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干又淋雨,淋雨又擦干,反反复复好多次,终于把一场打戏完美拍完。
顶着被雨水后仿佛有千斤重的发套,程简极不自在地扭动着头和脖子。转身看见纱裙被浇透,脸颊还沾了泥沙却依然笑靥如花的余音朝自己走来时,他积在眼角的不快立刻荡然无存。
余音边走边把毛巾扔向他,看似随意顺手的动作,实际在两人擦肩而过之时,她的唇角扬起,只是嗓音听起来有些嘶哑。
“擦干净,别感冒。”
等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程简攥着手里的毛巾满是笑意,后退两步往齐川身边靠:“气温下降了,请大家喝咖啡怎么样?”
“当然可以。”齐川的手指按亮屏幕,“我现在订。”
“不用。”程简按下齐川的手,抢着说,“既然要请客,当然要有诚意,还是亲自去点单最好。”对上齐川茫然又好奇的眼神,他不自然地转动着瞳孔。
“多此一举。”
程简甩手把毛巾搭在肩上,摇着下巴:“诶,你不懂——”
午休时间的咖啡店里人满为患,只是每一个人的前胸或后背都挂着相机。程简以为是来蹲点的粉丝,在众人看向一身古装的自己时礼貌一笑。
有人问:“余音今晚还拍吗?”
程简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今晚还有两场。”
那人转身走了两步又倒回来问程简:“你请剧组的人喝咖啡?”
“嗯。”程简发现周围一圈打量着自己的人都眼下乌青,以为他们都是来拍余音的粉丝。本着一颗爱屋及乌的心,他说:“你们想喝什么我买单。”
原本静沉沉没有生气的咖啡店瞬间热闹起来,众人涌了上来,程简绑在腰侧的佩刀头尾都被调转了方向。但他没有丝毫不耐烦,反倒听着大家的一言一语在点单。
等到准备结账时,他才把攥在手里的白色保温杯放在桌上,问店员:“你们店里有红糖姜枣茶吗?”
“不好意思,暂时没有。”
“我自己处理行吗?”程简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大块生姜,神情恳切:“给我一个小锅就行。”
他拿出手机付完款,在众目睽睽之下拿着保温杯和生姜,跟着服务员走进备料间。
现代厨具前站着一身古装扮相的男人,画面虽然违和,但程简手上动作熟稔的不像话,服务员都多看了他几秒。
不止生姜,连红糖枸杞玫瑰花都是自带的。
他利落把生姜洗干净削皮切片,嘴里嘀咕着比例,然后把食材放进锅里,在水烧开之前也没闲着,还热心地帮服务员一起把咖啡装杯。
等所有咖啡都整齐放进纸箱后,齐川看程简手里还捏着小个漏勺,搅动着小锅里红棕色的水,狐疑道:“以前也没见你过得这么精致。”
程简放下勺,把锅里的煮够时间的水过滤到被子里。一边拧紧杯盖,一边胡弄玄虚:“你不懂。”
他把用过的锅碗冲洗干净放回原位,临走时还不忘和大厅的人告别。
为了不让人起疑,发咖啡的活儿程简也是亲力亲为,倒是让剧组的人在心里多给他加了几分。
“谢——”
这声音过分耳熟,没等接咖啡的人说完话,程简刚要松开的手重新握紧,抬眸定睛一看,才发现此时压低帽檐眼神闪躲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母亲——常愿好。
他表情愕然:“妈,你在外面还干这个啊?”
常愿好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抬手用力拍向程简肩上的护甲,痛呼出声:“你小子,怎么说话的。”
常愿好先发制人:“我就说你怎么一两个月不回家,原来是背着我们改当演员了,换了公司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和你爸,谁知道你还会不会再掉进坑里......”
前段时间新飞和程简之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常愿好当然知道,虽然一直担心,但她还是坚持对成年的孩子应该是少过问少插手的态度。程简不说,她也一直耐着性子没问。
眼下,程简安然无事地站在她面前,她才马后炮似的嘁嘁喳喳说个没完。
知母莫若子,程简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所以没插嘴,一直等到她说完才说:“星朝才不是坑,就算是坑,那也是我心甘情愿跳的。”
常愿好斜了满脸堆笑的人一眼,正经道:“组里的舞蹈老师是我同事,她不知道要这剧会重拍,飞巴黎度假去了,所以我替她来——”
程简打断她:“所以你现在是舞蹈老师?!”
常愿好拽着程简的袖口侧身转向人更少地方,小声道:“你在剧组里别叫我‘妈’。”
“为什么?”
