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之际，才是这座城市真正开始喧闹的时候。
乔栩还是早早回了家，岑瑶提前打听好他到家的时间，等他回家，刚好可以开饭，也省去了多等的时间。
“回来了？”人没看到，岑瑶的声音先传进耳朵。
“不回来我还能去哪儿？”乔栩自然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嫌弃，“您二老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吗？别人家孩子回家，人父母巴不得好吃好喝供着，你们就知道嫌我呗？”
岑瑶端着一盘糖醋排骨从厨房出来，白了他一眼：“少贫嘴，洗手吃饭。今天炖了你爱喝的莲藕排骨汤，凉了就不好喝了。”乔栩换了鞋，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趿拉着拖鞋去洗手。
餐厅的灯暖黄柔和，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都是他熟悉的味道。岑瑶还在厨房里忙碌，抽油烟机嗡嗡作响，乔栩靠在门框上看她系着围裙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格外安心。
“妈，下周补课的事，你知道了吧？”他没话找话地问。岑瑶头也不抬：“知道，你们班主任在家长群里说了。正好，省得你在家天天抱着手机不放。”乔栩撇撇嘴，没反驳。
“话说我哥哪儿去了？”
“你说阿宁那小子啊？做兼职呢，过两天下来，怎么？这就开始想了？”岑瑶毫不留情戳穿。乔栩真的很想让她不要再说话了，他算是看出来了，岑瑶才是他和蒲宁最大的CP头子。
你就磕呗，谁能磕得过你啊？
“行了别想了，知道你离不开人家，妈又不是这么封建的人。”
“……”
什么CP粉，他的黑粉头子还差不多。
乔栩默默腹诽，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排骨的甜香混着莲藕的清爽在嘴里散开，却没什么胃口。岑瑶把最后一盘清炒时蔬端上桌，解下围裙擦了擦手：“发什么呆？快吃，汤都要凉透了。”她夹了块最大的排骨放进乔栩碗里，油星溅在桌布上，留下一小片油渍。
从头到尾，乔盛阳先生只敢默默扒饭。
看起来人很正常，实际可能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果然，虽然接受了儿子有男朋友这件事，但每次说起这个事儿的时候，还是要再消化一下，他能发表什么见解吗？不能——主要是他也不是很懂这些啊。
乔栩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心里活动挺丰富的。
一边盘算着下周补课的事，想着要赶紧把作业赶完，不然又要被岑瑶念叨；一边又在想蒲宁快回来了的事。偷偷抬眼看了看岑瑶，发现她正低头吃饭，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才松了口气。
“对了，”岑瑶突然开口，乔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你俩反正也在一块儿这么久了，等阿宁回来了我们两家去外面吃个饭，就当给你俩订婚了。”
“咳，咳咳——”乔栩差点把自己呛死。
他母亲的思想还是过于前卫了，但有个很大的问题——他特么才高二啊！高二都还没正式开学的那种。
岑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正好你现在放假了，明天跟我出去看看衣服，毕竟是见家长，还是把你收拾收拾比较好。”
“……”
《论如何一顿饭无语三次》
乔栩一脸生无可恋，岑瑶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你俩啊，就是不让人省心。不过蒲宁那孩子挺好的，学习又努力，你要多向他学习。”乔栩小声嘟囔：“知道了，天天说，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岑瑶笑了笑，没再说话，继续低头吃饭。
餐桌上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
饭后，岑瑶连餐桌都不收拾了，急急忙忙就去跟蒲宁的母亲——她未来的亲家打电话去了。
两个女人一拍即合。
电话那头的蒲母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带着几分雀跃：“哎呀瑶瑶，我早就想说这事儿了！阿宁那孩子，心里头有人了也不跟家里说，还是上次我看他手机相册才发现的——你家乔栩长得可真俊，跟阿宁站一块儿，真是般配！”
岑瑶听得眉开眼笑，连连应和：“可不是嘛！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我瞅着就顺眼。对了，你喜欢吃辣的，我到时候订个川菜馆？”
“行啊，就那家‘蜀香园’怎么样？听说他们家的水煮鱼做得一绝！”
“没问题，就这么定了！”两个母亲在电话里越聊越投机，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乔栩已经快要石化了。
