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蕊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刺猬沉默着,只顾着埋头喝自己的饮料,阿韧在的时候,这些时候用不着他开口回答,他和肖蕊两个人只管听少年的安排,必要的时候不多事,也不多话。
毕竟他们还没完全信任这个大叔。
“我们天亮了就走。”阿韧坦然看着安东尼奥。安东尼奥嘬了一大口酒,嘴巴里发出满意的嗟叹声,他靠在沙发上,随意问起几个人的琐碎,“你们要去什么地方?我不是要打听你们的私人信息和行程什么的,只是你们要是不熟悉路的话,我或许可以帮忙指一指。”
他兀自挑起眉,“虽然自从丧尸爆发后我就没再离开过这条街了,说实话我还挺想念外面的,但是我现在没办法离开。”
阿韧抿了抿唇,没有接话,在未来扑朔迷离的情况下,他不想画大饼给任何人虚假的希望,比如“一定会有变好的一天”这种话,毕竟这和他们努力要去做的事情是两回事。
他看着安东尼奥,还是赌了一回,将目的地告诉了他,“我们想去找一个外号是十博士的人,你知道他吗?”
安东尼奥不知道是喝高了还是真的不知道,他抓着酒杯,里面的酒水摇摇晃晃,像金色的波浪。他迷迷糊糊地皱住眉,“石博士?石头博士?我还花博士草博士兔子博士呢!”
阿韧蹙了蹙眉,他本来就脾气不太好,还有点急性子,但这一路的经历让他学会了忍耐,哪怕是面对这种自己最不喜欢的插科打诨时,“是十字的十,网上说他是你们这里很有名的生物学博士。”
安东尼奥的脸已经开始浮上了红云,他打了个酒嗝,脑子里恍然大悟,这么有名的人自己当然刷到过他的介绍,“你说的是那个老头啊,有人私下里去‘拜访’过那个老教授,他的住址就是百科上写的那个,听说实验室也在那里。不过那个老教授的性格阴晴不定,还蛮让人琢磨不透的。”
安东尼奥又灌了一大口酒,酒水在杯子里游动,发出好听的哗哗声,“不过有能耐的人都是会有些小脾气的,这也正常。”
即使喝醉了,他也很有分寸的没问几个人去找那个老头子干什么,身为夜|场街区的保安,安东尼奥非常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一直严谨的遵守着这条规矩,哪怕是对陌生人也没有例外过,嘴巴谨慎一点,有分寸一点,对自己的命没有坏处。
当然他的自来熟不算在内,这家伙天性是个与人为善的乐天派,只是长得刚巧有些吓人而已。
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阿韧撇了撇嘴,他认栽,肖蕊和刺猬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他们冒险踏出这么一步,结果踩了一脚泥。
安东尼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把气氛给搞降温了,他又打了个酒嗝,岔话题说道:“那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啊?这附近的人都知道这里被包围了,不会靠过来。”他看着几个青年,“你们难道刚来因纽特城?”
酒精温柔的软舌把他粗糙的舌头给泡得有点发涨,说起话来好不利索。阿韧直接忽视了安东尼奥的第二个问题,他腿上大部分位置的纱布已经缠得差不多了,还剩大腿根的一截,少年站起身,准备去卫生间找个隔间缠完剩下的,“我们是从一片小区的教堂里来的,那里有我们的朋友,可惜他没逃出来。”
他看着安东尼奥,“那个地方沦陷了。”
少年的目光乍看是平静的,底色却蕴着无尽的悲凉,安东尼奥见状正色了一些,他稍微坐起来一些身子,在别人悲伤的时候自己还大剌剌地躺着享受有些不太礼貌,可是肥胖的肚腩让这个动作变得有些困难。
“有教堂的小区这里只有一处。”他很是惊讶,“那个地方都成丧尸的老窝了,只有几个出不来的修女被困着,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刺猬看阿韧抓着纱布站起身了,也要跟着,被少年给按住了,他轻声说:“你在这里陪着肖蕊。”
虽然知道队伍里这只外表软萌的大力兔可能并不需要这种保护,但肖蕊毕竟还没完全毕业,是个单纯的学生,对付这种混乱的场子,有经验的刺猬可以从另一种层面上保护她。
“我们被困在教堂里了,是那个朋友帮我们逃出来的。好了,你们聊,我离开一下。”
他说完之后没再耽搁,一个人稍微有点瘸地走向卫生间,没办法,腿还是有一点疼,所以走路姿势没办法正常。安东尼奥还想问什么,但是看少年离开了,又闭上了嘴。
肖蕊不放心地看看阿韧,又注意到安东尼奥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收回视线,脸上带着歉意看着他,阿韧的突然离开对于安东尼奥而言有些不礼貌。
“教堂里有管风琴,我们的朋友弹了一支曲子。”她的目光黯沉下去,像天空中出现了超级大朵的乌云。没有人发现,提起奥希的时候刺猬的神色也变得极其自责和落寞,他平时神采奕奕的眼睛变得灰扑扑的,像遮住了光芒的摄影棚。
“他用自己换了我们逃出来。”
沉重的话让安东尼奥放下了酒杯,玻璃酒杯却不识相地和茶几碰撞出活泼的声音。他吃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向酒吧的一个角落,像头没睡醒的熊。地板再次传来有节奏的摇晃感,在客人们好奇的目光下,安东尼奥坐在了一台钢琴前面。
哆——哆!
