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老梅里森诺眉头皱起又松开,他拍了拍手,聊作回应。

“大胆莽撞的要挟,小说家或许喜欢这样的桥段,但现实不是赌场。”老梅里森诺说,“你也应该认清自己的处境,而不是在这种时候耍这种幼稚的把戏。”

他说的对。

如果我是在试图以性命威胁他在重大利益方面做出让步,那确实如他所言,是一种极愚蠢而轻率的行为。因为不论是否成功,老梅里森诺都具备事后清算的能力。为了不损失一个有价值的奴隶,他大可口头应下,随后就会是我自己骑虎难下——信或不信,都逃不过被收管监//禁的下场,德伦沃斯也难逃一死。

但我没有要挟他,也不是要他做出让步,我只是展示一种态度。

在不知晓其虫重生与否的前提下,德伦沃斯的生死对老梅里森诺无足轻重。在筹码价值不相匹配的前提下,我的反抗和“要挟”只是就餐前的小小差错,近乎已经被端上餐桌的食物能跑会动了——

这会让老梅里森诺感到惊讶,但不会冒犯他,也不会激怒他。

脖子被勒住的感觉并不好受,更不要说还有条尖钩卡在里面。我忽略掉自己讨来的皮肉刺痛,尽可能保持呼吸平稳。

“您言重了。一个已经一无所有的赌徒,到了这样的地步,再不肯把自己的命也拿出来赌一赌,那未免太吝啬了。”

“一无所有和无关紧要有什么分别?”

“是的,您当然可以这样认为,可很多时候就是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格外麻烦——如果您愿意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更详细地同您解释了。”

难道你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审视杀死德伦沃斯的利弊与否吗?

这难道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我直视他,视线无法传递思维,我也不想和这种家伙心有灵犀,但我可以肯定我们现在想的事情十分接近——

多尔的喉舌是一把双刃剑,不论老梅里森诺是否愿意承认,我的名字早已与梅里森诺绑定,轻易不可分割。而在这样的关头,想要找到一个我这样恰到好处的替代品,容我自傲一些,还是有些难度的。

比我家世更好的没有我的胆子,比我更有胆子的也更加不容易掌握,而比我更容易掌控的——恕我直言,想要通过老梅里森诺那血淋淋的考验,软叶星上性情温顺的阁下们并不够格。就算他们训玩过侍从,也用过更残忍的刑具,但“人为刀俎”与“我为刀俎”间差异带来的落差足够让他们恐惧,而后西利安·爱多维奇的一只眼球便会让他们精神衰弱、崩溃死去。老梅里森诺高低得去低等星挖掘一二位极限求生的受害者阁下(如果他真的能找到的话),还得祈祷他们精神正常,可以正常沟通。

望明鉴,我没有嘲笑他们的意思。五十步笑百步未免荒唐,我的现实遭遇也早已彰显一个事实:无知无能才是福。

我几乎可以想象一周目辛德的遭遇:没有小梅里森诺重生的乱入,他也自然不用搬出游魂入侵的说法来自证清白;又没有一眼望得到的恐怖未来压在头顶,辛德只需要按照大众的期待,骄奢淫逸、混吃等死,仅此就好。

忽略到那个惊悚结局,何尝不是我喜爱的生活?假设德伦沃斯不曾存在,就算我预知未来,或许也只会难得糊涂。

抱歉,跑题了,回到老梅里森诺的问题上来——固然,只要对方不属于普拉特或塞昆德蒂,梅里森诺的势力当然能帮他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替代品,但时间成本也是成本,主星系的时间格外值钱。

而且说白了,重生打的就是一个信息差与时间量的闪电战,梅里森诺可以挥霍一切,却唯独不能失去先机。

老梅里森诺挥了挥手:“收好你那条尾巴,坐下吧。呵,雄虫为了护卫雌拼命,上次看到这种东西还是在思想犯充满臆想的调查报告里。”

我松了口气。

就像我说过的,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并没有上升到一定要我以性命相逼的地步。年轻的高等种雌虫或许会在意阁下的忠贞滥情与否,因为他们还没有把性//伴侣带来的资源和性//伴侣区分开,狭隘地将这种契约视□□//欲,没怎么受挫过的自尊心和独占欲自然承受不起这样的挑衅。

所以大梅里森诺会在破窗效应的驱使下那样轻率地对待我,小梅里森诺也才会为我出头。

嗯,还有,我又想了想大梅里森诺做出暧昧举动的原因,觉得那个时候他多半是因为我的着装而下意识将我视为梅里森诺的私虫财产,并将德伦沃斯视为了窃贼——发现花瓶脏了的主人要么想把它变干净,要么想让它别碍眼,大概就是这样的想法。

傲慢的军雌,对吧?