“我是来工作的,不想被人误会。”
“误会什么?我们又不是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非要我把话说这么明白,啧——”常愿好吸一口气,“他们要是知道我是你妈,你演得不好的话,他们说你的时候就该连我一起说了。”
不给程简一点拒绝的机会,常愿好从他手里抢过那杯稍凉的咖啡,又调过身去朝向更多的人,刻意说得大声让人都听见:“这咖啡真不错呢,谢谢。”
出门在外,不仅女朋友不能认,连自己的妈也不能认。
顶流的地下男友不好当,舞蹈家的儿子也不好当。
程简看着常愿好女士笑盈盈的侧脸,难言的惆怅在心中翻涌,最后只能仰天长叹一口气。
余音换了一套更显稚嫩的裙装坐在檐下的长凳上,认真摆弄相机,完全没注意听乐文夏说的话,等程简走到她膝盖前时她才反应过来,慌忙把相机合起收进包里。
她抬头看他,从他的表情确定他没有看见相机里的内容,才放心问:“要搭词吗?”
程简看出她是在为刚才的举动找话题,抬手把垂在耳前的长发往后拨,在长凳的另一端坐下。
这长凳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个人是左肩挨着右肩,脚尖向着脚尖的距离。
不会太近,不会太远,刚好是可以被人误会是情侣的距离。
程简窃喜着,把杯子拿出来,却又不着急给她,在她伸手的瞬间举高了胳膊,存心要逗她:“这杯子运气好,丢了还能物归原主。”
知道他是故意的,余音非常配合地抬手够了两下。够不着,她索性按住他的肩膀,整个人都往他的方向倾,拿到杯子后坐正:“谢谢你替我保管它。”
程简看她没有要打开杯子的意思,索性帮她拧开杯盖,把向外飘着热气的瓶子放进她手心。
余音扫了一眼周围的人都捧着咖啡杯,理所当然地以为手里的也是咖啡,于是把唇挨着杯沿只是轻抿了一口。
甜味中夹杂着辛辣,味道在舌尖慢慢化开,舌根也因为那股辛辣变烫了许多。
“我这杯咖啡好像坏了。”她不太喜欢这个味道,准备放下杯子。
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情话说给聋子听,得来全都白费功夫。
程简默叹口气,无可奈何道:“有没有可能你这杯本来就不是咖啡。”
余音被他问住,眼神迟疑,“那这是什么?”
“这是姜茶!”
每一个字都加重读音。
余音后知后觉地喝了一口又一口。
程简说:“全部都要喝完,你感冒了。”
距离开拍还有好长一段时间,程简怕她无聊,手指着远处稀疏树杈上的人,感慨道:“你的粉丝好拼。”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余音定睛看了几秒后立刻按下他的手,尖声道:“那是代拍!”
“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拍你的吗?”程简是真的不懂,还对着树的方向笑。
“当然不一样,他们不只拍我的图,还拍我和你,我和别人的图,运气好拍到一些特别好看又少见的图,转眼就能卖几万块。”
“这么赚钱?”程简疑惑的同时也震惊,“我看他们挂在树上有两三个小时了,不危险吗?”
余音无可奈何道:“比起钱来说,他们当然不觉得危险。”
程简从远处收回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神情期盼又怅然:“你以前也这样拍我吗?”
“嗯,不止在树上。”余音眼睛都没眨,“有时候爬栏杆,有时候站房顶,有时候高温,有时候暴雨,总之站姐的工作仅次于野外求生。”
程简眼里的光暗下去,声音也低沉,“为了拍几张照片,真的值吗?”
“假的。”余音想都没想,俏皮一笑,“你的活动都在室内,我说的是我的站姐。”
程简因为百分百相信她的话,在知道她也为了拍照经历过那么多的辛苦时刻,第一反应是替她觉得不值得。他不觉得自己的照片值得她这么费尽心思。
可听她说那些都不是真的,心里居然有些高兴,高兴她没有真的这么辛苦过。
可短暂的高兴后被人捉弄的羞愤心情涌上来,他张开巴掌轻轻推了下她的肩头,咬牙怨道:“你又玩我。”
被他轻轻一推的余音“哎哟”一声,顺势往长凳的最末端歪了歪身子,揉着肩膀。
她不说话,眼底溢出几点泪却让程简慌了神,他开始无措地自言自语:“你真疼啊!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也没用力啊!”
看程简急得脸颊泛红,余音才收起楚楚可怜的表情,眨着眼睛对他笑:“我演的,不疼。”
外表再美丽温顺的兔子,偶尔也会有心思蔫儿坏的时候,就像她现在。又因为笑起来有酒窝太好看,让人没法儿真生气,还要在心里嘀咕一句:蔫儿坏,但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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