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丫鬟坐在桌边将那只肥大蹄膀啃尽了后也都陆陆续续地走了,临走前笑呵呵地谢过宋瑾,欢蹦乱跳地出了门,只是一出门各个脚步又都稳了下来,只有杜鹃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宋瑾猜出她有话想跟自己说,眼看人走尽了便先开了口:“姐姐可是有话要同我讲?”
杜鹃笑笑道:“你当真成人精了,之前你说你通神,我还觉得你是在诓我们,如今看来却是真的。”
宋瑾道:“这话可不好对旁人说的,否则别人该说我妖言惑众了。”
杜鹃尴尬地笑笑,外头算命的好打神仙招牌,家里头通神的却是第一个。
偏偏也怪,宋瑾那一回说自己通神后就再也不肯提这事了,似乎有意藏着。
她想,定是能带来好处的事情,不然岂会藏着掖着,她不就是靠这个搬进紫竹苑,得到女扮男装去经商的机会嘛。
想及此,她试探地问道:“你那日给奶奶默了首诗,是当真识字吗?”
宋瑾在这事上倒没瞒她:“确实识得一些,怎么?你要学识字?”
杜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是不是有点子可笑?”
宋瑾笑颜舒展,“哪里就可笑了,你要想学,我可以教你啊。”
杜鹃有些受宠若惊:“当真?”
“我几时诓骗过你。”
宋瑾满口应承下来,杜鹃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头低垂着,两手手指绞在一起:“我也没什么可谢你的......”
“这可不好说,”宋瑾笑笑:“你可是大奶奶的贴身丫鬟,将来没准儿能帮上我大忙呢。”
杜鹃听了,羞涩地笑笑:“只要你能用的上,我指定帮你。”
宋瑾应下了教识字一事,可是这事却没有想象中的好办。
一个是没有书籍,宋瑾只能用手默两首诗给她用,勉强凑合。
另一个问题才大,两个人都没有时间。一个要出门,一个要贴身伺候大奶奶,哪有那么多时间凑在一起读书识字呀。
于是宋瑾想了一个奇怪的主意,问问院中下人可还有想要学的。她默一首小诗,一人学上一两个字很快也就学完了,到时候大家一起念,碰上不认识的就去问旁人学了的,这样就算她不在家中,她们也能互相教学,并不耽误功夫,还天天都能见上,岂不是方便。
杜鹃一听,直道这是个好主意呀,至于笔墨纸砚根本不是问题,拿树枝子蘸了水,地上随便写。
唯一要准备的,是给宋瑾的那份,默写的那首诗不能写在地上。
杜鹃一拍胸脯说她去偷,宋瑾听了抿唇微笑。在她看来肯破了主奴规矩的人才算是人,唯主人是从的人才是真奴隶,那种人是没得救的。
而破规矩这件事,宋瑾一向都是支持的。
当资源分配不公的时候,你不能等,你要争,你要抢,然后你才能得到。
就像文雅,她若不是强势,柏笑南估计还能在家里给她娶下数个妹妹,柏家那房估计也早就继承了家业。如今她让宋瑾帮着挪家产,不就是破规矩嘛,谁也别指责谁。
在杜鹃看来,要拿几张纸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那些东西平日里都是她在收拾,房中有多少她最清楚。趁着大奶奶不在屋里的时候摸几张出来便是,笔也同法,砚台无需清洗,出来点上水就能化出墨来。
文雅实在不是什么精通文墨之人,只是习惯了在屋中摆上这些,叫人看着有些清高样子罢了,所以少了什么也根本发现不了。
笔墨纸砚交给杜鹃去办,召集大家一起学字的事情自然也是她,宋瑾只管等着东西凑齐开始教书。
等人走后,宋瑾趴在桌子上细细想着这些丫鬟们的出路,好像只有一条。
因为良贱不可通婚,奴婢要想嫁良人,自家老爷公子的小妾是最贴合实际的选项,可是哪个老爷公子不爱美人呢?
长得美自然没问题,长相普通就难说了,家奴就成了唯一的选项。
如今这柏家,没有老爷没有公子,就算看上了良人雇工,不得脱籍还是一场空。
要是柏元槐将来成了家里主人,杜鹃这种在紫竹苑谋事的想嫁过去,还不知道要被文雅怎样刁难。
唉,难啊。
不过对宋瑾而言,眼下最难的还是那把火,到底要怎么烧起来才能不惹人怀疑呢?