而老梅里森诺,他是“老”梅里森诺,心智成熟,阅历充足,作为老牌军雌的典型代表,将雌雄婚姻间的利益当作唯一稳妥的联系。说白了,他连费里德里希阁下那一串雌侍和异姓子嗣都不在乎,说他会在乎小梅里森诺的婚姻独占性?别搞笑了,以他的固有思维,他现在要做的是敲打小梅里森诺,要他赶紧从神经兮兮的状态清醒过来,别再一上头连亲哥都揍。

不过这些都和我无关了,言语交锋后我和老梅里森诺交换过意见——我不想掺和他们的私虫情感关系,他也最好能约束好自己的孩子,就结果而言,双方已经达成了一致。

至于老梅里森诺会不会因而觉得我过于狠辣,担心我报复心理过强,暗暗准备斩草除根?

我想他不会的。

最年轻的虫族元帅,最年轻的军团长,我们先不讨论他的能力,单凭他的经历,老梅里森诺绝对秉持落子无悔的信条,兼有自负与自傲,疑者不用,用者不疑。

换言之,脾气臭,还倔。

第三军团成为他的一言堂前或后,都少不了同样桀骜不驯的高等种竞争者与挑战者。而我作为雄虫,在老梅里森诺的传统意识里,危险度先天就远低于他的同类。即使只是是为了他的脸面,老梅里森诺也绝对不会承认没有驯服我的能力。

他会怀疑大小梅里森诺的自制力,会鄙视我的轻率,却不会轻视自己的能力。老梅里森诺只会自信能够用好我,而不担心被我反咬一口。

让我想想该怎么解释这种心理呢?

啊,对了!

托我这个脆皮的福,医生来得飞快。他目不斜视摘下那条项圈,清洗消毒,用医疗纱布遮盖住伤口。

看看这全套流程吧!这么一个拿命威胁一下别虫就要把自己玩躺了的家伙,就像螳臂挡车,车也很难提高重视呀。

好了,不玩这套自贬的玩笑了,好像我是什么很贱的家伙一样。

没有胃口的还有召开者本虫,老梅里森诺在医生离开前就先走一步,象征性的晚餐还要再姗姗来迟。但即使少了老梅里森诺,也没有任何虫说话,大家安静地吃掉面前的食物,而后各自离席。

自始至终,小梅里森诺都没有参与过任何讨论,也没有试图同我交流。他甚至没有回到别馆,我也是在通讯留言中看到他的信息,才得知了这个好消息。

这很好。我感到欣慰,因为这说明他开始学习思考,并变得聪明了。

但我不太好,或者说,我和德伦沃斯都不太好。

————

我很清楚我在做梦。

我不知道你是否有过类似的经历——明明是自己的梦,但作为这个梦境的主人公,你却不在这幕戏里扮演任一角色,而仅仅作为拥有上帝视角的观众存在,旁观着台上角色的悲欢离合。

偶尔——通常是在你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这是个梦后,观众也会拥有编剧和导演的职能,随心所欲地篡改剧本,勒令梦境按照自己的期望走向恰当的结局。

以前的我很喜欢这种梦。在我那不会被任何人打扰的梦境里,故事的剧本通常以冒险的形式展开。尽管最终梦醒时分,我会因为过于天马行空的想象和清醒的做梦感而感到疲惫,可那种放松感和解脱感也是不可言喻地令我上瘾,甚至连现实世界也面目可憎起来。

但这次的梦不太一样。

我站在梦境的原地,仰头看天。梦里蔓缇斯的天空是暗红色的,高大坚固的军事建筑都隐没在如雾一般的灰黑色中,彰显着它们“不可探索”的定位。

而在这些要我心情阴郁的糟糕配色里,有一串数字,当我看过去的时候,象征输入的光标才堪堪消失。

【09/06/372】

一个类似游戏开场介绍的引导,但是……复兴历372年6月9日?

德伦沃斯确实告诉过我,辛德死在五年后,那就是复兴历的372年。

这是一个预知梦,还是一个神经错乱者无端的臆想?

我不得而知,但既然这是一个梦,就该遵守它的规则,跟着它的引导走下去。

似乎是为了验证这个想法,在我迈开腿前,我听到德伦沃斯的声音。

“请不要……阁下,不要……”

“求您……不要……”

断断续续的声音,夹杂着一种微妙而紧迫的呼噜声——是血流进气管后,因呼吸而被气流推搡,进而发出的声音。这样的杂音无疑干扰了我对德伦沃斯音色的识别,可我们已经一起生活过许久,所以我还是听得出这物理意义上泣血之声的痛苦与挣扎。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我为什么会梦到这种东西?

难道是一月余蔓缇斯惊心动魄的生活,让我对德伦沃斯诉说与我的未来进行了更加黑惨深的艺术化加工吗?

这样的疑惑在梦中朦胧又短暂,而下一刻,声音之外,场景的渲染与加载姗姗来迟,终于呈现在我的眼前。

一个典型的对峙场面,几乎是今日晚宴的复现——房间里四溅着各色的血,如同儿童涂鸦一般荒诞不经。地上零散着死尸与残肢,我看到全副武装的军雌,还有脑袋被踩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德伦沃斯。

而另一边,是辛德。

但只要看一眼我就能知道,这并不是“我”,而是一周目的辛德。

一个更加阴郁、绝望的辛德,一个同样把尾勾作为利器,性命作为筹码,进行一场“大胆莽撞”谈判的辛德。

我恨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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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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