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栩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背对着乔康林,声音冷淡地说:“解决?这么多年你都没出现过,现在突然说解决,你觉得我会相信吗?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乔康林也站起身,走到乔栩身后,语气有些无奈地说:“栩栩,过去是我不好,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但我现在有能力了,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他说的很真切,但乔栩不信。
忽然间瞥到他手指上的戒指,乔栩轻笑一声:“结婚了?”虽是询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乔康林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说道:“是,我结婚了,也有了自己的家庭。但这并不影响我想弥补你,栩栩,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过得好。”乔栩转过身来,直视着乔康林的眼睛,那目光里满是冷漠与疏离,说道:“你有自己的家庭,那就好好去过你的日子吧。我不需要你的弥补,也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
但乔康林想的是,无论如何都要把人带回去。
他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到乔栩面前,说:“栩栩,这里有点钱,你先拿着,就算是对你的一点心意。你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我。”乔栩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个信封,仿佛在看一个与他无关的物品。他说道:“我说了不需要,你拿回去吧。我乔栩就算再穷,也不会要你的钱。”
乔康林见状,只好把信封收了起来,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
他看着乔栩,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说:“小栩,那你跟我回去住几天吧。你一个人在这里,也没人照顾你,回去至少有个照应。”乔栩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在这里挺好的。这里有我妈,还有……还有我的回忆。”
乔康林见乔栩如此固执,心中有些无奈。他想了想,说:“那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跟我回去,那我也不勉强你。但你要答应我,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好吗?”
乔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乔康林见状,知道再待下去也无济于事,便起身准备离开。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乔栩一眼,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他说:“小栩,那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说完,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乔栩站在窗边,看着乔康林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等他彻底远离自己的视线,乔栩才慢慢转身,走到属于岑月华的那个房间。
不知道岑月华今天又去哪个地方喝酒打牌了,家里就他一个人。走到衣柜前站定,乔栩打开里侧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本子。
那本子有些陈旧,封面的颜色都已泛黄,边角处也有不少磨损的痕迹。乔栩轻轻翻开本子,里面夹着一些照片,还有几张写满字的纸。照片大多是岑月华年轻时的样子,有她独自一人的,也有和朋友的合影,照片里的她笑容灿烂,充满朝气,和现在那个总是喝得醉醺醺、满脸憔悴的女人判若两人。
乔栩又拿起那些写满字的纸,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岑月华喝醉后写下的。
—我承认我错了,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乔康林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老娘真是瞎了眼才会跟他结婚!
—这个孩子不应该出生的
—我没办法做好一个母亲
……
—对不起乔栩
最后一页只写着这样五个字。还算得上工整。
乔栩不知道这一句又是岑月华什么时候加上去的,上一次看的时候还没有。
他把本子合上,重新放回抽屉里,然后坐在床边,静静地发呆。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像是一把把小刀,在他的心上划出一道道细小的伤口。
虽然字句里满是对生活的抱怨和对自己的否定,但那最后一页的“对不起乔栩”,却又让他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他不知道岑月华写下这些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是醉后的忏悔,还是清醒时的无奈?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雨滴打在窗户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乔栩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雨中的世界。街道上的行人匆匆,每个人都好像有自己的方向和目的地,而他,却仿佛被永远困在了这个小小的世界里。
他忽然想起乔康林今天来时的样子,那个穿着笔挺西装、与他生活格格不入的男人。他说想弥补,说想给他更好的生活,可这些话在乔栩听来,却像是一种遥远的安慰,无法触及他内心深处的伤痛。他不需要什么更好的生活,他只想要一个普通的家庭,有父母的关爱,有朋友的陪伴,可这些看似简单的要求,对他来说却是一种奢望。
雨越下越大,打在窗户上的声音也越发密集。乔栩关上窗户,回到床上躺下。他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那些照片和字句。岑月华年轻时的笑容、醉后的抱怨、还有那句“对不起乔栩”,像是电影画面一般在他眼前交替出现。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一切,该如何面对这个破碎的家,该如何面对自己内心的伤痛。他只觉得好累,好想就这样一直躺下去,不再去想任何事情。
几日后——
【现在为您插播一条新闻,昨日下午三时二十六分,警方在朝阳街道四十三号路口发现……】
乔康林当时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警笛声、人群的嘈杂声交织在一起,让本就压抑的氛围更添几分沉重。他奋力挤过人群,一眼便看到了那躺在地上、被白布覆盖的身影,尽管还没有确认,但一种不祥的预感已经紧紧攫住了他的心。
他踉跄着走到警察身边,声音颤抖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警察看了他一眼,神色凝重地说:“你是死者的家属吗?请节哀,死者判断为坠楼自杀,具体原因还在调查中。”
乔康林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几乎站立不稳,勉强扶住了一旁的电线杆。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乔栩的身影不断浮现,那个瘦弱却倔强的孩子,那个对他充满冷漠与疏离的孩子,如今却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其实乔栩决定的时候很释然。
他或许早已在无数个被折磨的夜晚,在无数次面对生活绝望的时刻,心中已然做好了这个决定。死亡,于他而言,仿佛是一种解脱,是逃离这满目疮痍生活的唯一途径。
他再也不用承受那日复一日的痛苦,不用面对乔康林那虚伪的弥补,不用去想岑月华醉后的忏悔与无奈。他可以摆脱这一切,去一个没有痛苦、没有烦恼的地方。
当他的身体从高楼坠落的那一刻,或许他真的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风在耳边呼啸,世界在眼前迅速倒退,他仿佛飞了起来,摆脱了地心引力的束缚,摆脱了这世俗的枷锁。
关于乔栩的消息,传得很快。
曾经的那些霸凌者,包括周原亮、包括宋杨,他们依然安心肆意地活着,他们这种人似乎永远不会为曾经做过的恶事而良心不安,依旧在各自的圈子里逍遥快活,全然不知一个年轻的生命已因他们带来的阴影而消逝。
而乔栩的那些所谓“朋友”,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有的只是短暂地惊讶了一下,随后便继续着自己的生活,仿佛乔栩从未在他们生命中出现过。
毕竟,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麻烦要处理,没有多少人会真正为一个与自己关系并不紧密的人停下脚步、去深入探究他内心的痛苦与绝望。
学校里,老师们偶尔也会提及乔栩,但大多只是轻描淡写地感叹几句“可惜了”,然后便将话题转移到其他学生身上,继续为教学任务、为学生的成绩而忙碌。
那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教室,如今少了一个座位,却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时间会慢慢冲淡一切,包括一个曾经鲜活存在的生命。
清醒的最后一秒,乔栩似乎又看见那朵灰色蒲公英在风中飘散。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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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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