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离开，已经晚了。
在南音开口说出那句话时，巨大玻璃舱里的那只缝合的怪物，眼皮子颤了又颤，缓缓睁开了一双无机质的漠然眼睛。
不！
不仅仅是一双，而是四双。那几张面皮上的眼睛，在同一瞬间，都睁了开来，无需过多搜寻，一下子就锁定了在了南音和戚砚的身上。
“什么睁眼？”
当看到那个诡异的图案时，戚砚根本无暇关注这个楼层里的任何东西，只剩下了快走的想法。
他拉着南音快步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渐渐竟有了小跑的趋势，听到南音有些莫名的话语时，才转了转方向，正巧看到了那只睁开眼的——怪物！
果然。
有那群疯子出没过的地方，总会出现这些奇奇怪怪、又令人恶心的家伙。而只要长眼睛的人，都不会认为，那是一个正常苏醒的人类。
“别看，快回电梯里。”低沉的嗓音里是难掩的急促和忌惮，戚砚握着南音的那只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就连脚下的步伐，也迈得越大了。
慌张地跑路？
南音虽然不明白戚砚此时种种怪异的态度是因为什么，但还是收回了视线，脚步配合了他一些，在拖拽的力道下，朝着电梯的方向小跑。
“哐当！”
“哗啦啦——”
透明液体中挥舞着的几双大手，狠狠地拍向了禁锢着它的玻璃舱，仅仅是一下，几道裂纹从中心受力点开始蔓延，像是蜘蛛网一样，飞快地遍布了整扇玻璃。
只是再度轻轻一推，玻璃碎裂，“哗啦啦”掉了一地，满舱的液体也失去了阻挡，尽数涌出，浸湿了那一大片区域。
它自由了。
而他们，似乎陷入了危险中。
没有嘶吼，没有诡笑，那只多手多脚多头的怪物，静静地注视着两人的动作，手脚齐齐支撑在了桌面上，缝合的身躯向下压了又压，手脚弯折了快九十度...
“咻——”
如同一个被压到了极致的弹簧，只看到了一只肉粉色的身影，凭借着弹跳的力道，跃到了半空，然后瞄准了南音和戚砚的方向，一跃而下。
极速的动作，划破了空气，生起了一阵爆鸣声，戚砚耳朵动了动，视线划动，又看了一眼还有一些距离的电梯门，他蓦地松开了拉着南音的手，挣脱开后便双手齐用，大力推搡着她的后背，让她朝着电梯的方向跌去...
紧接着，瞬息之间，一柄缠绕着黑色雾气的漆黑长枪，出现在了他的手里，一个有些模糊虚幻的高大身影，也同时出现在他的后背。
长枪猛挑，泛着冷冽寒光的锋锐枪头，直直刺向了半空中快速落下的那只怪物。
“你...”
没有防备地被大力一推，南音身形不稳，凭借着超强的平衡感，在踉跄了几步后，才勉强站直了身体，有些恼怒又困惑地扭头看去，就看到了刚刚那一幕。
这么快那东西就过来了！
戚砚刚刚的举动，顿时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汪！”
正当南音扭头注视的那一秒，身旁一直跟随着的大黄，骤然急切地叫唤了一声。只见半空中的那只怪物，在戚砚的长枪即将刺到它的一瞬，缝合的身体扭动，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枪头，仓促间变幻了身位和方向，向着南音刚站定的位置跃去！
柿子，当然是要挑软的捏！
可南音，显然并不是一个软柿子。怪物的速度很快，她的速度也很快，漆面光亮的琵琶顿时出现在了她的手里，还不等她挥舞着拍上那具躯体，一道银白色的光芒闪烁，戚砚的长枪以更快的速度，挑开了怪物的身体。
“去电梯，关上门！”匆忙交代了一句，戚砚很快舞动着长枪和那只怪物缠斗在了一起。
“那你怎么办？”
“放心，我马上来！”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后，南音肯定也不能干站着，牵着大黄跑进了正被纸箱抵着门的电梯里，松开了大黄的绳索，刚想弯腰搬开那两个大大的纸箱，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别的想法——
穿着绣花鞋的脚掌抵在了最上面的纸箱上，猛地向前一踹，然后又是向下一脚，两个纸箱都随着她脚上的力道，滚到了一边，敞开着的电梯门，也逐渐有了关闭的迹象。
戚砚虽然一直在和那怪物缠斗，但也在分神关注着南音那边的动静，见她果决地清理干净挡电梯门的纸箱时，他的脚步也越战越退，逐渐靠近了电梯的方向。
被缝合起来的怪物，更多的是对战斗的本能，对新鲜血肉的渴望，对惊扰者的憎恨。
起初它还在灵活的应对着戚砚不知道从哪个突然方位刺出来的长枪，渐渐地就觉察逃窜无用，四张嘴嚅动着，不知嘀咕了什么，就见两条胳膊不闪不避，在长□□进血肉的瞬间，一把抓住了长枪，其他几条胳膊腿脚并用，再度袭向了戚砚的脑袋、脖子、心脏等等命门。
两方角力。
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方才还坚实沉重的漆黑长枪，如挥散的云雾般，骤然消失不见，戚砚又急忙向后退了几步，再度召出长枪，瞄准愣神了一两秒的怪物所在地，像是投掷标枪一样——
