你。他想。
哪里只是见过。
我认识你,了解你,和你在同一张床上睡了四年。睡的时候抱着你的胳膊,醒来的时候嗅着你的气息。无聊的时候,和你耳鬓厮磨,咬着你脖子上的腺体逼你停下工作,来陪我玩。
开心的时候,第一个想到找你分享。难过的时候,也只想躲到你的怀里。你是我在任何时候都会第一个想到的人,即便到了今天,也仍然是如此。
我也曾以为,可以和你永远像这样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所以小的时候一点都不珍惜,浪费了很多可以和你好好相处的日子。
所以事到如今,才会这样痛苦。
他沉默了一刻,低声开口。
“……你失忆过吗?”白宣明问。
“没有。”顾惟果然说道。
和料想的一样。白宣明觉得自己的脸色此刻看起来一定很不好,他点点头,侧过头去:“你不用多想。我并不认识你,只是认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
顾惟停了一会儿才回答。
“原来如此。”他说。
白宣明拿不准他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不过顾惟也没有就这个问题再说什么,他站起身,对着白宣明伸出一只手。
“彼此了解也差不多了,任务细节可以晚点再商量。”顾惟说道,“那么,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白宣明看着他的手,还是控制不住发呆了一会儿。
不过他最后总算是伸出手,尽量控制在不被看出来不对的情况下,和顾惟的手指碰了一下。
“合作愉快。”他说,把手收了回去。
等两人说定,打算各自回房间的时候,白宣明踌躇了片刻,还是叫住了对方。
“稍等一下。”
顾惟转过头:“什么事?”
白宣明说:“……你刚才说,我可以多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不涉及到必须保密的内容,你都会告诉我,是这样的吗?”
顾惟一顿:“是的,你有什么想问的?不管是关于任务,还是情报,我都会尽量知无不言。”
白宣明摇摇头。
“我想知道……”他停了停,说话的时候,不由得放慢了语速,“……你叫什么名字?”
顾惟显然一怔。
“真名。”白宣明说,“……或者你随便编一个,告诉我也可以……总之,比起谭教授,我更希望喊你的名字。”
顾惟稍微皱起眉头,停了片刻。
“顾惟。”他最后开口说。
白宣明闭了下眼睛,点点头。
“我叫白宣明。”他说,“我真的……希望可以和你好好度过这一个月的时间。”
这次说完话,他也不再看顾惟,而是转过身,径自回到房间里去了。
他走了之后,好像把这个房间里的动静都带走了。灯泡不再烦人地闪烁,门后的小挂件也不再晃来晃去。在两人说话时,水壶原本在热闹煮茶,噪声时不时盖过说话声,有点烦人。但这会儿停了工作,没了背景里的白噪音,又突然显得过分寂静了。
顾惟仍然坐在沙发上,看着白宣明关上的卧室门,安静地思考。
过了几分钟,他才站起身来。打算回卧室的时候,往桌面一看,拿起了白宣明送给他的那个杯子。
对方自己也有个彩色的马克杯,不知道是他常用的,还是也是刚刚买的。正面刷了彩虹图样,背面印着一只白色的长毛小猫。
那东西也被他拿回了房间,客厅里少了这一抹彩色,其他东西的颜色仿佛都挺单调,少了点花里胡哨的气质。
顾惟低下头,再次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茶杯。
不仅比对方的小得多,做工也差了很多。简单凑合,虽然不算廉价,但也看得出不是多么有价值的东西。
他其实看得出来,肯定是赠品或者凑单买的,是一样经济便宜的东西。
只不过,还是比他平时会用的一次性水杯讲究,应该也干净些。
他拿着杯子,向属于自己的那个卧室走了过去。
推开门时,顾惟在门口站了片刻,看着这个房间,心里升起一丝轻轻的无奈。
那人……白宣明简直非常公私分明。客厅和门廊里都有好好布置,茶几上放了乱七八糟的小东西。可是,到了他这个房间,却仍然是灰扑扑的,净白的墙壁,灰色的床品,一张单调的灰白色桌子,和样板房完全一致。
也就是说,在白宣明来之前,这个家里本来是这样的。
而那人如自己所说,很有边界感地只装饰了自己的空间,对理应属于顾惟的地方动都没动。
各过各的,泾渭分明。只是合作室友,除此之外,一点关系都没有。
顾惟走过去,在桌前坐下。
以前做任务也都是这样,住着类似的地方,只需要有个落脚之处就可以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可能有什么不同,没有介意过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不过现在,看着这个房间的时候,却又觉得,仿佛如果这里有点不同的色彩,可能也不错。
就像客厅那样,也并不会觉得折腾别扭。
果然还是……待了这么一小段时间,就有点习惯了。
不过这点扰动,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顾惟在桌前坐下,打开电脑,只看了一会儿资料,就逐渐忘记了晚上那点微微起伏的心情。明天还有事要做,他便在晚上办公之后,去洗漱回来。在这个过程中,白宣明的房间里一直都没有动静。
在床上躺下后,却被肩膀后面的什么东西硬硬地硌了一下。
顾惟转过身来,在枕头下面摸索了一阵。
某种圆圆的,硬质的小东西触碰到他的手指,边缘还有些锋利。
顾惟将它握在手中,拿出来,看到了一枚小小的袖扣。
这是白宣明的东西。他立即判断。
不会是房间没打扫干净留下的。不只是因为上面做事一向谨慎的风格,是因为,那颗袖扣珍珠白色的光泽,和边缘点缀着金色边框的设计,和那人睡衣上的扣子,桌面上的茶杯如出一辙。
顾惟几乎可以想象。那人进门的时候,可能在房间里到处巡视了一圈,两边的窗户都看了看,所以才这么清楚两个房间对应的是什么样的景色。说不定椅子也都坐过一遍,床也各自躺了躺,最后才综合选定自己满意的房间。
反正合作对象没来,就像第一个到宿舍的大学生一样,以某种占小便宜的心态,精挑细选最舒服的床位。就是在这个过程中,袖扣系得不稳,落在了床上,他自己也没有发现。
像猫一样巡视领地,尽管明明只是暂住一个月的落脚点。
谁说他不像大学生的……
顾惟原打算就这样把袖扣放下,却突然停下了。
从刚刚的角度看不到。而一旦转过来,让灯光从另一个角度照射过来的时候,顾惟清晰地看到,袖扣左侧的金属框架上,夹着一根什么东西。
他伸手,用拇指和食指的指甲掐着,从袖扣的边角中,慢慢拉出了一根银白色的长毛。
顾惟将它举到灯光下,仔细地凝视它。
猫毛。
所以,他真的有一只白色的长毛猫。
已经是晚上了。这时候去隔壁敲门,只是为了送还袖扣,似乎也不太合适。
那么……等明天吧。
于是顾惟将袖扣重新放回枕边,调出终端,看了一会儿第二天要做的事,在往常的入睡时间,也自然慢慢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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