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鬼天气。”一身蓝色拌匀制服的男人费力地将货车里的箱子搬到移动推车上,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他的口鼻同时喷出一大团白色的雾气。
极夜让潮汐中转站的气温维持在零下三四十度,尽管拍卖会主办方出于为买家提供最好的服务,在整个月湾广场范围都安装了恒温装置。这个无人问津的后门的整体温度突破零上五度也够呛。
搬运工吸了下鼻涕,揉了揉自己通红的鼻子。这富得流油的操蛋老板有整洁癖,给所有员工从上到下都发了制服。
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搬运工乐得不行,在这地方一年到头的肥差没几件,年年帮拍卖会搬东西算一个,今年这个肥差居然还附送衣服!
那可是衣服!在这鬼地方,能领到件新衣裳够吹半年的。这种兴奋一直持续到他摸到这件衣服的布料。
狗日的老板,这华而不实的玩意儿薄得像层纸,寒风吹过来跟没穿似的。
临时工不好在众目睽睽下骂即将发钱的金主,于是只能怪罪于这个鬼气候。
为了不被活活冻死在这个夜里,他不得不加快了搬运的脚步——还剩最后一个箱子。
卡车车厢使用了特殊材料,为了保密性隔光隔声都是一流的。搬运工看向最后的木箱心中犯上一股解脱的轻松感。
他活动了一下快被冻僵的手脚,一鼓作气弯下腰,两只手卡进箱子两侧的把手,准备蓄力。
下一秒,他的颈间猛地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软绵绵地一头倒在了箱子上。
搬运工身子倒下的瞬间,露出了潜伏在阴影中的人。
“干得很好,您比我想象中要更擅长格斗。”幽灵图灵耳边由衷称赞。
然而少年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轻轻动了动耳朵。
他伸手抄起昏迷男人的腋窝,将人挪到了不碍事的位置。然后三下五除二将此人身上的制服扒了下来,过程中昏迷的搬运工差点被冻醒。
幽灵迅速适应了新主人简单粗暴的行事风格,简单粗暴地补了一下。唯独电流爆发时,似乎图灵也被吓了一跳。
Omega脸上露出了一点诡异的神色,“你……”片刻后继续扒制服,“算了。”
“请放心,我的防御协议具有绝对识别性。”幽灵的蓝光在耳畔流转,“即使您完全把我扯碎,我的‘剩余材料’也会执行刻在最底层源代码上的指令的。”
正系腰带的手突然僵住。omega的语气有点奇怪,“你的源代码任务……算了。”他粗暴地扣上最后一粒纽扣,“别叫小殿下。”
幽灵闪了闪,“那您想让我用什么称呼你呢?”
“叫名字就好。”少年的语气有些僵硬,他似乎还不适应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高等人工智能的主人。
单薄的制服根本挡不住寒气,换上衣服的人猛地打了个哆嗦。
图灵打开车内的恒温系统,然后转身利落地从车上跳了下去。
他将鸭舌帽压低,抱着最后一个箱子,进入会场。
踏入大楼的瞬间,暖流扑面而来。图灵呼出的白雾消散在空气中,眼前是排列整齐的密封货箱,再往前则是陈列在简易展台上的各色宝石。
那些价值连城的矿石就这般随意摆放着,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流转着惑人的光彩。
图灵扫过藏品,猜测着林顿可能出现的位置。他不知道这里的地形图,显然这抠门老板也并非完全的草包,拍卖场内部显然设置了高级屏蔽系统,幽灵的扫描波被完全阻隔。
“抱歉。”AI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懊恼。
然而Omega从在新年最后一天选择从福利院跳楼开始,显然就不是依靠完备计划行动的人,当机立断决定自己摸去贵宾席。
他的想法很简单:林顿能在福利院常年保有席位,不至于一个小小的拍卖会还要借别人的身份偷偷摸摸进来。
图灵垂下眼睫,随手拾起一颗深蓝宝石,幽光在掌心流转,又扯过旁边装饰用的绒布托盘。
那么高调的人,只会出现在贵宾席——甚至是最中央的那个位置。
这些宝石应该是用来送伴手礼的,那么如果他装成侍者出现在贵宾席将毫不违和。
侍者制服挺括的领口擦过腺体,让他不得不稍稍昂起下巴——这个姿态反而更符合拍卖场侍者的仪态标准。
推门的瞬间,香槟与皮革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迅速锁定一个端着雪茄盒的侍者,保持着三步距离跟上。猩红地毯像条血河流向上方贵宾区,两侧包厢垂落的帷幔在空调气流中微微颤动。
图灵刻意放慢了脚步,拉开了一个不让人起疑的距离。
就在他踏上第三级台阶时,一个布满老茧的手指按在了他的后颈上。图灵的瞳孔骤然收缩,omega还处在分化期末尾,腺体附近的皮肤在压迫下突突跳动。
然而他还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任凭来人将自己粗暴地拎到走廊。
他缩着脖子,一幅惊弓之鸟的样子,将杀意压在了低垂的眼睫下。
“懂不懂规矩!到底是谁培训你的!”穿着领班侍者服的人压低声音咆哮,“说了多少遍你们这种临时工多看看工作手册!”
