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段路走了不知道几百遍。
昏黄的灯把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六点还没到,黄昏已经落下帷幕,月亮慢慢升空,清冷的光线渐渐清晰。
——
不知道现在的人是怎么想的,每过一年,都要来一句,这一年是你们最关键的一年。相同的一句话,从小学一年级听到了现在。
终于又熬过去一节课,童书阳实在是撑不住了,倒头就睡。
明明都是马上要放暑假的节奏了,一群人始终提不起劲,数着日子过,只盼着假期快点来。
前排的男生拿笔戳了戳他的后背,压低声音说:“喂,听说没?今年暑假好像要补课,说是为了下学期的摸底考做准备。”童书阳猛地抬起头,眼里的睡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不是吧?这都快熬出头了还要补?学校是想把我们榨干啊!”
他的声音有点大,引得周围几个同学都看了过来,纷纷竖起耳朵打探消息。讲台上的老师似乎察觉到了后排的骚动,停下板书朝这边瞥了一眼,童书阳赶紧把头埋下去,假装在翻书,心脏却砰砰直跳,生怕被老师点名批评。
“据说是学校今年的新政策,刚好到我们这一届,学校引入了两个跟高校合作的融合班,说白了就是抓人才。”一群人肆意讨论着,更多的是抱怨。
这学你就上吧,一上一个不吱声。
晨光漫过教学楼的玻璃窗,风扇在头顶慢悠悠转着,把粉笔灰吹得在光束里打旋,前排有人用课本挡着脸补觉,后桌的笔袋里露出半截没吃完的薄荷糖,糖纸在风里发出细碎的响声。
“昨晚写到三点。”趴在桌上的男生把脸埋进臂弯,校服领口沾着片薯片碎屑,说话声闷得像隔着棉花,“等会儿要是抽查背诵,我直接装晕算了。”
同桌把他的数学练习册往中间推了推,红笔标着的叉号在晨光里格外刺眼:“你还是先看看题吧,等会儿徐姐要检查的。最后两道大题我写了思路,步骤自己填。”转着笔看向窗外,香樟树叶在窗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反正就剩五天,熬过去就能天天睡自然醒。”
趴着的男生突然直起身,从书包侧袋摸出罐冰咖啡猛灌一口,罐子上的水珠顺着指缝滴在练习册上,晕开一小片墨迹。“暑假我要把游戏账号肝到满级,再把攒了半年的番剧全补完。”他用袖子抹了把嘴,眼睛亮得像有光,“你呢?报不报那个动漫绘画班?”
“我妈说要带我去海边。”转笔的动作顿了顿,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小洞,“前提,期末考进前二十,不然就改成补习班。”她把练习册拉回来,用修正带盖住那片墨迹,“不过就是为了海边的日出我也拼了,我可不想放了假还不消停。”
讲台上传来课代表拍桌子的声音,英语课本被摔得啪啪响。
“都别说话了!课代表盯着呢!”后排有人压低声音提醒,教室里瞬间响起翻书声,夹杂着把零食往抽屉里塞的窸窣响动。
“又是英语。”有人对着单词表做口型,手指无意识卷着窗帘绳,阳光被卷成细长的金带子,在他手背上晃来晃去。前排补觉的男生突然抽搐了一下,嘴里嘟囔着“别抓我兵线”,引得周围人闷笑。
靠窗的一个女生偷偷把薄荷糖纸折成小船,放在窗台上让风吹着跑。船身划过凝结的水珠,在玻璃上留下弯弯曲曲的痕迹,像谁用指甲刻下的倒计时。
下课铃刚响,后排立刻炸开锅。几个男生把校服外套系在腰间,抱着篮球往走廊冲,经过讲台时撞翻了粉笔盒,白色粉笔滚得满地都是。
“最后一节体育课!”有人从后门探出半个身子喊,运动鞋底还沾着操场的红胶粒,“再不去占场就没位置了!”
“等我灌瓶水!”另一个男生抓起桌角的太空杯,瓶盖没拧紧,水顺着指缝流进裤兜,他也不在意,边跑边把手机塞进球裤,“输的人请喝可乐啊!”
预备铃响时,走廊突然安静下来。抱着篮球的男生们贴着墙根溜回座位,头发还在滴水的太空杯被塞进桌肚,撞翻了里面的半袋饼干。化妆品被胡乱塞进书包,镜子反射的光斑在天花板上晃了最后一下,就消失在拉链声里。
走廊拥挤着的学生最终散去。
数学课的预备铃像根绷紧的弦。黑板上的函数图像还没擦干净,被新写的公式压在底下,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的粉笔槽里,堆成小小的雪山。
“注意定义域!”徐媛把三角板拍在黑板上,粉笔末腾起一小团白雾,“这道题上周刚讲过,怎么还有人错?”望着这群人,徐媛是又气又好笑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届的学生这么多奇葩,“暑假想不想玩?想玩就把这道题给我吃透了!”