谁来救救他？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尤其是听到蒲母说看了手机相册时，脸颊烫得能煎鸡蛋。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订什么婚？他连手都没跟蒲宁牵过几次！乔栩捂着脸蹲在沙发边，听着岑瑶在电话里跟蒲母讨论着订哪家餐厅、穿什么衣服，甚至连见面时要给对方家长带什么礼物都开始规划了，只觉得头皮发麻。
简直没天理，到底有没有谁能来管管？
到底有没有人关注他的年龄啊！他才16岁！未成年！
毁灭吧。
当天晚上失眠了两个人——两位当事人。蒲宁也是越想越郁闷，抱着手机跟乔栩讨论了一宿。
蒲公英：[我妈是不是疯了？还订婚？我们才多大？]
栩栩如生：[你以为就你妈疯了？我妈现在已经开始挑餐厅了，说要订那家‘蜀香园’，还问我明天要不要跟她去买新衣服]
蒲公英：[……我妈刚才也给我发消息了，说让我回来的时候穿正式点，别跟平时一样吊儿郎当的]
栩栩如生：[我们这是被强行安排了吧？感觉像两个提线木偶]
[我俩认识多久了？从有记忆开始算，十多年，现在就被默认要订婚了？]
栩栩如生：[谁知道呢，可能在她们眼里，我们俩早就该在一起了]
栩栩如生：[要不我们假装吵架？让她们觉得我们感情不好，这样订婚的事说不定就能黄了]
[你觉得有用吗？以我妈的性格，她只会觉得我们是在闹别扭，然后想办法撮合我们]
[那怎么办？总不能真的去订婚吧？]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还有几天时间，说不定她们到时候就忘了，你也不用过于担心，真订婚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这样让我怀疑你蓄谋已久了]
蒲宁：谁说不是呢？
当然他是不可能承认的：[行了不说这个，你下周不是回学校补课吗？作业写了多少？马上也高二了，别想太多]
[可别提了，一个字儿没动，再说了，这不才刚刚考完吗？明天才是假期开始的第一天，不要着急]
OK，蒲宁的目的达成了——转移话题。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吧，后天下午的火车]
[哦，那行，到时候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好好写作业吧，省得到时候你跑来车站接我被两边的妈妈看到了又念叨，你要是不想成为她们两个议论的对象，还是别来了]
乔栩原本想回绝，想了想，好吧，确实很有道理。
栩栩如生：[好吧。那你早点睡，晚安]
[嗯，晚安]
退出聊天界面，乔栩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完全没心思睡觉——这都什么事啊。
好消息：妈妈思想很开放，不仅不反对反而很支持。
坏消息：思想前卫过了头，完全不考虑现实，嗯对……16岁参加自己的订婚……靠。
偏偏岑瑶真的上头了。
乔栩生无可恋瘫在沙发上，扭头过去试图找乔盛阳讨价还价：“爸，你真的的不打算管管我妈吗？她都快入魔了！”他真的很怀疑岑瑶的精神状态，40岁，正是添如乱的年纪。
乔盛阳也很无奈啊：“我要是能管得住她，我还在这里坐着跟你说话？”别说管不管得住，他都不敢管。
乔盛阳叹了口气，放下筷子，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儿子啊，这事儿吧，你妈也是为你好，她就是觉得蒲宁那孩子靠谱，想早点把你俩的事儿定下来。不过你放心，爸还是站在你这边的，等你妈这股劲儿过去了，咱们再找机会跟她好好说说，毕竟你才16岁，确实还小。”话虽这么说，乔盛阳的眼神里却带着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
看着自家老爸这副模样，乔栩是彻底绝望了，合着这家里就没有一个正常人了是吗？他站起身，一脸郁闷地回了房间。
刚关上门，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蒲宁发来的消息。乔栩点开一看，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我妈说让我回来带两箱特产，说是给你爸妈的见面礼]
乔栩扶着额头，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敲打：[你家是要把整个文城都搬过来吗？见面礼？我们这是要见家长还是谈生意啊？]
消息发出去没两秒，蒲宁的回复就弹了回来：[你放心，在她们眼里，这比谈生意重要多了]
乔栩把手机扔到床上，整个人扑进柔软的被子里，脸埋在枕头里闷声叹气。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像极了他此刻纠结的心情。他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岑瑶兴奋的脸，一会儿是蒲宁无奈的吐槽，还有方跃祁和章静怡逛马路时的甜蜜模样。突然觉得，比起应付家里这场突如其来的“订婚宴”，好像在学校赶功课，都算是轻松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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