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折回帐篷里的时候,林醒和梁恩也过来了。睡觉的地方已经收拾出来了——地上铺着厚厚的床垫,放着几个睡袋,此刻他们都坐在地上,梁恩已经钻进了睡袋休息,林醒和秦从在说电影的事情,只不过在他刚进去的时候,就不说了。
林醒朝秦从摆了一下手,说:“就说到这儿吧,剩下的你自己琢磨。”转头对林听说,“高阳他们就睡那顶了?”
没见着那几个跟过来,就只有这样可能了。
林听从愣怔中缓过来,他没想到今天晚上竟然要和林醒睡一起。他的视线下意识瞥了眼秦从,秦从也看着他。
他的衣服已经换好了,上半身穿着T恤,下半身黑色的裤子,盘腿坐在林醒对面,看过来的那眼神似乎没什么所谓,光明磊落的,反倒衬的自己像是个做了亏心事的不良少年。
林听:“啊,他们睡那一顶,不想过来挤了。”
林醒沉默了三秒,说:“也好,那顶小,睡他们两个应该够了。”
——乔麟的话,之前就把她安排到和其他演员一个屋了,帐篷有限,而且这里是隔壁,让她一个人睡一顶的话就太不安全了。
睡袋中间还空了一个,就在林醒和秦从的中间。
林听不想睡在林醒边上,今晚发生的事,让他更不想直面自己的父亲,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躲开。
他抬脚走过去,一只手撑着垫子坐下来,趴在秦从耳边沉声提出要求:“你能不能往过去挪一个位置,我不想靠着他睡。”
之前还不是靠得好好的吗?怎么现在不愿意了。
秦从转过脸看着他。
林听有一张经得起仔细端详的脸,眉眼间藏匿的精致,一旦凑近就全显了出来。年少时就这样光彩夺目,不知道长大之后又会是怎么一副惊艳的样子。
秦从有点恍惚,但很快就回过神,说:“好。”
担心伤口会再裂开,所以他的动作很慢,等挪过去,林听就抿嘴笑了出来,一只手抓着睡袋,不说话。
边上的林醒蹙起眉,问:“你笑什么呢?”
梁恩饶有兴趣地看过来,似笑非笑地问:“你之前不是说你在追人吗?情况怎么样?这是追到手了?”
林听立刻不笑了。
早不问晚不问,偏偏这个时候问。他心虚似的瞥了眼秦从,秦从递过来一个“就知道”的眼神,他的计划果然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
第二次在正主面前暴露目的了。
林听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滚动了一下喉结,嘴硬道:“小孩儿的事你少打听,”说完,就站起来,丢下一句“去洗漱了”就走到一边忙活了。
林醒颇为好奇地转过脸去问梁恩:“他在追人?手机上追啊?”
先不问她是谁,林听在这段时间里,的确没见着和那个女孩子有过亲密接触,他能想到的就只有手机了。没准儿是背着他偷偷和人家女孩子联系。
梁恩还以为是林听害羞,没注意到他和秦从不表露于山水的情绪变化,说:“他自己在青州屿说的,说他在追人,之前那么着急还非要去县城里充电,保不齐就是私下偷偷会面或者打视频去了。”
妈呀,竟然会有这种解读。
林听搓脸的动作一顿,不知道接下来还会谈论些什么,后背有点紧绷。
只听,林醒就问他:“哪家姑娘啊?大学考哪儿了?”
您儿媳妇可能是个男人。
林听三下五除二洗完脸,抓着毛巾,转过身来说:“您能别操心我的私事吗?”
林醒挑眉:“你很有意见啊?”
“当然了,”林听说,“请你有点边界感。”
林醒再懒得和他说话,瞥了他一眼之间,就转身钻进睡袋里睡觉了,闭着眼睛最后提醒他一句话:“小心别被骗财骗色。”
林听:“……”
秦从:“……”
他俩缓缓将目光从林醒脸上移开,再缓缓地对视,空气似乎都在此刻凝固了。
哪里来的骗财骗色。虽然他有钱又有颜。
梁恩笑得肩膀都在发抖了,见他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就更好笑了,林听扫了他一眼,十分无语且没有面子地说:“你笑得声音也太大了。”
梁恩挥挥手,还在笑:“果然,恋爱中的人智商最低啊,好了好了……”他努力克制自己,“你爸说得没错,你还是小心点啊,网恋需谨慎,保住你的钱包啊。”
说完他就翻身睡下去了。
林听简直想朝梁恩大喊:谁TM网恋了?!
他放下毛巾,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关了灯,一步步走过来坐下,超级小声地对秦从说:“俩讨厌的老头子,真能瞎操心。”
秦从就笑:“他们也是为了你吗,还吐槽上了。”
林听脱了鞋,扭过来,问:“你到底站那边儿的?怎么替他们说话?”
