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朵在之前的宫宴上见过皇后一面。
在光启帝离席后,皇后还笑意盈盈地跟她对饮了几杯,以姐妹相称,让她不要拘谨,就当在北靖。
她也确实没有拘谨,很自若地殴打了盛国群臣。
那夜皇亲贵胄不约而同提前离席,怕是已预料到这场腥风血雨,料想他们不想丢了体面,早早去避祸。
再拜见时,皇后坐在上位,丹红蜀锦环身,发髻高耸入云,金步摇微微一晃,尽显端庄华贵,但她的做派十分温和,和声细语,请阿朵落了座。
当视线落在阿朵脸上时,她的眼睛亮了一下。
“妹妹今日这妆容,真是光彩照人。”
“娘娘谬赞。”
阿朵对她很客气,暗自却想:为了遮住那道白印子,赫红给她涂了好多脂粉,那么白,可不照人?
皇后笑了笑,双手交叠在膝上,与她闲话起来。
“皇上体恤妹妹远道而来,特意命人修建和宁宫,以示两国之好,哪成想好好的宫殿修到一半突然塌了梁,怪工部那些不成器的选错了木材,却委屈了妹妹,罢了,也是好事多磨,冬日难熬,凉州今年进献的瑞炭最好,本宫已命人送三斤去驿馆,必不叫妹妹感到半分凉意,你看还有什么别的要添置的,一并说了,本宫都给你送去。”
皇后的声音清楚和缓,就像一个亲切的长辈,阿朵眨眨眼,纵然满心忐忑戒备也被她安抚,信了她这般说辞。
“多谢娘娘体恤,驿馆一切都好,只是院里的梅花我不喜欢,叫人拔了,正打算种点别的。”
“改日我给你寻些好的栽种,”皇后叹气,停顿了一下,才道:“梅花宴的事,本宫都听说了,嘉敏这孩子我了解,她自小跟我在一起,是个急性子的热心肠,却不想好心办了坏事,叫外头传了些风言风语,我已经下令,让她们都管好嘴巴,若是辱没了皇家的颜面,本宫便拿她们问罪。”
宣不宣扬,问不问罪,阿朵左右都觉得憋屈,任谁被特意请到众人面前被当猴耍,事后又派人暗杀,都不能做到放下成见,委曲求全,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只得深吸一口气,说多谢娘娘。
“我就知道妹妹贵为公主,是识大体的。”皇后分外满意她的回应。
“迎你进宫,既是礼部的事,又是后宫的事,本宫瞧着礼部选来的礼仪官太年轻浮躁,便特意替你寻了一位更好的。”
阿朵正疑惑,皇后抬抬手,把身边的恭敬候着的嬷嬷介绍给了她。
“这位明巧姑姑原是陛下的奶娘,本宫初进宫时便由她悉心教导,礼教是一等一的好。”
她说着,脸上有些不落忍,“原听闻你前些日子病着,本想让你再歇息几日,却不巧,昨日里陛下怜她年岁已高,准她开春出宫去颐养天年,本宫便紧着把你传来,赶快学习,这么好的老师,若是错过了,便可惜了。”
阿朵不知道可惜在哪里,规矩都是那些,纵然给本册子,阿朵也觉得自己能照猫画虎学会它。
却不想她正走神之际,手被明巧抓住狠狠打了两下。
阿朵疼得痛呼,陈星云冲到她前面,一把推开明巧,怒道:“你竟敢动手!”
明巧板住遍布沟壑的老脸,自刚刚阿朵奉皇后之命,随她到偏殿开始学习起,她的脸色便是如此,目光像鹰爪子一样勾着阿朵,仿佛看到了待宰的猎物。
“奴婢在为公主讲习宫规,公主殿下却心不在焉,是为态度不端,按照宫规理应杖罚,只是打上几板子,奴婢念在殿下初犯,已是宽宥。”
她被推得一个踉跄,腰上的凤仪宫宫牌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更让她趾高气昂,仿佛得了天大的旨意和权利。
“纵然你是北靖公主,到了我们盛国皇宫,若是不顾礼数,便连最卑贱的奴婢也不如,公主须得好好去去这身蛮人之气!”
阿朵忽得笑了,走到她身边,抡起拳头一击锤在她的老脸上。
跟在明巧身旁的小宫女都吓疯了,赶忙去扶她,却见阿朵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当即怒火中烧,大声指责道:“明巧姑姑可是宫里的老人,陛下和皇后都要敬上三分,你怎能打她?”
“跟我立规矩?你们盛国既然如此注重长幼尊卑,规矩条文,那我也跟你说说我们北靖的规矩。”
阿朵冷哼一声,微微俯下身,以得让明巧将她的话听得更清楚:“在北靖,凡是敢跟本公主动手的人,都会被丢到荒郊野外去喂狼。”
明巧捂着发懵的脸,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她的鼻子骂:“你这蛮夷之人休要嚣张!你且看清楚了,这里是盛国,不是你们北靖,来了我们这里,就没有你任意妄为的地方!”
陈星云瞪她一眼,“你也看清楚,眼前这位是和亲公主,任何人都不得让她受到伤害,这是盟约上的条例!你若再嚣张,我拔了你的舌头!”
“天哪!你这粗鄙的女子,真是要了老身的命了!”
明巧仰天哀嚎,颤抖着手指再说不出一句话来,竟是急火攻心地晕了过去。
殿内顿时乱作一团,扶着明巧的,跟陈星云对峙的,却没人敢动手。
那指责她们的小宫女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跑出了殿外。
很快,皇后急匆匆而来,却只看了明巧一眼,便移开视线,温和的声音第一次在阿朵面前冷了几许。
“原念着你是老人,对你多几分敬意,却不想到叫你失了分寸,胆敢爬到未来的皇妃头上作威作福。”
“来人,把她拖出去,杖责二十。”
她直接下了惩罚的命令。
那把人叫来的小宫女顿时煞白了脸,连阿朵也愣住。
“这倒不必,只是打个手板子,我们也还了回去,再罚她就重了。”
皇后态度却很是坚决,“妹妹不知,明巧三朝老人,却明知故犯,已是罪加一等!”
“本宫历来也知道,宫里的这些老人自年轻时便对北靖颇有微词,如今年纪大了,想法转不回来也能谅解,却不想难得的安生日子竟还起着这样的歹念,”皇后环顾四周,放大声音道:“从今往后,见忽兰公主如见本宫,谁若是在背地里嚼舌根子,把不尊重放到明面上,本宫绝不姑息!”
众人齐齐跪下,具称不敢。
皇后满意点点头,再看阿朵时,放软了声音,在她耳边轻声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对大盛皇室的尊敬是刻在这帮奴才骨子里的戒律,阿朵,本宫也是过来人,知道这宫规苛刻,但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否则容着这帮奴才指摘出错处,便也没了敬意,丢了威仪,于家于国,都无益处。”
她都这样说了,阿朵自然不再过问。
那告状的宫女见状,突然砰砰磕了几个头,再抬首,已是见了血迹。
“启禀娘娘,奴婢要告这个陈星云违反宫规,她以下犯上,殴打女官,奴婢请求娘娘责罚她!”
皇后顿了一下,环视刚刚在侧殿的众人,“她说得可属实?”
众人又慌忙跪了一地,说属实。
“这……”
皇后看向阿朵,似乎有些为难。
阿朵也看出来了,皇后刚以宫规为由惩罚过明巧,如今这宫女拼了命来告状,她若是不处置,无疑是自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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