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下在灵堂里守了一夜背倚着棺材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等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来的时候她睁开双眼，血红的瞳孔又化成了黑色，看到父亲领着一群人向着这里走来。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从容不迫地跪在地上，等着众人前来上香。
“父亲，你可知祖母因何而死？”王小下在王父磕头的间隙开口问道。
她问得很随意，所以王父倒也没有多想。
“自是寿终正寝，你问这个做什么？”王父很是不快地瞪着王小下说道。
他对这个女儿的厌弃多年来不曾减少过半分。
王小下不禁苦笑了一下，看来祖母神婆的本事父亲一点也没有学到。
“祖母是神婆，她去世前可曾帮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吗？”王小下换了个问法说道，脸色依旧平静得没有一丝丝波澜。
祖母既非被生者所害那去世前的最后一场法事或许可以找到些蛛丝马迹。
“没有”王父冷冰冰地回答。
王小下抬眼仔细观察着父亲，他低垂着眼目光坚定而冷漠，那模样大概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继续问他也无疑是在浪费时间。
“我知道了”王小下低下头说，目光跟着冷了下来。
“你守了一夜的灵该是累了，送葬就不必跟去了，好好在家休息吧！”王父头低着头说道，连看都不看王小下一眼，语气里满是嫌弃与冷漠。
王小下那一副鬼样子，如果出了门被旁人看见又该怎样议论王家呢？如若可以王父甚至希望当初没有将她生下。
“嗯”王小下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转身便走。
她本也不好热闹，活人送葬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当处理完丧葬事宜后，全家又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氛围准备起王小下的婚事来。
说是喜事但家中并未挂一点红幔，只在门口挂了两只写了喜字的红灯笼，可那灯笼里的蜡烛却是白的。
倒不像是给王小下送嫁反而像是送葬一样。
王小下是个弃女，弃女无论到何时都是被抛弃的一个。
“父亲”王小下看着院子里正在清点彩礼的父亲叫了一声。
这几日的王父无疑是顺风顺水，就连朝堂之上也因攀了皇亲而被高看两眼，所以王父这几日尤其高兴，生平第一次对王小下的态度和顺了一些。
“什么？”王父回道，转回头看向王小下，竟然浅浅地笑了！
“父亲，我看了王府送来的帖子，可上面求娶的却是小妹的名字王安梓”王小下直白地说道。
如果不是小厮走路误撞了她，贴子掉在地上被她发现，她或许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竟是个替嫁的。
王安梓正在一旁的聘礼里喜洋洋地挑着自己喜欢的首饰，听王小下这么一说突然停下来，有些不安地看向自己地父亲。
王父也是一怔，低垂下眼又扭回头去，心中的厌恶又再次生了出来。
“那靖安王求娶的是我们王家的长女，因你常年在外固外人不知家中还有一位长女，只当小梓为长女，故而写错了”王父淡淡地解释道，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王小下安安静静地听父亲讲完，她知道父亲虚伪，却没想到竟连骗她也懒得去想个更好的理由。
“原是写错了”王小下冷哼着说，带着一脸的假笑。
“对，写错了”王父听见女儿如此说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假模假样地回答道。
“只不知祖母可曾看过小王爷的八字？”王小下转而问道。
那小王爷八字极阴，祖母定然能够看出来的，她的惨死又是否和这桩婚事有关？只她的话里有话却不知王父是否能听得出来。
“婚事是皇上定的，送帖子来时你祖母已去世了”王父倒很是平静地说道。
原来，他什么也不知道，这桩诡异的婚事真的与祖母的死无关吗？
“女儿不知父亲对阴阳之术是否懂得一二，我见那小王爷八字极阴，如此八字未死也是将亡，又听说其相貌丑陋有克妻之相，重病缠身还是个天阉之人，父亲啊，您是否是担心若妹妹嫁过去没过几日王爷死了，一没子嗣袭爵二没家产继承，可是您又为攀皇亲又恐妹妹受苦，思来想去故而要我去嫁？”王小下镇定自若地继续说道，冷冷地笑起来。
被人戳穿的阴谋总会使人气急败坏，她就是要看她的父亲气她也恨她。
就像她幼时也气他恨他一样。
“你！你个孽障！”王父恶狠狠地骂道，想反驳却又无力反驳，只恶狠狠地瞪着王小下，额头的青筋都气的凸起了。
“你休要胡说！凭你一个弃女可以嫁给一个王爷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了！”王安梓见父亲占了下风紧跟着帮腔道。
真是好一副父女情深。
“弃女？既是弃女又何苦装出一副骨肉情深的模样出来，小妹啊！这么好的福分不如你亲自去享？姐姐怎可夺人所爱？”王小下马上回嘴道，眼睛直瞪着王安梓。
王安梓顿吓得不敢说话，生怕再多一句嘴那死人就真的要她去嫁了。
“你休要吓她！那小王爷是生是死都只能由你去嫁，你以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王父终于忍不住还是将心底里的话说了出来。
王小下顿时明白了，父亲一直厌恶的是她的身世。
“原来父亲竟如此恨我，好，我嫁就是了，也算作报答父亲的生育之恩了，父亲可知祖母实为横死，只这婚事诡异，我去那王府也无非为了调查祖母死因，不过至此之后我与王家再无任何瓜葛，你们要生要死我再不管了”王小下声音冰冷地说道。
“要死也是你死！我们才不会死！”王安梓跳起来蛮横地叫道。
王小下只瞪了她一眼，那凶狠的模样便吓得她不敢再言语了。
“好“王父冷着脸决绝地答应道。
“父亲，你如此待我只因为我是鬼胎吗？”王小下眼睛低垂下来问道，这是她第一次将这句埋心底多年的话问向父亲也是最后一次，她也曾渴求过父亲也能真心待她一回，哪怕一回也好。
“你给我滚！”王父突然急了怒吼道，带着被人揭了伤疤一般的气急败坏。
那些不堪的过去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只要王小下在一日，他的不堪就刺痛他一日。
全家人都静悄悄的不敢吭声，似乎喘气都成了罪过，唯有王小下更加大声地笑起来。
“父亲，当年你只是一介穷书生，生来就克死了自己的父亲，身为神婆的祖母为了给你逆天改命竟然找来一具死尸，让你与死尸成亲，谁知道你成亲当晚竟然把持不住与那死尸媾和，不曾想第二日这死尸竟然身怀有孕，十日后我作为鬼胎出生，生来异相，你十分嫌弃便执意要将我溺死，祖母算出我的命格或可让王家改命，只要我不死，你们王家就会升官发财人丁兴旺，只要我活着这个家就会一直大富大贵，你这才肯留我一命，后来你当真中了榜又做了朝廷命官，为了隐瞒你这段羞耻的过往便将三岁的我送至道观，若不是今日你宝贝女儿有劫你还想不起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呢吧！父亲？”王小下语气冰冷地说道，笑得越发阴气森森。
“你个孽障！你在胡说什么！”王父气急地怒吼起来，语气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喘息。
他的嘴角哆嗦着牙齿都在颤栗，如此被扯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使得他又气又恼，猛地一个起身却突然四肢僵硬口吐白沫，直腾腾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老爷！父亲！父亲！”王夫人与她的孩子们一同惊呼起来。
一家人都围拢过来将这个家中的顶梁柱团团围住，王小下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王父中风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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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替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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