地方要偏,还得在柏家内,要烧的够尽,这样才不会被人发现。
西苑两个字一下蹦进了宋瑾的脑子。
西苑在西北角,偏。里头原先是四娘叶问芙住着,地方不大,可以减少损失。如今里头又没人,安全。房子也老了,容易燃起来,简直天选好地方。
宋瑾打定主意,就差说服文雅了。
她先在心中算了笔账,房子修整,虚假药材,这些都是成本,按照洗钱的标准,有点子损耗也属正常,就是不知道这大明的奶奶能不能接受了。
头疼。
宋瑾在这边头疼如何说服文雅的时候,那边文新已经帮着去把租房赁屋一事办妥了,这天上午带着赁屋的文书合同来了紫竹苑,转交给文雅。
文雅接了那文书,转头交给杜鹃让收好了,这才扭头问话:
“接下来该好好办事了吧?”
文新憨笑道:“是,眼下就着手准备了。”说完看向宋瑾,摆明了该她出头拿主意了。
真是一点责任也不担的货。
宋瑾察觉到文新投来的视线,微笑道:“大奶奶前几日说起速度要快,奴婢便想了一个极快的法子。”
文雅听了兴趣陡增:“你说说,怎么个极快的法子。”
“用火烧。”
宋瑾说的淡定,屋中几人听了却都傻了眼,最后还是文雅问了句:“你倒说说怎么个烧法。”
“外头采买药材是正当的交易,家中存放药材也是正常的法子,咱们只要把这存药材的库房一把火烧了,那银子自然也就没有了。”
文雅听了眉头直皱:“那我药材没了怎么办?”
宋瑾耐心解释着:“咱们买两批药材,一批真的,存进外头赁的院子里,一批放进家中库房里头入了库,这银子不就名正言顺地出去了么?然后将这假药材一把火烧了,谁会发现呢。等店中缺了药材,再支一笔银子把真药材买回来,那药材不就立刻成了现银,到时候大奶奶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想用在哪里就用在哪里,任谁也发现不了。”
文雅听了面色和缓了些,接着又沉了下来:“不好,库房连着各处,一烧岂不是烧一大片,损失也太多了些。”
宋瑾赶紧献计:“所以咱们要挪一挪库房,比如西苑。”
接着宋瑾就开始解释,为什么要把西苑挪成库房。理由不外乎是位置好,损失小,文雅听了琢磨半晌,终是一咬牙应了下来。
反正只要最后大头的银子归了她的私库,她才不管柏家那房最后继承了个什么呢。
众人商量完毕,两人一刻不耽搁,当下就出门去找铺子里的人去采买药材。至于要买什么,不看需要什么,而看什么药材昂贵。
什么百年人参千年灵芝,什么冬虫夏草昂贵燕窝,什么天然牛黄珍稀麝香,总之不怕太贵,就怕没有。
有些药材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到卖家的,但是能找到什么买什么,能找到多少买多少,总之这个银子一定要花出去。
采买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得先找到相熟的卖家下定,像牛黄麝香就极难得,就算下定了人家也未必送的来。那就退而求其次,像阿胶海马一类,也全都添入采买清单里。
真药材需要店里下定,但是假药材的话,宋瑾和文新面面相觑,最好就别过柏家这边人的手了,万一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柏家不方便,文家可就方便多了。
文新一拱手,说交给他便是,反正最后是一把火烧掉的东西,能烧起来就行了。
宋瑾自然乐意。
文新想赚差价,所以想撇开宋瑾,宋瑾想着将来要昧银子,两人事情办在一处,哪有为难他的道理,当场就扭头回了柏家,由着文新去操作。
坐在轿中的宋瑾掀了侧面的轿帘去看这大街,四月的苏州真是美啊。
标志性的粉墙黛瓦上是瓦蓝的天,街头叫卖吆喝声不断,街头铺子里已经可见水灵灵的樱桃。
宋瑾咽了口唾沫,那是她小时候常吃的东西,长大了见的大多是车厘子,比起黄樱桃的酸甜水嫩可差远了。
街头铺子不少,饭馆酒楼一样不缺,宋瑾闻着空气里飘来的香气,不禁心中暗想,要是她开个酒楼,必然能大赚。
可是开酒楼哪有那么容易的,铺子那么贵,租不起买不起的......
宋瑾灵光一闪,她租不起,可是文雅租的起啊。
药材换了现银,存在那里就是死的,拿出来做生意多好呀。况且她顶着文子晋的名号,不就是为了做生意赚钱嘛。
忽悠文雅,去开酒楼,自己掌勺露她一手。
想到这里的时候,宋瑾脸上露出笑意,手上不自觉地挽了挽袖子,颇有大干一场的样子。
谁能想到啊,这上辈子练就的厨艺,这辈子还能派上用场。
宋瑾得意洋洋,当下就命轿夫回了柏家。
这一次她也不去紫竹苑回话,也不去看西苑收拾的如何,而是直奔厨房,她要给大奶奶露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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