他重重地点在图灵的肩上,omega配合地往后颤抖着退了两步。
“你们这些临时工——”领班扯松了自己紧绷的领结,眼下青黑在昏暗灯光中更显阴沉,“唯一的任务就是看好货物!货!物!”他神经质地重复着,袖口沾着不知哪位贵宾泼洒的酒渍。
临时工始终低着头,露出一截细白的后颈。领班上下打量了他片刻,在看清面容时怔了怔。
“呵...”领班松开手,从鼻腔里挤出声冷笑,“以为长得好看就能攀高枝?”他像甩开什么脏东西一样松开了图灵的下巴,“你该感谢自己不在那群货物里。”
图灵的头垂得更低。
“滚回仓库去!”领班突然暴喝,吓得路过的小侍者打翻了托盘,“再让我看见你往贵宾区钻——”他比了个开枪的手势,腰间脉冲枪的保险栓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
图灵在转身的刹那,余光瞥见四名武装安保同时按上了耳麦。他们战术背心上挂着的震爆弹随着动作轻轻摇晃,红外瞄准镜的红点已经在地面上游移。
少年猛地低下头,制服下摆随着急促的转身划出凌乱的弧度。他几乎是"跌"进仓库大门的,金属门框在背后重重闭合的瞬间,外头传来领班咬牙切齿的咒骂:“.……不知死活的东西。”
黑暗里,图灵攥着宝石的指节发白。那颗价值连城的矿石在他掌心留下深深的压痕,最终被狠狠掷向远处的货箱。
"砰——"
宝石被他狠狠砸向货箱,在寂静中炸开一声脆响,飞溅的晶体碎片在黑暗中闪烁着细碎的光。
就在碎片落地的瞬间——
“咚!”
一声巨大的响声从箱子内部传来。图灵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可当他摆出防御姿态时,仓库又恢复了死寂。
那个足以装下五六个成人的货箱静静矗立在阴影里,遮光布在不知来源的气流中诡异地起伏。图灵缓慢地绕着它移动,呼吸不自觉地放轻——
太安静了。安静到能听见自己过快的心跳,和..……布料下传来的,微弱的抓挠声。
“检测到生命体征。”幽灵的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响,惊得图灵一个激灵,“建议立即撤离。”
少年咬紧牙关,手指悬在遮光布上方半寸。布料下的金属表面布满凹凸不平的痕迹,像是...有什么东西曾从内部疯狂捶打过。
“掀开看看就知道了。”他喃喃自语,指尖刚要触及绒布——
“嗤啦!”
一只青白的手突然刺破布料!冰冷的手指如铁钳般扣住他的手腕,指甲缝里嵌着黑红相间的血渍。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只手——正以精准的角度按在他的动脉上。
“啪嗒”
金属箱的观察窗突然弹开。一张肿胀发青的脸猛地贴在玻璃上,充血的眼球几乎要挤出眼眶。那双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图灵,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图灵感到自己身上的汗毛一寸一寸倒树起来,寒意顺着脊椎蹿上了天灵盖。他的腺体发出排斥的疼痛预警。
箱中人发出模糊的呓语,他缓缓做出口型:“omega……”
“呔!”
幽灵爆发的电弧在黑暗中炸开刺目蓝光。电流顺着那只青白的手腕窜上全身,却忘了对方的手指仍如铁箍般扣在图灵腕间。
“呃!”
箱中人发出嚎叫,五指却痉挛着收得更紧。尖锐的指甲刺破皮肤,猩红的血珠顺着少年苍白的小臂蜿蜒而下。Omega信息素随着血液无可阻挡地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爆发。
那只手突然像被灼烧般抽搐着松开。图灵踉跄后退,染血的手掌死死压住伤口。腺体在皮下疯狂跳动,后颈传来的刺痛让他眼前发黑。
图灵的瞳孔剧烈收缩——能够影响到他的,只可能是alpha。这个拍卖会竟然把Alpha当作拍品?
一个拍卖会上,竟然有alpha被作为拍品!?
那张扭曲的面容突然剧烈痉挛起来,瞳孔如跳动的烛火般忽大忽小。冷汗混着血水从额角滚落。
“噗通”一声闷响,那张脸突然从窗口消失。
他强忍着逃离的冲动,等待着这个人再次站起来,或者就此死去。那股让他腺体直跳的压迫感缓缓地消失了。
片刻后,他听到那个箱子传来缓慢、疲惫、而清晰的三声敲击。
图灵沉默片刻,再次靠近了金属箱子,幽灵闪烁起戒备的蓝光,在金属箱上投下了光影。
箱中人似乎也察觉了他的靠近,当图灵的倒影与观察窗重合的瞬间,一张苍白如纸的脸缓缓浮现。
那是一张苍白、温和、近乎于漂亮的脸。他拥有一双神志清醒、瞳孔大小正常的眼睛。
图灵心中升起一个惊悚的猜测。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一般,箱中人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歉意的苦笑,然后做了一个图灵再熟悉不过的动作。
“对不起。”他用手语对图灵比划,“我们就是今夜的美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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