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朴芯听出来乔宇的声音了,她顿了顿,不解地问:“林昕远不是去浦江了吗?”
“啊这个……”
乔宇还没编好理由,旁边洪强拎着瓶酒搭上他的肩膀,对他努努嘴,示意他快说话。
室内的DJ曲吵得人耳朵疼,乔宇对着手机说:“远哥刚回来,让你来给他送包烟。”
其实他只是随口扯了像样的理由,想着要是朴芯不来,那就算了,但是他没想到林昕远曾经真的让朴芯帮他买过烟。
所以朴芯愣了几秒,又问:“他回来上学吗?”
“不知道,”乔宇说:“要不你自己过来问问他?”
他等了一会,听见那边应了一声好。
手机开着外放,旁边的洪强也听见了这句回话,他拍了拍乔宇的肩膀,比了个大拇指。
后者在他的目光下报了地址,然后又是一声好的。
乔宇皱皱眉,挂了电话,洪强往嘴里灌了几口酒说:“还是林昕远这个名字有用。”
*
朴芯是晚上八点半到的,她跑过来在ktv门口戴上口罩,但是工作人员压根没查她身份证,直接就让她进去了。
到乔宇他们所在的包厢,还没敲门就先听到里面吵闹的声音,乔宇开门之后,她看到房间里沙发上挤着好几个人,灯光开的很暗。
朴芯扫了一圈,没看到林昕远,看到洪强了。
立马,她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刚想走却被人握住手腕。
灯光被调亮许多,冯江拖着朴芯往里走,洪强周围的罗茜和其他几个人都站起来往外走。
朴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捂住嘴,她抓住门旁乔宇的手臂,但是被拂开了,乔宇垂眼,不自然地安慰:“没事。”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地太快了,恶意像癌细胞一样蔓延,起初只是被踩脏的书页,陌生人突然的问候,然后是污蔑,随之急速地扩散,等到朴芯发现这些细微的异样时,其实一切早就扩散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她不知道那天是怎么度过的,尖叫哭喊或者是锤打,ktv的动感灯光一直子在头顶盘旋。
洪强好像喝了很多酒,有股难闻的酒臭味迎面而来,朴芯呼吸急促,控制不住地想呕吐。
她反抗地太激烈,洪强骂了好多句脏话,朴芯听得不真切,她仿佛窒息在潮湿黏腻的海里,海水冰冷干燥往鼻腔里涌,窒息感扼住喉管。
无法喘息的感觉让她脸色通红,朴芯抓紧沙发,整个身体都在僵着。
洪强察觉到了异样,他吓傻了,赶紧咽了口唾沫拍拍朴芯的脸:“我艹nmd别害老子,你有病吗,艹艹!biao子艹……”
朴芯抓住他的手,胸腔急速起伏拼命从周围糟糕的环境中夺取一丝氧气,“去医院,我……有急性哮喘。”
“医院?!”洪强顿时傻眼。
*
可能是怕出人命,所以洪强拿了东西逃似地走了。
朴芯躺在沙发上好像一眨眼就过了很久,但是幸好缓过来了,肺像烧灼一样痛苦。
晚上十点,朴芯从沙发上艰难起身想去外面想买药,但是镇上的药店没开门,她走回来的时候打了报警电话,整个后半夜都在警局。
警察尽责地叫了当晚在ktv的人和员工过来录笔录,但所有人都说只是在开玩笑。
朴芯身上有伤,可也只有手腕上一圈,还不足以作为定罪定居,警察也没有办法,跟朴芯说让她家长过来。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她给朴兴南打电话。
打了两遍才接通,朴芯还在咳嗽,她话都讲不出来,断断续续地说,刚说了一句:“爸爸,我这边发生了一些事情,现在,在警局……”
那边有不耐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大晚上的打什么电话,烦不烦明天还要上班,赶紧挂了,吵死了!”
朴芯握紧了手掌,她眼睛里都是泪水,盯着前面的灰白墙壁,还是开口请求:“爸爸,你能过来一趟……”
“朴芯啊,”朴兴南打断她的话:“爸爸这里事情很多,你在警局就听警察叔叔的话,人家叫你干什么你照做不就好了,太晚了,早点睡吧,爸爸先挂了。”
“可是——”
朴芯正要说话,听筒里却传来挂断的忙音。
短促的滴滴声,朴芯呆了几秒,她把手机举到面前看了一眼,确实是挂断了,通话时间只有三分钟。
派出所没有开空调,铁制的休息椅一片冰凉。
朴芯大脑混沌地想抓住些什么,但是想起来却只有小时候朴兴南带她去游乐场的情景。
她记事情很早,朴兴南在和周婵离婚后的一年还时常来看朴芯,带着她去商场,去看动画片,给她买玩具。
朴兴南会抓着她的手问她芯芯今天高不高兴啊,说即使离婚了,爸爸也永远爱她。
那是好久之前了,朴兴南再婚之后他再也没来看过朴芯,他的儿子比朴芯还要大一岁,只是因为晚一年上学才上高二。
爸爸,你不是说会永远爱我吗?
朴芯忽然想哭,眼泪全聚在眼眶,只要轻微的一眨眼就会流泪。
洪强和乔宇他们站在不远处,朝这边看。
朴芯转过头,死死地攥紧自己的手强忍着眼泪,指甲扎进肉里,是尖锐的痛感。
那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快到朴芯来不及反应,来不及解释。
第二天她很晚才去学校,也许在陇县消息传的很快,所以大家都在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吴若莹下午第二节课提醒朴芯,陶西红的父母来了,刘华连让她去办公室。
迎接朴芯的并不是公正,而是陶西红父母的破口大骂,几乎是朴芯一进教室陶西红的母亲就站起来,情绪激动地说:“凭什么她说我女儿拿了她的东西,你们学校怎么教的学生撒谎成性,我女儿戴的手指我当妈的能不知道不懂吗?!”
她父亲随即也站起来,把教室的桌子拍的震天响:“道歉!必须让她道歉!没证据造什么谣?”
周围有两个老师劝阻,让他们在学校不要大吵大闹,陶西红无所谓地站在墙边,全程都没吭声。
朴芯愣住了。
她刚才费劲组织的那些措辞都堵在嗓子里,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刘华连叹息一声,问朴芯,你有监控吗,有其他人能证明陶西红拿了你的手链吗,有证据吗?
那都没有,一条手链三四万,抵得上我们县城有些家庭全年的收入,这样的大事我们学校处理不了。
所以呢,和解吧,只能这样。
朴芯不同意,死不松口,直到电话打给朴兴南。
刘华连把声音外放,朴兴南说:“一条手链,我女儿戴的也不是真的,我们不追究,朴芯,给叔叔阿姨道歉。”
陶西红的爸妈像得了圣旨,狠狠地推了一把朴芯,“你听到你爸说什么了没有?”
所有人都在看着朴芯,其实她愣住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一直好像没有反应过来,像台过载的旧电脑卡顿地没有反应。
她没有道歉,任凭别人怎么说都没有。
放学后朴芯一个人回家。
天空是极深的灰色调,陇县矗立着很多电线杆,黑色的电线往前交错延伸,把远处的天空和房屋切割分裂。
她背着书包慢慢地往前走,耳机里放着轻快的歌,像是从前无数次回家那样。
书包上有个派大星挂件,是周婵送的,挂件上面喷过她常用的香水,现在只剩下浅谈的味道。
朴芯想起她灰色的职业裙,好闻的香水味和温和话语。
妈妈,我想念一切有关你的形容。
我想你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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