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常愿好当即笑了起来。
余音握着相机的手一顿，又听见常愿好补充：“明星谁不认识，而且他最近挺出名的。”
这话并没有消除余音心中的疑虑，因为她越是盯着常愿好的眼睛——弯成一道月亮似的深情眉眼，越觉得是程简站在她面前。
只是心中猜想，不好再打破砂锅问到底。余音将信将疑地点头。
教了些简答的拍摄手法后，余音准备去休息，无意瞥见有三五成群的黑衣人，他们正往演员用作休息和换装的地方走去。
难道是新的群演？可群演不应该和大家一样穿古装吗？怎么个个都穿黑色西装，像保镖。
没过几分钟，有吵闹声和摔打声从休息室传出。
余音不由得好奇，她抬脚往声音的源头走，最后在邱易茹的化妆间门口被乐文夏拦住，“别管了，好像是她公司派来的人。”
余音问：“他们来干什么？”
男人们紧挨着，把邱易茹围在中间。他们在推搡时把化妆品和道具全都推倒，彩色的粉尘撒了满地。
男人们个个表情烦躁，黑色西装被染得五颜六色，他们上前拉邱易茹的胳膊，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粗暴且无分寸。
“听说她是背着公司来参演的，现在被老板发现了，要抓她回去......不是我们公司的艺人，你还是不要管了。”
乐文夏虽然嘴上劝导余音不要多管闲事，可眼睛却钉在神色慌乱无助的邱易茹身上。
余音按下乐文夏的手，紧张道：“星朝是这部剧的最大投资方，有权利挑选演员。我选择了她，我就有义务保护她，至少她不应该在我的地盘受到威胁和伤害。”
余音不顾乐文夏的劝阻，径直走到邱易茹身前，口吻坚决：“你们不能带她走。”
“谁理你！”
为首的男人才不管面前气愤不满的人是谁，三下两步走到女孩面前，用力搡了下余音的肩膀。
穿着高跟鞋的余音本来就行动受限，更别说现在被人大力一推，脚下重心不稳，整个人都往邱易茹的怀里倒。
好在邱易茹骨架比余音大一些，她慌忙扶住余音的肩膀，“你没事吧？”
余音摇摇头。眼下不适合互相关心，她站稳脚跟后喝住面前的男人：“你们今天也不能带她走。”
发号施令的语气让面前的男人听了面色涨红，眼睛快要瞪出眼眶，不屑道：“当个明星了不起啊！真以为自己人上人了！”
门外的乐文夏见情形不利，赶忙走到余音身边，挺直腰板的同时嗓音微颤：“她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们别动手动脚的。”
“我管你是谁，上一边儿待着去！”
男人吼完，抹了把脖子，甩手就把乐文夏推开。接着紧紧抓住余音的胳膊，预备把人一样甩开。
力量悬殊，余音再努力挣扎也无济于事，眼看下一秒就要撞上破旧桌子的拐角，她来不及反应，本能地抬起手掌护住头和脸。
恍惚间，世界天旋地转，额角意料之中地撞上冰冷的硬物，可痛感却转瞬即逝。
余音抬眸，看着将自己拥在怀里神色紧张的程简，在喉管跳跃的心脏才慢慢归位。
玻璃摔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余音快速回过神来，她走到邱易茹身边，轻声安慰她：“你别怕，有我在。”
程简迈步挡在余音身前，眼神愠怒地高声道：“光天化日之下绑架，我们已经报警了，三年够不够你们蹲的。”
黑衣男人群中唯一一个没动粗的男人走上前，点头哈腰道：“啧——您别为难我们，我们也是收钱办事，上面的人说了她今天一定不能留在这里，不然我们这不好交差啊。”
“谁让你们来的？”余音心脏一沉。
话音刚落，人群之外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冰冷阴暗的声音。
“余小姐，真是好久不见。”
和化妆间里的黑衣人们一样，孟荣一身黑色西装慢步越过所有人。燃烧过半的雪茄，正红色的领带，和他的出现一样突兀意外。
不请自来，不用猜也知道没好事。
余音没有回话，只定睛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邱易茹违反了合同约定，未经同意私自开展个人工作，做出有损公司形象和利益的事情。”孟荣抬起指间夹着的雪茄，薄唇轻抿着吸了一口，“公司现在要求她立刻停止个人工作，这无可厚非。我劝余小姐不要插手。博爱，可不是一个好的标签。”
“邱易茹和剧组也签了合同，她不能走。”余音冷声回绝。
孟荣扫了眼四周，发出嗤笑：“余小姐这么不懂法，原来是因为你的谭律师不在。”
余音的谭律师。
简单几个字着实刺痛了程简的耳朵，他眼神晦暗，闭口不语。
余音并没有被孟荣的话激怒，而是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让她拍完。”
“条件呢？我是个生意人，余小姐是知道的。”孟荣悠哉悠哉地吸一口雪茄再用鼻子呼出烟雾。
余音深感不适，毫不掩饰地拧眉，露出厌恶的表情。
从情理或者从法律的角度来说，余音自知不占优势，没有主动权，不得已在孟荣面前低头，说：“你决定。”
黑白相间的烟灰悬在孟荣的指间，一点点，越积越长。
在余音以为孟荣是以沉默代替拒绝的时候，他又突然掸了掸雪茄，三四厘米的烟灰瞬间散落开，风一吹，飞飞扬扬地往余音头发上飘去。
孟荣把雪茄丢在地上，锃亮的皮鞋上也点缀着浅灰色，雪茄被孟荣的鞋底碾扁。他抬高胳膊握住余音挥散开烟灰的手腕，不动声色地捻起她耳边挂了烟灰的一缕长发放在鼻底：“灰茄要配好酒，刚好我的车上放了瓶麦卡伦，余小姐，可否移步？”
余音挣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果断拒绝他：“我不喝酒。”