秦从说:“只是开个玩笑,别那么激动。”
他俩的声音即使再小,同一顶帐篷里,林醒和梁恩都听见了。却没有任何的言语和动作,任由他俩瞎聊。
林听哼了一声,脱掉自己的衣服,钻进睡袋,仰面看着秦从:“我要关灯了。”
秦从说了声“好”,便转动身体,转过来。
林听提醒道:“小心。”
秦从缓缓地躺进睡袋里。
手电筒的光熄灭了,帐篷里一片黑暗,外面的雨没有消停的迹象,打在帐篷上淅淅沥沥的,不算噪音,声音刚好,不影响睡眠。
但林听睡不着。今晚发生太多事了,先是秦从摔伤,后来是不算表白的表白,秦从说要给他时间,但他不知道这个时间是多久。
——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就不是那么兴奋了,更多的是恍惚之后的平静。
他转过头,在黑暗里看着闭眼入睡的秦从。
顺着它勾勒出脸部线条,这张脸实在是太权威了。初见便是惊鸿一瞥的存在。身在娱乐圈,林听见过听过的明星数不胜数,这些人要么张扬至极,要么洁身自好,要么佛系避世,无一例外都是照着大众喜欢的人设而努力迎合。
但秦从身上有不可多得的……淡淡的忧郁,不对,仔细想想好像是厌世感更准确一些吧。
补课是为了有事情做,除了演戏是自愿,来到青州屿,和秦建林对峙,每一步都不是他自愿走出的。
虽然只是一点点,微弱的一点点,或者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厌世。
这种人在娱乐圈简直是稀缺物种的存在,没有人不是为利益而奋斗终身的。
他伸出手,缓缓触碰到了秦从的脸——食指慢慢地沿着他的鼻梁一直划到了嘴唇,柔软的嘴唇。
然后,他的手就被秦从抓住了。
秦从转过来,用口型对他道:“别闹。”
林听的眼神里有歉意在,同样用口型再一次道歉:“对不起。”
秦从怔了一下,他没想到林听会二次道歉,难以言说的情绪淹没了他。
他总不能说没有关系吧,林听的试探的确给他带来了不少的困扰。
半晌,秦从拿出手机,侧过来,戳进微信,给林听发了条微信。
——睡吧,已经过去了,不要再耿耿于怀了。
林听同样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真的吗?
秦从:真的。十万个为什么。
林听蹙眉瞅了他一眼,好久之前的梗了,还要被拿出来说,他才不是十万个为什么。
阴霾被驱散,林听奋力在键盘上敲:为什么小孩要听话,为什么爸爸爱妈妈,牛奶果汁放冰箱,为什么变得凉又冰!睡觉!我的网恋对象!
发完,他把手机倒扣下来,翻个身平躺着。
秦从盯着那一长串字有点懵,今天少爷的脾气还不小,不过是叫了他一声十万个为什么,就生气了。
他目光落在林听脸上,三秒后就看见了他微微勾起的嘴角。秦从看起来没太责怪他,他想想都开心。
原来在憋笑啊。
就说么,少爷的脾气其实是很好的。
秦从勾了勾嘴角。
*
翌日一早,整个剧组搬离了公路边,梁恩受林醒的吩咐带秦从和摄影师去医院检查,其他人在酒店等待。
林听非要跟着一起去,梁恩问他去干什么,医院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而且形形色色的病人很多,去了心情都得变得沉重,劝他待着。
林听偏要去,梁恩拗不过就带着一起去了。
秦从和摄影师都是外伤,挂了科室之后,就直接上楼去找医生。
诊室门口的座椅上都是人,屏幕上在滚动着患者的名字和号码,梁恩一看号码,再和屏幕上的号码对应一下,就说:“完了,得等好一会儿了,先坐着吧。”
几个人巡视空着的座椅,找出两张来,让病号坐下。
有梁恩在林听不好和秦从接触太多,梁恩在娱乐圈混了很多年,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他在问完秦从的伤势,得到还好的回答后,就起身用正常的逻辑思维,给几个人都买了一瓶水。
然后就憋着不能说话了,只能盯着缓慢滚动的大屏发呆。
好不容易进去了,医生在屏幕上一通按,按完就把秦从和摄影师单独带进了小房间里。
结果并没有什么大事,只说让他们注意休息,注意按时上药,不要有剧烈运动。
于是,剧组就只能暂时停工。等到把《晦暗99天》的所有戏份拍完,已经是七天后的事情了。
第八天晚上,林醒跟他说,杀青宴定在了北京,禾黍和谢君豪要来谈合作。
*
当天晚上,剧组的主要演员盛装出席了《晦暗99天》的杀青宴。林听第二次穿西服——第一次是在学校的成人礼上。第一次是为了自由,这一次是为了臭美。
要在秦从面前穿了,自己的模样再加上这身战服,一定会把秦从迷死的。
他在镜子前好一番收拾,从头到脚,连指甲缝都没有放过。
一出门恨不得跳起来走。
然而,等他开门走出来,就见穿着西服的秦从已经在酒店走廊的尽头和高阳他们一起在等他了。
秦从被走廊上的灯照着,黑色的西服更衬托了他笔直修长的身材。他本来就高,这身衣服穿在身上,就更加非同凡响了。
嗯……本来还想迷死他来着,现在看来是他被秦从迷死了。
他走过去,看着他,内心的雀跃无可比拟,智商直线下降:“你好帅啊。”
这语气,秦从都乐出了声儿,他礼尚往来:“你也很帅。”
林听谦虚道:“是吗?一般一般。”
其他三个人嘴角一抽:“够了。”
这俩之前没点明的时候还能磕,一旦说开了,就受不了。
高阳说:“走吧走吧,车在下面等着呢。”
林听这才把视线分给他,思绪也跟着回笼,“……哦。好,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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