“嗖”地一下，扔了过去。
呼啸着的长枪，扎进了怪物的身体，然后借着一往无前的力道，带着怪物的身体继续向后飞退，一头扎进了后面的墙壁。
如同一颗钉子，把它钉在了墙上。
身后的电梯门已经关了大半，扔出长枪的刹那，戚砚没再看一眼，扭转了身体，径直向电梯门的方向飞扑了进去！
“砰！”
身体不可避免地砸在了地上，他顾不得吸气，就迅速收回了还在外面的双脚，没有碍到电梯门的关合。
接着爬起了身，又再度按了几下关门按钮，确定电梯门已经完全关闭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外面的负4层，本来就没有电梯外墙，无法通过外面的按钮，打开已经闭合了的电梯门，但并不意味着不能通过强硬的手段拆掉这扇门。
此刻躲进电梯里，尚且只是短暂的安全，他们还需要想其他办法离开这个地方，否则外面那只怪物...
“你的长枪，就这样扔在外面了？”
刚才的总总，南音自然是落在了眼里，包括戚砚最后的动作，那柄长枪将怪物钉在了墙上，但他并没有收回，而是径直飞扑进了电梯。
“那也是契约的一部分，可以自行收回。”擦了一下额角沁出的汗水，戚砚解释了一句又继续道：“那只怪物愈合力很强，很难杀死，我们要快点想办法离开这里。”
“不能卸掉所有的手脚吗？”
它可以杀不死，但同样也有办法，让对方——生不如死。
闻言，戚砚只是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仰着头观察起了这个密闭的电梯间，思忖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地开了口：“在那只怪物破开门前，要是想不到别的办法，最坏的结果就是——”
“把这电梯的顶盖掀掉了，我们爬上去，再通过电梯井，慢慢地往上爬，最少要爬约莫四层楼的高度，上到一层才行。”
“或许一层也不行，那里都是医院的楼，得到二层，让姜启帮我们打开电梯门。”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个体力活。
四加一，五层楼的高度，约莫要爬个二十多米...光是想象一下，都觉得很疲惫。
那么，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这是医院的公用电梯，并没有限制医生、护士、病人使用，按理说，身份卡应该是可以刷的才对，为什么不行呢？
是因为戚砚是刚进来的人类，所以属于他的身份卡不能用？而保安的那张，是因为保安只需要看管外面，不需要进医院里面，所以也不能用？
可实际上——
南音的口袋里，还藏着另一张身份牌。
“砰！砰！砰！哐当——”
即便是隔着一扇厚实金属制作的电梯门，外面剧烈的拍大声、重物砸击声，也都传入了两人的耳朵里，震得整个电梯颤了又颤。
戚砚这时也没了想其他办法的心思，重新召唤出了长枪，以及那道虚幻的黑影，举起，向着顶端的电梯四个角落刺去。
一时间，各种嘈杂的重响，此起彼伏。
秉着司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受够了噪音的南音，顾不得细想，就翻找着白大褂口袋里的身份牌，没有细看，直接对上了那微微凹陷的刷卡区。
“滴——”
刷卡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在一众杂乱的声音里，并不明显，但还是被南音捕捉到了，不带任何犹豫的，纤细白嫩的手指，直接按下“4”这个按钮。
沉寂在这一层很久的电梯，开始缓慢地向上移动，外面“砰砰”作响的敲击声，也逐渐落了空，唯独电梯门上，留下了几个凸起的掌印。
“看来，还多亏当时带上了你，不然，我可得遭老罪了。”
电梯的运行，怎么可能瞒得过站在电梯里的人，戚砚收回了自己的长枪，微挑了挑眉，轻笑着说道。
“是病房里另一个病人的身份牌。”
轻呼了一口气，倾听着越来越远的噪音，南音情绪也缓解了很多，没有在意戚砚可能有些轻佻的语气，只是平淡地解释了身份牌的来源。
“很不错。”
再度夸奖了一句，两人享受着好不容易得来的悠闲时光，各自选了一角，抵着电梯的墙壁，稍稍休息了片刻。
冷白的灯光，静静地落在两人的身上，静谧祥和。
“你好像，很了解那个怪物？”良久，南音像是想到了刚刚忽略的问题，突兀地开了口。
“叮——”
与此同时，电梯也已经抵达了四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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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仁心医院（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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