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冬天来得悄无声息。
宋迟声站在新家的落地窗前,看着初雪覆盖远处的灯塔。
四个月过去,他的声带恢复了大半,只是偶尔在潮湿天气里还会泛出隐隐的刺痛——像某种温柔的提醒,提醒他那些沉入深海的往事。
"看这个。"林听屿从身后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手机屏幕上是姜临夏刚发的消息:【《光尘》巡展邀请函已发出,纽约站定在情人节,记得带你家作家来】
宋迟声轻笑,喉间的震动传递到林听屿的胸膛:"她还没放弃撮合我们当'艺术伉俪'?"
"放弃就不是姜临夏了。"林听屿吻了吻他耳后那道浅疤,那是海底救援时被珊瑚划伤的痕迹,"周小野说温哲言又画了新系列,叫《潮生》,主角是两头并肩游弋的鲸鱼。"
雪下得更大了,雪花粘在玻璃上,像某种来自天空的荧光生物。
宋迟声转身面对林听屿,指尖描摹着对方眉骨上的疤痕——那是集装箱码头留下的勋章,如今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我收到了γ-12号的信。"他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她说陆沉在孤儿院的地下室留了东西。"
林听屿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宋迟声展开信纸,上面是工整的打印字迹:【他最后想通的道理很简单:被伤害过的人,要么成为下一个施害者,要么成为守护者。
钥匙在老地方,密码是你新书的最后一句话。】
林听屿拿过外套:"现在去?"
"等等。"宋迟声从书架上取下《鲸落无声》精装版,翻到最后一页。
那段话他们都很熟悉:【当潮水退去时,留在沙滩上的不只是伤痕,还有足够滋养下一个春天的养分。】
孤儿院的废墟在雪中像个巨大的灰色积木。
γ-12号说的"老地方"是后院那棵枯死的梧桐树——当年孩子们唯一被允许玩耍的角落。
树洞里的铁盒锈迹斑斑,打开后是一把刻着鲸鱼图案的钥匙。
地下室的门锁已经氧化,钥匙转动时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手电筒的光束照进去时,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整面墙贴满了孩子们的画作,泛黄的纸张上,蓝色鲸鱼以各种形态游弋。
而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简陋的收音机,旁边整整齐齐码着十二盘磁带,每盘都标着γ编号。
"这是..."林听屿按下播放键,沙沙的电流声后,响起一个男孩颤抖的声音:【γ-3号记录,20xx年5月12日。刘医生说今天要测试新频率,我很害怕...】
他们花了整晚听完所有录音。十二个孩子,十二种声线,记录着同样的痛苦与微小的反抗。
最后一盘是陆沉的,录制于孤儿院火灾前夜:【我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但没关系,我们约好了,要把记忆藏在画里、书里、音乐里...总有一天,会有人听见。】
晨光透过地下室的气窗照进来时,雪已经停了。
宋迟声把磁带装进背包,最后环顾这个埋藏了二十年真相的房间。
墙上的儿童画中,有一幅特别显眼——瘦小的γ-7号画了两头鲸鱼,一头沉向深海,一头跃向太阳,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我想成为光】。
回程的车上,林听屿接到了林听海的电话。
温哲言的新系列《潮生》在布展时突然晕倒,医生在他血液里检测出微量生物荧光剂——和海底金属球释放的气溶胶成分一致。
"是陆沉..."宋迟声握紧方向盘,"那晚在海里,他通过某种方式把记忆和纳米芯片都传给了温哲言。"
医院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温哲言躺在隔离病房里,手臂上连着监测仪,皮肤在特定光线下泛出极淡的蓝光。
林听海像头困兽般在窗前踱步:"医生说那些微粒在自行降解,但过程会释放...释放什么鬼神经递质。"
"记忆载体。"宋迟声隔着玻璃观察那些光点,"陆沉改良了技术,让纳米颗粒只传递信息不造成伤害。"
温哲言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在阳光下呈现出不自然的蓝色,但眼神清明如常:"宋老师。"他隔着玻璃微笑,"我梦见海底有个图书馆...所有被遗忘的故事都保存在那里..."
《潮生》画展如期开幕。
温哲言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重画了整个系列——这次不再是痛苦的记忆,而是γ孩子们想象中的美好未来。
主画《归航》前挤满了观众,画面上一群发光的孩子手拉手站在海底,仰望水面透下的光柱。
而在光柱中央,沉落的鲸鱼骨骼正在化作珊瑚礁。
宋迟声站在画廊露台上,寒风拂过他的围巾。
林听屿从身后为他披上大衣,手里拿着两杯热红酒:"姜临夏和周小野在争论要不要拍纪录片。"
"关于什么?"
"关于真相,关于记忆,关于..."林听屿的视线越过他肩膀,看向展厅里熙攘的人群,"如何让沉没的故事成为滋养新生的礁石。"
夜渐深时,雪又下了起来。宋迟声独自站在《归航》前,发现画框角落有个小小的金属牌——上面刻着十二个γ编号,和一句手写的话:【我们终将成为光】。
"找到了吗?"林听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迟声转身,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找到什么?"
"你一直在找的结局。"林听屿伸手拂去他发间的雪粒,"《鲸落无声》的,我们的,所有一切的。"
远处钟楼敲响十二下,新的一年到了。
烟花在海面上空绽放,将雪夜照得恍如白昼。
宋迟声望着那些转瞬即逝的光亮,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有些战斗没有胜利可言,只有漫长的愈合;有些故事没有真正结局,只有一代又一代人的续写。
就像此刻,林听屿的吻落在他唇上,带着红酒的甜涩;就像温哲言的画前,林听海正笨拙地为他戴上围巾;就像姜临夏、周小野和程愈在展厅角落碰杯,杯中的香槟映着画作上的蓝光。
就像所有沉入深海的故事,终将以另一种形式上岸。
过往随风散尽,一切回归正轨,可能提起往事,林听屿会笑着说:“这故事很长,也不好听,真正有意义的只有每个抛去世俗勇敢追光、渴望光芒能在身上停留一瞬的主角们……”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灯塔,覆盖了海岸线,也覆盖了孤儿院废墟下那个装满录音带的地下室。
而在某个看不见的维度里,十二个孩子的笑声正随着潮汐起落,像他们从未真正离开过那样。
——
暮色漫过灯塔的旋转光束,七个并肩的轮廓凝在鲸歌起伏的甲板,像云注定遇见风,倏然相拥成一片完整的天空。
像云遇见风,倏尔便相拥。
——有些声音沉在深海,需要一生去听清。
宋迟声的名字是一道疤。
“迟”是真相晚了几年,是爱总在自毁后才敢确认;
“声”是他写尽众生,却唯独“失语”的自己。
他总在等雪停,等灯塔亮,等一个人听懂他骨血里的鲸歌。
直到林听屿剖开那片海——
原来最深的黑暗里,连沉默都是回声。
暮色渐沉时,他听见林听屿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这世界欠你的声音,我替你讨回来。”
从此人间潮汐涨落,皆有回响。
—《迟声》正文完—
完结啦!祝屿声俱来长长久久!友谊久久,爱情久久,光明久久!
两个人的生日好巧不巧都在冬至喔
原书名是《像云遇见风》,但是后来约封的时候又觉得这个名字不能够概述他们的故事,就改成了《回望星辰》:
回望星辰,满目皆是璀璨。
程愈得知消息后本是没空回国的,但在周小野视频通话的“威胁”下,算是“被迫”被架回国了,哈哈哈,有空补小剧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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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潮声/听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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