“酒局谈生意，我是生意人。”孟荣并不着急，好整以暇地抚平被余音弄皱的袖口，“余小姐如果不是诚心做生意，那人我就带走了。”
孟荣慢条斯理地抬起手心，旁边安静了许久的黑衣男人们又开始有了新的动作。
在邱易茹被抓住的前一秒钟，余音瞪着孟荣：“带路。”
孟荣满意地放下手，围住邱易茹的男人们接收到指令后迅速停下脚步，他们齐齐走到孟荣身后。
就算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程简依然不放心，他上前拉住余音的手心。余音扭头，抿紧的嘴唇牵扯出一个细微的弧度，“没关系，我几分钟就回来。”
她的话并没有起到安抚作用，程简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背影，亲眼看见她进入一辆红色的莱肯。见跑车始终保持静止，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跑车内，典雅悠扬的音乐声与车内的氛围格格不入，暗红色的中控台将坐在车里两人的状态完全区分开。
孟荣一手握着盛了一半酒液的细长高脚杯，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横在两人中间的中控台面上快速抬起落下，手指落下的声音像是急促的鼓点。
余音听得心烦意乱。
加上早就领略过过孟荣的阴暗面，刚才的情形不及他人格一半恐怖。
余音挺直的腰背更靠近车门，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
孟荣抿了一口杯中琥珀色流动的酒液，音乐声也戛然而止。
余音没精力再和他一起欣赏音乐，就在她准备打破安静时，孟荣抢先一步开口：“孟氏集团最近股票大跌，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余音没心情知道。
她盯着孟荣，孟荣突然笑道：“老头子躺在床上天天插着氧气管，估计是活不了几天了，也不知道是谁把消息传出去了。”
他口中的老头子大概就是孟氏集团的创始人，孟荣的父亲。
孟荣谈论自己父亲命不久矣时的语气没有半分悲伤和惋惜，他在笑，低低的笑声从喉间溢出，像是地狱里魔鬼的召唤。
余音不自觉攥紧拳。
“他的遗嘱里写，只有成了家的人才能分到孟氏集团百分之六十的股权，包括岐江市所有的房产地产，真是很大一笔资产呢——”
孟荣意味不明地笑看向她。
余音被他盯得后背发凉，心中仓惶。她努力将他说的话，和她知道的信息全部串联起来。
孟氏集团的创始人在几年前就身患重病，媒体报道他一直都在积极接受治疗，只是最近几次孟氏的发布会他出席频次不断减少，看来病情确实加重了，不然孟荣怎么会说出快死了这样的话。
以前听余朝渊提起过孟氏的新任总裁暂定孟荣。现在听完孟荣的话，也许孟氏的下一任总裁是孟荣的哥哥，另一位尚未结婚的男人。
难道孟荣的条件是让自己和他结婚，这样他才能顺理成章地继承他父亲的资产？
余音想到这儿，手心不受控制地冒着冷汗，颤声说：“不可以！我绝对不会和你结婚的！”
孟荣的眼底划过一丝兴奋，很快又恢复刚才的表情，讥笑道：“呵呵，和我结婚......想做孟家的女主人，你还不够格。”
“孟先生，我还有工作，你有话直说。”被他贬低，余音没有表现出一点怒意，忐忑的心反而踏实了些。
“下周ESO的晚宴，你当我的女伴。”
“我已经推了，孟先生还是找别人吧。”余音脱口而出。并不是撒谎，而是早之前就把与拍戏冲突的行程全都回绝了。
“这么简单的条件你都办不到。”孟荣的手肘撑在玻璃窗上，似笑非笑，“看来我要重新考虑一下邱易茹的工作了。”
他威胁她。
偏偏余音动摇了：“就这个条件？”
“下周三晚上六点，华云公馆，如果你不来我绝对不会放过邱易茹。”孟荣手扶着额头，慢慢转眼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余音，不见不散。”
被他紧盯着，余音打了个寒颤，搭在车门上的手指加快了动作。
见远处的跑车车门再度打开，程简心急如焚地迎上去。
他停在余音面前，前后左右看了个遍确认她没有受伤后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们约定了什么条件，不行的话我们找谭应钦来想办法。”
余音故作轻松地扬唇笑道：“你现在怎么也一有事就想找他解决，他又不是万能的。”
意识到余音在努力回避，程简当即挑明：“你不要转移话题，而且你前两天刚答应我不会再不声不响。”
被拆穿的余音脸上的笑容迅速消散，安静了几秒钟后才坦白：“他让我下周三在ESO 的晚宴上当他的女伴。”
“你同意了？”程简诧异且愤怒。
余音轻轻地“嗯”了一声，“这已经是最轻松的了，不是吗？”
“我陪你去。”
“不行。”
想起下车前孟荣对自己说的话，余音不禁后背发凉，她抬头发现程简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语气柔和着安抚：“你那天有大夜戏。”
程简的眉宇依然不爽，余音环顾四周，确认没人看见才伸手捧起他的脸颊，“我答应你，晚宴结束我立马就回来，好不好？”
“说话算话。”
被她哄，程简心里有再多沉闷的情绪也消融。
他挪开目光，转向脚下被拉长的影子，咬牙道：“你头上沾了好多脏东西，现在回去我给你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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