前排的女生立刻坐直了,笔尖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把“定义域”三个字圈了又圈。后排有人偷偷转笔,笔杆在指间划出残影,眼睛却瞟着窗外——那棵老槐树的叶子绿得发亮,几只麻雀在枝桠间跳来跳去,尾巴扫落的叶子悠悠飘到窗台上。
童书阳本来还在打瞌睡,突然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
后桌用胳膊肘碰了碰他,递过张纸条,上面画着简笔画的小人正在海边冲浪,浪尖上写着“再坚持五天”。他把纸条叠成小方块塞进笔袋,抬头时正好对上老师的目光,赶紧低下头假装记笔记,笔尖在纸上画了串波浪线。
窗外突然传来蝉鸣,一声接着一声,像在给数学课伴奏。有人盯着窗台上那片槐树叶,想象着暑假躺在凉席上听蝉鸣的场景——手里攥着冰西瓜,遥控器在枕头底下,妈妈不会突然推门进来检查作业……他猛地回过神,发现老师正盯着自己,赶紧把视线拉回黑板,函数图像在眼前扭曲成了海浪的形状。
下课铃响,全班同时松了口气。前排女生把笔记本收进文件夹,金属夹发出咔嗒一声。
童书阳揉着发酸的脖子站起来,膝盖撞到桌腿,发出闷响。“这节课我至少走神了八次。”他夸张地比划着,“每次都靠掐大腿续命,现在腿上肯定青了。”乔栩看着他这样,觉得有些好笑:“得了吧,你那不是走神,你是快直接睡过去了。”
似乎没过多久,走廊里再次响起下节课的预备铃,童书阳赶紧坐回座位,把冰咖啡罐往桌肚深处踢了踢,“不过五天,忍忍就过去了。”
体育委员在讲台边拍篮球,咚咚声震得黑板都在颤。最后一节体育课的自由活动像块糖,被全班人含在嘴里舍不得咽,连平时最讨厌运动的女生都换上了运动鞋,鞋边还沾着上周跑操时蹭的泥点。
“自由活动!”哨声刚落,男生们已经抱着球冲向篮球场。有人被鞋带绊倒,在塑胶跑道上滑出半米远,校服裤膝盖处蹭出片灰黑,却笑着爬起来继续跑,像只刚学会走路的小企鹅。
乔栩一向对运动不感冒,能自由活动了就直接回了教室。
篮球场立刻被分割成几个战场。有人把校服外套系在腰间当队旗,投篮时被对方撞倒在地上,却死死抱着球不肯松手,汗水滴在滚烫的塑胶地面上,瞬间就蒸发了。场边堆着几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瓶身上凝着水珠,在阳光下亮得像撒了一地星星。
“传球啊!”三分线外的男生跳着挥手,校服短袖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展翅的灰鸽子。他球鞋的白色鞋带松了一半,随着跳跃在脚踝处甩来甩去,“这边空着!”篮球在空中划出弧线时,场边突然爆发出尖叫。持球的男生被绊倒在地上,膝盖重重磕在跑道上,却还是把球送了出去。三分线外的男生稳稳接住,起跳时鞋带彻底散开,像两道白色的尾巴在空中飞舞。“唰——”球空心入网,他蹦起来欢呼,却因为鞋带踩到自己摔倒,和跑过来庆祝的队友叠成了罗汉。
树荫下聚集着乘凉的女生,有人把校服外套铺在草地上当垫子,几双帆布鞋并排摆在旁边,鞋尖都朝着篮球场的方向。穿碎花裙的女生正用手机放着歌,音量调得很小,旋律混着蝉鸣在风里飘。
“终于不用跑八百米了。”靠在树干上的女生把头发绑成丸子头,发圈上还沾着片槐树叶,“这节课要是能一直这样坐着就好了。”她从包里摸出袋薯片,撕开时发出的脆响惊飞了枝头的麻雀,“你看他们摔的,像不像过年时堆的雪人?”
“暑假就能天天这样了。”穿碎花裙的女生把耳机分给她一只,“我妈给我买了新的野餐垫,到时候咱们去公园,把你那套化妆品带上。”
晚自习的教室像被按下静音键。日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把每个人的影子都钉在桌面上,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春蚕在啃食桑叶。后排有人偷偷用荧光笔在桌肚上画正字,已经画到第五个,旁边还写着“距离暑假还有5天”。
有人无聊到把笔横过来咬在嘴里,看着窗外的月亮——今天的月亮很圆,像块被啃过的月饼,挂在教学楼的轮廓后面。桌角的风油精被碰倒,绿色的液体在桌面上漫延,她赶紧用纸巾去擦,却在试卷上留下了淡淡的薄荷味。
墙上的时钟指向九点,秒针走动的声音像在数数。
乔栩终于舍得伸个懒腰。
一旁的童书阳跟几个同学围在一起,看着他这样,实在是无法共情。支着下巴摇摇头,童书阳表示很不理解:“这人跟个学习永动机似的,一天就没消停过。至于这么勤奋吗?”
“不理解,但尊重。”
乔栩刚把最后一道数学大题的辅助线画出来,就听见旁边传来“嘶”的一声抽气。他转头时,正看见童书阳把刚咬开的冰棒掉在练习册上,巧克力酱在几何图形上晕开,像给三角形添了道滑稽的伤疤。手忙脚乱地用纸巾去擦,结果越擦越花,最后只能对着那片狼藉哀嚎:“完了,这题我刚有点思路……”周围人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连前排的课代表都转过身,用红笔在他那页画了个哭脸。
“滚啊你们,还来笑我,作业都写完了吗?”属于是气急败坏了。
学生们私底下偷偷建立的班群正在不断弹出今天抓拍的照片。
一张照片里的晚霞正铺满半边天,教学楼的轮廓被染成暖橙色,连操场边的香樟树都像罩着层光晕。乔栩凑过去看时,发现照片角落还偷偷框进了半个身影,白色校服在暮色里格外显眼。
“构图还行,就是把我拍得像个背景板。”面无表情吐槽。转眼翻到另一张童书阳的“丑照”,心里瞬间平衡了。
童书阳:“……”算了,毁灭吧。
[饭饭]差点把自己绕进去了(梦和现实两个世界的时间线是不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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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交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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