调皮的音节跳进阿韧的耳朵里,他回过头,看到安东尼奥坐在酒吧角落的钢琴前面,好听的音乐声从他的手指底下慢慢地,不断地流出来,那双看似粗笨的手指在触到琴键的时候立马变成了一对轻盈的蝴蝶,好似巨人在结着冰的十二月冬河面上跳芭蕾舞。
愉快的音乐声不断流出来,安东尼奥闭着眼睛沉醉其中,像神秘神奇的伟大造物主。他弹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化成了一只长着翅膀的半透明小精灵。音乐的节奏慢慢加快,精灵们发着光,一串串地从他手指底下飞出来,它们扇动着翅膀,盘旋而上,围绕着他粗糙得像树皮的手指飞舞,围绕着这位可爱的巨人嬉戏,还把快活的光粉洒在酒吧里的每一个人身上。
整个酒吧瞬间变得明亮了许多。灯光师傅很配合地把乱七八糟的灯和音乐全部关掉了,只调了个干净的柔色氛围灯,还打了一柱明亮的光给正在演奏的安东尼奥。
肖蕊和刺猬惊呆了,没想到这位体型看似笨拙的门卫大叔,居然还会弹琴,而且弹得特别好。
在翩跹不断的音乐中,疲惫的侍者脚步变得轻松了,他听着托盘里的酒瓶和杯子撞得叮叮当当,心里没有了对于繁冗工作的不耐烦,反而觉得这些每天都能听到的声音既愉悦又好听。
因为迎接了一天客人而消耗了大部分热情的吧台小哥,他那张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出现了笑容,他眼前络绎不绝的客人不再是满脸缠着黑煞的冤家,每个人的脸庞周围都开出一朵鲜艳又好看的,硕大五瓣花,花儿的瓣骄傲地微微摇颤着,将客人们的脸大方包在其中,每一位客人就变得十分可爱。
谁会不喜欢鲜艳的颜色呢~
整间酒吧变得梦幻又怪诞,像童话书里的一页。
这是音乐的力量,它是看不见摸不着,却能直接接触到人类心灵的心理医生。
就连阿韧也生出了轻松的感觉,他停下脚步,惬意地闻赏着安东尼奥演奏的音乐,他的钢琴声不是奥希那种纯洁的祈祷之音,忍不住让人心里泛起怜惜,安东尼奥的琴声就像他的人一样,乍听雄厚磅礴,细赏才发现处处流露着温馨、活泼和治愈。
这乐声像新鲜的,带着蜂蜜甜味的空气,霸道大量地挤进他污浊混沌的心里,像一粒粒金黄色的水滴精灵,它们快活地跳动着,在他原本安静到死寂的心里叽叽喳喳地叫着,唱着,让他的心灵之境瞬间变得热闹了起来。
好神奇,这些金黄色的小水滴,这些美妙的旋律,明明单独一个的效果甚微,却因为量足够大,一点点地铺满了他的整个心灵之境。他的心里明亮了起来,就像被空|气|炮轰了一下,所有的污浊和烦恼顷刻间四散消泯。
音乐正熏陶着众人的心灵时,一名留着短发,穿着长裙,个子高挑的女孩子走向了钢琴。她的裙子是吊带的,布料看起来波光粼粼,质地像丝绸,颜色介于紫色、棕色和烟灰色之间。
她的步伐铿锵,是底色,款款妖娆,是修饰,走得如梦似幻,像一朵少部分花瓣生了铁的玫瑰,再配合那头摇曳个性的短发,简直像这个半赛博世界里融合诞生出来的新一介维纳斯女神。
女孩在安东尼奥身旁坐下,她抬起白皙纤细的手指,坦从地跟他合奏。于是,磅礴大气的柔和声音中加入了金属坚硬冰冷的质感,细听之下那份冰冷里竟然还掺杂着细碎的柔情,像一位美人在哭诉,哭诉的声音里处处透着不得已和绝望,冷漠成为了表面的修饰,全然掩盖住了那份绝不可以对外展示的温柔。
两个人的曲风截然不同,却奇妙的融合在一起,像天神和被赛博病毒污染了的天使在抗争,天神又在用宽广的胸怀试图容纳这位其实很可怜的天使。
此刻,此时,此分,在世人眼里一胖一瘦,一丑一美的两道身影被光柱沉浸式的包裹着,精灵们在翩飞,这家酒吧被音乐短暂地送脱出俗世,化成童话世界里的一隅,每一个角落都美好得像慕夏的画。
阿尔丰斯·慕夏:捷克斯洛伐克画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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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第 2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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